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的小屋（3）

我出生在广西的一座小县城里，你也知道，当时七八十年代的中国，角角落落都不富裕。

六岁以前的我，还算幸福的。

爸爸忠厚老实，埋头苦干，不声不吭，早出晚归。具体他整天在做些什么，谁也不清楚。大概是零零碎碎地打点散工，挣的也是块而八角的小毛钱。他那黝黑黝黑的脸上，从没见过笑意，眉头总是拧成一疙瘩，似乎从来没有舒展开过。他不像邻家的二大爷，嘴里总是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在家里，爸爸如此不声不响，总是在吃饭睡觉的当儿才回家，简直像空气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妈妈倒是个爽朗大方的女人，高嗓门，爱说笑，走到哪儿，哪儿一片欢声笑语。孩子们都爱妈妈。更重要的是，妈妈精明能干，能写会算，像男人一样，在菜市场卖猪肉。靠着妈妈整天一刀一刀地分割半头猪，才有了这个家里的吃和穿。小时候的我心想，这个家里，妈妈最伟大，里里外外都靠她，离了她，家就散了；爸爸显得微不足道，有他没他都一样。

我还有一个大三岁的姐姐和小三岁的弟弟。

姐姐当时九岁，已经上学了，不知道学习好不好，反正放学回到家中，她总是又懂事又勤快，烧饭煮菜，洗衣扫地，总有忙不完的事儿，俨然一个小妈妈。

妈妈吩咐我的活儿就是照顾好弟弟，不要让他磕着碰着走丢了。弟弟嘴馋，总是吵着闹着要吃的，无奈，为了哄弟弟开心，我总是不顾邻家的狗咬，翻到邻家的院子里，柿子熟了偷柿子，枣子熟了偷枣子。

日子虽然穷了点儿，苦了点，却也安然平静。

不知从哪天起，家里的味道起变化了。

妈妈一回到家，一见到爸爸，就开始数落他的不是，抱怨他的没本实。她说，谁谁家的男人有本实，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老婆天天在家享清福，孩子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家强；还说，但凡你有一点本实，也不致于我一个女人家起早贪黑地忙里忙外，总有一天非累死了不可；又说，嫁给你是倒八辈子霉，哪辈子没烧好香，撞上了你这个死鬼！说着说着，就哭天呛地，骂个没完没了。

每当此时，爸爸装聋作哑，不理不睬，你说你的，他干他的！好像说的无关痛痒，骂的也是别人！再后来，他索性几天不回来了，吃住都在外面，反正他打零工挣的几个小钱足够养活他自己了！

每当此时，我们几个孩子就会缩成一团，挤到墙跟儿，又惊又怕，盼望着这一幕早点结束。

明显地，妈妈不再说笑了，闷闷的脸上总是布满疲倦，还有对爸爸深深的绝望！确实，她太累了！但还是要强打精神撑起这个家，有什么其他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