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的江面

缄默的江面

文/稀释深蓝

一帆一桨一渔舟 ，一个渔翁一钓钩。 一俯一仰一场笑 ，一江明月一江秋 。

—— 陈沆

忽而夏末，在波光粼粼的漓江中泛舟。阳光婆娑了这山山水水，将缓缓起立的我镀成了不真实的金色，流光溢彩。

徜徉于山水之间 ，任万顷江涛演绎天地之威。荡桨江心，光阴如诗般美好，令人驰往。南唐后主李煜有云：“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这位帝王之尊的奇男子竟也向往着远离世俗，他将渔翁的江上生活勾勒得潇洒浪漫，没有锦衣绫罗，没有金玉胭脂，只有富集天地灵气的自如遗世。可惜他半生浮华纸迷金醉，半生沦为阶下之囚。

美景总是令人留恋，有那么一瞬间就想留在这里，做江面上的一叶扁舟。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也曾有过相似的心境，可就算是古时，真正能做到淡泊名利而追求宁静致远的人也是寥若晨星。或是庄子的逍遥不敌儒术的独尊，或是不甘空有一身报国志气，心有牵挂的人不久就马首欲东，只能挥毫泼出一种扎根在无常世事中的宽慰与寄托 。于是越来越多自然风情诗词现世，越来越少的闲士却后继无人。终于，憧憬的人留下了千古的向往，而当年渔舟上的蓑衣早被流水拭去了痕迹，历史的车轮碾过滚滚红尘，江中的波涛依旧汹涌。

矗立良久，心绪天马行空，抬头望着澄澈千年的天空，轻叹一声，也不知在叹息什么。突然船夫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看前面，那个就是九马蜂。”猛地精神一振，想起导游对九马蜂玄妙的介绍，我忙将目光移向船夫手指的方向，只见中央一匹雄健的白马仰天长啸，就要跃下来自由驰骋，四周的马匹也各有风姿，而且越想象就越逼真。我不由得暗赞一声，人类的智慧配上自然的鬼斧神功，令漓江山水灵气十足。

竹筏缓缓顺流而下，将两岸丛生的毛竹悠悠地移到身后，前方一幅硕大的画卷正舒展着腰肢，连绵的翠绿中夹杂了几抹青黛，宛如最高明的留白。心静了，我试着与船工攀谈起来。他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多岁，脸皱巴巴的就像一块枯树皮，凝固着没有表情，明明不算矮的身体却因异常清瘦而让人担心。听他说，他在漓江上开船已有二十多年了，风风雨雨，水涨潮落。

突然有人带着羡意问道：“每天对着这样的青山绿水，心情很舒畅吧？”

我看向他，他的脸庞氤氲起淡淡的说不出的感觉，微微点了点头：“是啊。” 然后他突然笑了，那笑容不够浓烈，甚至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我却能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到淡淡的温暖，依稀还有二十多年前的痕迹。看到这岁月刻下的皱纹，我顿时有些茫然。即使是我们，在两个多小时的游览中都有点视觉疲劳，而他、他们却已面对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

往来船只渐渐多了，不时可以听到两叶船间，高一声低一声的招呼和爽朗的笑声，只听声音都会觉得，打招呼的人心情一定很好。也许再美丽的风景也会有让人感到单调的时候吧，只是他们，试着用明媚的山水轻拂去心中的每一粒尘埃。或许他们没有高深的文化，但他们懂得，既然必定要面对，不如换一个态度：恪守职责，不断地创造自己的价值，不断地将桂林山水推进更多人的眼帘，不断地让更多人的心灵更加纯净。 他们的心境经过多年的磨砺，早已明亮如这江面了。

我们只是慕名而来的游人，是桂林无法挽留也不会挽留的匆匆过客。浸染着漓江山水的钟灵淑秀，吞吐着自然孕育的天然气息，卸下心灵的枷锁，抛开思想的桎梏，享受片刻宁静与空灵。然后回到熟悉的的环境中，去担起我们的责任。桂林虽好，可是不可能属于每个喜欢它的人，而其实我们一直抱怨的生活，换一个角度，也许正是最适合我们的生存方式。

只要心中有一方净土，又何必追求永久的享受，人生何处不是美丽的风景?

我离开了桂林，带回了满腹思索，却一身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