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那面墙》第二章(连载)

2014-08-23 09:41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周五的晚上,我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按照规定的路线出门散步。

一条平凡的街道。

身旁各式各样的汽车络绎不绝,商店里不同的橱窗摆放着不同的货物,但它们无一例外的被彩灯渲染的五彩缤纷,以至于失去了本身的颜色。

很快我站在一座过街天上,俯视着桥下川流不息的污染源。

小小的城市,注定可以碰到熟人。

“陈默!”我想一个身影喊道。

“哦,是主编啊。”

我问道:“在这儿干吗?”

“思考人生。”陈默以哲学家的口气回答道,“可是我不知从何想起。”

“周寒!”

我回头。郭雅岚出现在眼前。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阴魂不散”这个词语

我扶着栏杆,望着远方不大灿烂的灯火。陈默学做思想者的姿势,思考着他的问题。陈默是杂志社里最钻牛角尖的一个人,若有问题就一定解决。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他解决问题嗯,要么他解决自己

郭雅岚双手扒着栏杆,把头扎下去,一头披肩发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原本洁白的小脸被车灯映得绯红。

“看着下面一大片的高楼大厦,车来车往,璀璨的灯光。我觉得我渺小极了。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这是不是人类的通性啊?”

“的确是通性。”我说,“你面对这些会觉得自己渺小,当你再看到巍峨的大山时,不仅会觉得渺小,还会有一种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这就说明人类即使是高级动物,那也是动物,也是大自然的一分子。”

陈默还在思考,当然与我说的无关。

雅岚抬头望着远方,“好遥远的地平线啊,可望不可即。”

我笑道:“找一个空旷的地儿,你站远点儿,我拿照相机拍下来。地平线还会可望不可即吗?地平线就在我们脚下,海平面在船底下,明白吗?”

雅岚甩了甩头发,“那在山上呢?”

我立即回答道:“山上也有等高线。”

雅岚推了推陈默,“陈默,你有什么想法?”

陈默的动作依旧,过了许久,“我没有想法。”

以上谈话因陈默的一句话,变得沉默了。

一阵冷风吹过,雅岚看到我身边,“是不是明天要走了?”

我说:“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陈默收起僵硬的四肢,向我告了别。我看了看时间,该回家睡觉了。

“雅岚,我回家啦。”

“行,一起走。”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我收拾好行李,向车站走去。

曾经承诺过自己,要走一次一个人的旅行。我不喜欢许人承诺,承诺就像一幅枷锁。现在,是时候打破这个枷锁了。

过去曾多少次幻想,一个人背起背包,离开那群无关紧要的人,让他们知道我也会厌烦。但不仅仅是厌烦他们。

我来到城市边缘——护城河。这座城市的护城河地处偏僻,甚至是人烟罕至。河边种满了柳树,才没几日已是满身翠绿了。似乎有种“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感觉。良辰美景,美不胜收。即使是美不胜收,也游客甚少,所以没人收。

一阵风吹过,两岸柳树随风起舞。几片柳叶在空中一番摇曳后,轻轻的落在河面上,荡起一层小小的波纹,然后随波逐流,直至远方。我白色的衣角和风摆动。

在这儿,眼睛只能看到河岸上两排婆娑的柳树,中间潺潺的河水缓缓的流淌。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天上的太阳,一片碎金。四周唯一有现代的痕迹就是河边的铁栏杆,一人多高的护栏被刷成了蓝色,像一道蓝色的屏障。

天空中偶尔会飞过几只,只留下一段身影却不鸣叫。闭上眼睛,耳朵也只能捕捉到嗖嗖的风声或是微弱的流水声。即使有声音,也是安静的声音。心灵的安静远比外部环境的安静难得,现在看来,这是一句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废话。

我沿着河岸向前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站在栏杆旁,呆呆的伫立着。

我从他身旁经过,不想打扰他的思绪。可他的一个动作,改变了我的想法。他掏出一把水果刀,不停地在自己胸前比划。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趁他还在犹豫,我偷偷的打了120。

然后,我走到他身旁,镇定的说:“兄弟,什么事想不开呀?”

