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2014-10-20 21:27 | 作者:小桥流水 | 散文吧首发

没看到萤火虫的行踪已很久了。自从离开故乡与父母居于闹市以来,害怕去想有多长时间没与它们见面了。不见的日子慢慢让人麻木,不见萤火虫的日子总觉得有点憋屈,想着它们迟早会归来,所以有勇气一直等下去。这就像脱离父母羽翼下的儿女,离开故乡的浪子,摸爬滚打过岁月的长河,总会对故土恋恋不忘,万事变改,唯对乡土一往情深。这是一种由外而内的永久依恋,无需理由就是喜欢。

我喜欢萤火虫就像喜欢我的故乡,这种情根与生俱来。萤火虫,宛如神话宫殿里走出来的仙子,俊雅谦和,飘飘洒洒在故乡的河堤上,丛草间。漆黑静谧的深。忽明忽暗的莹光如星河曙天,万般璀璨。它的光芒虽不及星月那么耀眼,却总能让人心生美好,无限眷恋。

萤火虫的一生与蝉一样要经历风风雨的洗礼,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先由卵变成幼虫再化蛹,最后由蛹变成美丽夺目的成虫,一生的寿命不过二年,成蛹之前,它们多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泥沙、草丛、洞穴中。而最美的一段光鲜年华,平均生命期限不过一星期。的三到五天,最长的才二十天左右。高洁的成虫在生命大限来临之前与蝉一样只饮一点清露。但它们各有千秋,一个志存高远,巍然屹立于高处;一个低调圆融,冰清玉洁于民间。

如果说蝉是白天唱响天地的歌者,那么萤则为暗夜动惊星汉的舞者。“昼长吟罢蝉鸣树,夜深烬落萤入帷。”萤火虫不惧黑暗,万籁俱寂之时总是昂首前行,冲锋陷阵。晚上七点、九点、十二点、凌晨三点是它们最为活跃的时候

明代叶大叔有言:“忽向篱边绕,还从井畔飞;雨昏光不灭,露重影犹微。”小小的萤火虫以软体动物诸如蜗牛、螺蛳的肉为食,喜欢栖息的地方如诗中所说多为温暖、潮湿、多水的草丛、篱笆院、水井旁、沟河岸、芦苇荡等。那些众多姿态万千,飞来飞去的流萤实是雄虫,可怜的雌虫没有翅膀空有飞翔大志不能自由飞翔,只能静静呆在无人光顾处发着自己熹微的光。但若有萤火虫蹁跹所处,无不满树银花,明珠灼华,大片大片有如星光殒落。“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一只萤火虫就如同一盏不灭的长明灯,妩媚妖娆。想象着万只齐汇,那该是怎样一派蔚为壮观的胜景?

荒淫无度,喜逞强显摆的隋炀帝就禁不起萤火虫风情万种的诱惑,竟发天令号民众四处穷搜极捕以此寻欢取乐,他曾在洛阳景华宫得萤火虫数斛,“夜出游山放之,光遍岩谷”夜游一处便令人齐放,萤火虫瞬时倾巢而出,熠熠生辉,岩谷间顿时幻化成了一片汪洋火海,何似在人间!他还觉不过瘾,此处还不够其享乐,他还另在江都修建了一个“放萤院”,此举一下导致各处萤火虫锐减。李商隐在《隋宫》中有写:“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说的就是这事。生前生灵涂炭,不珍爱生命,滥用民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搞得百姓是民不聊生,困苦不堪,醉生死的他终造天下大乱,后被部下所杀,成为继陈后主之后的另一位覆国亡君。国灭死后的他连个像样的棺材也没有,还是萧后和身边官员拆了个破床板做成一个小棺材,暗中偷葬才算了事。

萤火虫,作为黑暗之途的使者。无论天和景明,刮风下雨,总会在黑暗中异军突起。“雨送黄昏花易落”,哪怕遇上黄昏雨,你也能见到萤火虫的卓约身影,兀自绽放,风雨无阻。丝雨遇黄昏梧桐兼绵思,多是一系惆怅,几杯离绪盈怀,不经意抬头,蓦然瞥见天空繁星万点,露细影叠,迷迷幻幻随附身则,怎不叫人心旌摇荡?所有的烦恼都被它们美丽的身影洗涤得干干净净。

萤火虫虽身弱体轻,但其光亮丝毫不减。好不容易换得成虫身,它们从不怕生命的消逝日近,不耽享受,竭力奉献所剩无几的生命发辉其最后的光热。万里长空,星月隐遁,此时流萤四起,晧如白昼。晋朝的车胤,成为善用其特殊光亮的第一人,助其成就伟业。他虽穷不坠青云之志,白天忙于耕作,只能夜伴孤灯皓首穷经,可他家徒四壁无钱买油。为了省点灯油钱,他用透明的丝绸作成布袋,把捕得的几十个小小的萤火虫放入带孔眼的袋子中,借萤火之光立志苦读,两相互伴,终成博学多才之人。一生功德无量,官至国家将军、吴兴太守、户部尚书。

