此情可待成追忆(三)

天还没亮，我便被叫醒，该给奶奶送饭了。

初冬的早晨，天地间一派浓浓的雾色，我们一行踩着零星的白霜上路了。风中透着股瑟瑟的寒意，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周围一片寂静，静的让人心悸。平素多话的小叔也一言不发，让我很纳闷，姑姑说，小叔在良心发现。

眼前荒凉的场所，便是我们的目的地，说是土地庙，其实就是一个高土丘，不知这是人类的太现实，还是土地公公的悲哀，不过我倒希望他永远门前冷落鞍马稀，这应该是个不幸的去处。‘篙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行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姑姑们在土堆旁放上碗筷酒具一应祭奠的物品，焚起冥币，也不晓得在祷告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小雨，满是伤心的泪滴，天也在哭泣，我不知道奶奶最终会去哪里。

回到家中，渐渐起了小雪。奶奶已被抬灵柩的人放在平板上，他们谓之高升，奶奶今天要去火化。我们依旧跪在旁边的稻草上，有泪无泪并不重要，关键要放声去哭，尽管已疲惫不堪，我仍在想奶奶。（爸爸日记）‘恪儿已在怀中进入梦乡，俏皮的鼻翼携着鼾音在微微地熠动，小可人睡了，睡的那么甜，那么香，梦中可曾出现奶奶的身影？我那终老都未能谋面的娘亲？徒劳地想着娘亲，却怎么也记不起娘亲的模样：不见了栀子花点缀菜园的日子里，和娘亲在竹篱边；不见了柳絮飘飞，紫云英满地的日子里，和娘亲在田野上；不见了炊烟映染晚霞的日子里，娘亲在村口的声声呼唤……’。

我向来胆小，为这事不知被爸爸说了多少次，可那天我和小叔家的斌儿竟私下掀开盖在奶奶脸上的白纱，偷偷瞧了奶奶一眼而不觉得害怕，可能是亲缘使然。多年以后，当爸爸问起奶奶最后的模样，也许我的回答能让他感到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