他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了,“没……没事。”

我笑道:“没事就把刀子收起来,很容易误伤的。”

我伸手去拿他左手的刀子。

他转到右手,“别碰!”

“看,你还是有事吧。”我说,“你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他说:“我们萍水相逢,我不想说什么。”

“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不会让你在我眼前……”

“你别说了,我告诉你。”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忽然向后退了五、六米,“我们就保持这个距离。”

我点头同意,并弯腰捡起他不慎掉落的水果刀。

他看到手中空空如也,“把刀还给我!”

我挥了挥手中的刀,“你要它干吗?”

“你不还给我,我就跳下去。”他指着护城河,威胁道。

无奈的摇摇头,把刀子扔给了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我说。”他说,“说简点,我喜欢一个女孩,可她不喜欢我。”

“又是一个殉情的。”我心中暗自鄙视道。

我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值得。”

他苦笑道:“她不爱我,可我爱她。为什么要有一厢情愿这个词,两情相悦不好吗?”

我回答道:“那样的爱情太乏味。说不定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打动她呢。何必这么冲动呢。”

我好像说到了他的痛处,他的表情异常痛苦

“我都等了八年了。”他说,“从高中到现在。”

“那你还等什么!再找一个嘛。”我大声的说道。

他把脸埋在双手里,“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慢慢的靠近他,“做不到?做不到也别自杀呀。”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挥舞着刀子,“向后退!”

我象征性的退了几步,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小了两米。

我说:“你若想死,我拦不住你。但能给我一个理由吗?难道你仅仅是为了那个女孩?”

他说:“自杀不需要理由,活着才需要理由。别说我们是懦夫,我们不惧怕死亡。”

我继续说:“那我不要理由。你能否给我一个过程,从你产生自杀念头到如今的一个过程。”

“我搞不懂爱情,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说出来那句烂大街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他很像陈默。我佩服他这种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自己的精神。

“从我现在的角度看,我也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我回答说,“它也许就是人类传宗接代的一种手段吧。”

他向我吼道:“你这是在玷污爱情,玷污人类!”

我连忙说道:“这只是我的主观意识。”

他叹息道:“唉,我的痛苦你们谁都不了解。”

我笑道:“你不说,自然谁也不会知道。现代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说没人理解,自己还被孤独包围着。自己多么的悲伤。说白了,不是失恋就是表白受挫。把问题看淡一些,没什么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好像有所思索。

我接着说:“只要你对这个世界主动一点儿,你就不会那么被动了。其实,人生中除了正确的理想,没有什么值得你那么执着的追求。兄弟,看开点儿。生活这么美好,我不信你只有那个女孩,你想想你的家人、朋友,如果你真的走了,他们会不会伤心呢。我想一定会的。你看我是个以写字为营生的人,平时我很少说话的。今天我说了这么多,没有别的,就是不想看你做傻事。虽然我说的都挺俗,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呀!”

“滚!”他咆哮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你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吧。”我甩下自己的背包,“我和你也差不多,待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谁都会烦的。别在乎别人怎么说,无论国民素质怎么提高,也避免不了几个人渣的存在。你可以学我呀,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心情。”

他说:“我早已没了那个兴致。我问你,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可她却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我尽量的转移话题,“旅行多棒,怎么会没有兴致呢?”

他又吼道:“回答我!”

