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步入社会，在参加工作的这几个月里，我是很少提及工作情况的，也很不情愿再去回忆学生身份走过的时光。可是，人总是违心的，很少不代表没有，不情愿不意味不想。但是一提将起来，便会有太多的抱怨与不如意。要是不说一说，憋在心里终究是一块病。

听很多年轻的技术员说过这样的话：在学校的时候对未来的工作生涯有着理想与抱负，期望与追求。可是一踏上工地，所有的一切关于美的想象都被冲散到九霄云外了，只剩下麻木的工作。在宿舍和同学曾多少次谈论过工作生涯，虽然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与困惑。可是在苍白的空隙，对未来还有一些美的幻想与期待。现在，连做梦的勇气也没有了，“我的未来不是梦”，就这样赤裸裸地残酷与现实。

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累，这使我看清明白了许多。工作经常是夜以继日的通宵达旦，只要施工现场有重要施工工序，基本上都有我们的身影，无论白昼黑夜，不论刮风下雨。昨天晚上七点多到石壁龙隧道的，回到房子已是凌晨四点多了，七点多起来又到许家院子隧道，十一点多回来，下午两三点又要出去，不知道又要熬到几点。很多技术员说我们作为监理没必要把自己整的如此之累，最终落个吃力不讨好的结果。监理这个行业，本来就是两头受气的。可是，当看到施工现场种种偷工减料的行为，真让人膛目结舌。张工常常指责施工单位不作为，技术员没有责任心，不到施工现场管理督促，把什么事情都推在我们监理身上，所以自己就动了起来。但情形并没有得到多大改观，违规施工屡屡不改，现场问题依然严峻。在中国，要做好一件事真的太难了。给你五块钱让你买十块钱的东西回来，既不能有假，又要有质量保证，你能办到吗？你全然可以掏自己的腰包添五块钱满足那吝啬而又过分的要求。可是，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久而久之呢？听说过工程的缩水，但具体的情况我是不敢去想象的。严格的要求后经常受到施工队的抵触情绪，也有过恐吓行为，又怕有过激行为和走极端。所以，在多重的压力下，我们的工作是不堪重负的。做个老好人，什么都不管不问，大家其乐融融的共同发财，自然相安无事了，也是工程上最常见的。可是人做事一定要有点道德底线和良知。

一次和技术员罗林旁站袁家祠堂桥台，在雨中从七点一直守到十二点。在回来的路上罗林抱怨道：我一个大学生出来不是干这个的，你觉得有没有一点意义。我把技术给他们交底了，验收合格了，就可以不用管了。至于他们在做的时候出现偷工减料等行为，那就他们施工队自己的事了，查下来我有交底资料。搞工程的，每个人都在设法规避责任保全自己，有几个人真正想过把工程搞好？在发现问题后“意思意思”成了惯用之道，这可恶的“意思意思”害了多少人的安危？小白开玩笑时说：等我干不下去了就回家去养羊，真怕有一天正在放羊被抓了，说自己曾经管的工程塌了垮了。刚来的技术员都是卯足了干劲的，都想有一番作为。可是，在中国做好一件事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在国营企业下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干好工程或做好一件事，真有蚍蜉撼大树的可笑不自量。谁人最初没有一个追求美好的夙愿，可是实现起来就是天方夜谭了。当你发现问题，自己处理不了，上报给领导，领导口头答应要处理，终究没有落实下来。最后问题败露，追究起来，谁来担当？总要有一个背黑锅的，领导会背吗？这一切当中到底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箱操作？贼喊捉贼的无耻之徒到处是有的，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之辈也比比皆是。施工现场口号喊得震天响，横幅标语贴的到处是。可是，一出现问题，便提起足球来了。这可恨的形式主义，形而上学只能做个样子。

每当发现问题的时候，施工队便开始“讲道理，摆经验”（我们平时所讲的“真理大道”，多少是为自己用来开脱狡辩的借口，多少又是督促我们成长的动力呢？）。我之前干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做的怎么样自己心里也是有底的，这也关乎到我们的安全，我敢拍着胸脯向你保证，出了问题你维我是问……我们之前做过的隧道二衬一根钢筋都没有，照样好好的。你想一下，隧道是拱形的，它的支撑是很强的。拿个鸡蛋在手里，你能把它捏碎吗？一个道理，肯定没问题的……罗琳说中国人太不讲道理了，所以什么事都很难做。我说中国人太会讲道理了而不去讲原则，所以什么事都做不好。

久而久之，才知道XXX是X总的儿子，XX是X总的侄女，XXX又是X领导的弟弟……这该死的裙带关系，祸害一点也不压于贪污腐败，其实，这又何曾不是腐败的另一种形式（这种恶性的竞争，在中国太普遍了）。这个不能得罪，那个又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就随他去吧。基于这样的基础上，在中国要做好一件事更是难上加难。

黄立文老师曾说过：中国的制度要是能发展到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互不侵犯，中国社会的文明和发展会上一个很大的台阶。现在我越来越赞同这个观点了。像人民公社吃大锅饭般，所有的事情都混杂在一起，出了事情人人有责，追究起来也就不畏惧，反正有法不责众之说。这样，便没有去做好一件事的必要，也便没有了能做好一件事的结果了。

工作虽然不久，也曾有过窃窃的自喜和小小的虚荣与成就感。最多的时候，是麻木的。不知道做这份工作的意义何在，动力何在。只是要做，便去做了，徒生许多感概。所以大多时候，我选择了沉默，而不是因为我内向或者不大爱说话。我的耳朵和眼睛却从未闲着，它们捕捉到了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这让我做到了心中有数，看破但不说破。这段时间看了不少近代史和心理学（《乐观的偏见》是一本非常不错的心理方面的书籍，用简单而鲜明的例子诠释了人心理上对自己乐观的评价）方面的书籍，尽量不断完善和改变自己，提高自己的素养，让自己活的看上去更像个人。而在史书上，不难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王将偕这样另解过这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留着用）。故此，沉默之金更加可贵了。

我这样质问过自己：我们是国家的人民，还是国家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