相比于微雨细指的黄昏,我更喜欢在明月当空的夜看萤火虫起舞。记忆像长藤,法力无边,一下子便把我的思绪绕向了童年。那时躺在奶奶的怀里,抬头观银汉迢迢似阅唐诗,平视赏萤提灯似点宋词。对于眼前的一切恨不能拘捕入罐,可随看随启随收。

幼时,总搞不懂它们何以要出现在黑夜,究竟它们从哪里来,家居何处,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奶奶被我问得是瞠目结舌,不过回答很是巧妙。让我不禁对它们肃然起敬。奶奶说,它们是我们的祖先变的,说不定它们当中还有你的曾祖父曾祖母呢。我半信半疑更宁愿相信所言是真。

她说,它们之所以黑夜出来,那是怕你们这帮小孩子玩昏了头,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要一路跟随着,把你们个个一路送回家,这才不会迷路,大人们才不会因找不着你们而心焦。

那它们只对小孩子好吗?对大人又如何?我继续盘问下去。

对大人也好,大人也有怕黑找不着回家路的时候,心情不好了,萤火虫会飞到她们的跟前跳欢快的舞蹈跟她们看;大人们孤独了,它们还会飞到蚊账中,看他们睡着了没有,扑扑翅膀发好看的光逗他们高兴。

的确如此,萤火虫就是这样善解人意。它们曾照亮了我的幼年,让我在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因为它们的光照方能安然返家。当时的我们不像如今的小孩,手机电视电脑轮番轰炸夺去无数双对大自然好奇的眼眸。我们那时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为了不被伙伴们找到,藏身之处愈发光怪陆离,防不胜防。什么猪圈、牛棚、田间草垛、阴森的竹林等等无人敢涉足的旮旯处,都是我们克敌制胜的阵营。要不是得益于它们的关照,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豹子胆;要不是它们在前方提着战灯,我们不知会踏破多少猪屎牛粪阴沟的“地雷炸弹”;要不是它们深情专注的指引,我的童年哪有那么多的光色?

离开了故乡,我便与它们失联了。知晓它们生性不慕荣华,不喜欢投身于灯红酒绿的闹市。只喜欢穷乡僻壤之地。那里才是它们真正的根,生活的原址。它们不与霓虹争色,不与LED灯争宠,更不与城填夺地,它们只爱田野水岸,贫民乡亲。

这多像大清三杰之一的彭玉麟,也是湘军曾国藩水军创建者之一的佼佼者,他不喜荣华富贵,无声色之好,不羡位高权重。六次辞官归隐。一遇加官封爵就惶恐百般推辞,唯国难才临危受命。什么安徽巡抚、八省漕正、兵部侍郎、弹压大臣、兵部尚书、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这些别人梦寐难求的要职,他统统不要,专爱做些别人看不起、最累的、最苦的、最小的无油水可捞、无福利可图的事情。高官不做还把该得的俸禄全部悉数捐出作军费。“臣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一生清贫守节,为国事呕心沥血。年迈之年以平民寒士之身回老家衡阳。平生军事之余写诗作画,特写画梅,一生画梅上万幅。别人说他绘画可比郑板,打仗有如周公谨。横恣官场数年,出污泥而不染,清廉若此实难寻难觅。

我有一位客户与萤襟抱相同。当年居漏雨小室在广东打拼,好不容易事业中天,却归隐回乡。众人耻笑,骂其傻瓜放着高官厚薪不要,非要闯什么关东回穷乡,哪能开辟出什么前途。

他坦言说自己十年来,一直在夹缝中生存。现实的你争我夺终,是让他明了,再不能以世俗的标准而去透支有限的生命,他要在最美的年华,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而不是为自己赚得盆钵全满。他说他早联系了二位昔日的大学同窗,准备在家乡的洪湖投资建厂,让洪湖水浪打浪的风姿走出国门。已有人向他们无偿奉献保鲜技术,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把洪湖的莲藕、莲花、莲蓬以新鲜面目上市,让人们每天都可以吃到清香四溢有关莲系列的食物了。三人都有宏愿,愿意把余生的光热全部奉献给家乡的发展建设。我听后感到非常震撼,想不到我身边还有这样一些特立独行不入主流的高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正所谓生命的价值不在其长度,而在于厚重的亮度。哪怕一息微光,亦能照亮苍穹,福泽众生。

循着萤火虫的光芒,我又一次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它们在,光源就在;它们在,一切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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