我说:“那就等她,等她爱我为止。”

“她一辈子不爱你呢?可你真得很爱她。”

“孤独终老。”我不加思索的说。

其实另一条路就是自尽。

他两眼无神的说:“你没说完,还有一个办法。”

我打断道:“为什么不活着祝福她呢?或者努力奋斗,过得比她好,让她后悔终生。”

他重复道:“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那你只好自杀了。”我脱口而出。

我又说道:“别,你可以去一个没有她的城市,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一定能把她忘了。”

他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高二那年,我本来是要报理科的,可阴差阳错的成了文科。我后面本来不是她的,可又换了。早就注定了,可我不该遇到她。”

我看看太阳,快要中午了。120的速度真是不敢恭维。我只好拖延时间,拖住一秒是一秒。幸好我没有提前买车票,今天走不了,就明天再走。

我蹲在地上,“真是命中注定啊,我要是看不到你,现在我就在火车上啦。”

“你不该管我的。”他说,“我的心早死了,活着也只是浪费资源。”

我站起拍拍身上的土,朝他走去。

他又挥起刀子,嘴里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光滑的刀身反射着阳光

我站在原地,不肯退却。距离又拉近了两米。只剩下了两米的距离。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是天意。天意如此,你又何为呢?”我说。

他说:“我……”

我接着说:“命中注定,你要遇到她。命中注定她不喜欢你,命中注定你要等了她八年。这些都已是过去,已然发生,所以你才说这是命中注定。你能猜到未来的事吗?未来还有更多的未知的命中注定。这谁也说不准。上天既然让你遇到了她,就说明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很有可能在得到她,你就不能活下去吗?得不到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那我死也是命中注定了。”他仰天长叹。

我不紧不慢的说:“谁都会死,你也一样。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双手拼命地捶打拿到蓝色的栏杆。

我说:“我刚才说了,天意如此,你又何为。既不能为,何不无为。如道家所说,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他不断的呐喊,像是在发泄。

我说:“现在这个社会,像你如此痴情的人不多啦。”

他背对着我,背对着太阳,向前大喊:“再见啦!”

我见时机成熟,猛扑过去。我的双手紧握住他的双手,右手开始拼命地夺他手中的刀子。他的身子不停的左右闪躲企图挣脱,我被他甩来甩去的。我的右手不慎被挤在栏杆上,他的右手挣脱出来,向自身刺去。当时他正要右闪,而我因为惯性身体暴露在了他的前面,那把刀的路线并未改变。

一阵剧烈的疼痛冲向我的大脑。除去疼痛,大脑还残留一个意识:我是第一个自己为自己打120的人。

三秒钟后,我陷入昏迷状态。

命中注定,一个带有迷信色彩的词语。其正确性,不是一般人能够确定的。命中注定如果是一个错词的话,那么现实生活中将有许多的机缘巧合无法解释。在某个地点,某个时间,遇到对的人或对的事,从而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这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呢?即使两者都不是,科学也是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的。

是命中注定的运气还是顽强拼搏的结果?只有成功者说了算。成功者讲出来的都是成功的经验。虽然有靠运气成功的成功者,也有靠自身努力的成功者,但他们成功的光芒掩盖了两者之间的矛盾。

失败者注定是沉默的。即使失败者说了,那也是失败的教训,要引以为戒的例子。孤独也注定是失败者的影子,挥之不去。想要摆脱这个影子就要去没有光明的地方,可那儿更孤独。

也许我们该乐观一点儿,但回过头看看自己或他人的经历,就会发现太乐观的后果,就是乐极生悲。人的确拥有活着的权力,自然也该拥有选择死亡的权力。

人生就像一场游戏,可只有选择键和停止键。一旦开局结果就只有胜负。无论胜负都要面对最后一关——死亡。胜者固然微笑着面对,败者则可能提前面对,这就是停止键的作用。因为时间没有暂停的那一刻,所以在人生这场游戏中也不会设有暂停键。

这是否与命中注定又有些莫名的联系呢?是命中注定,还是必然规律?

我努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左手血管里好像有异物,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在打吊瓶,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百斤重的条石,即闷又痛。我戴着氧气罩,呼吸还是十分艰难。手脚没有知觉,异常麻木。我动了动右手。

“你先别动,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平躺,还不能侧躺。”是雅岚的声音。

她擦了擦我额头上的细汗,“你这次命大,刀子没有扎到要害部位。医生说扎到起关于心脏之间了,不过还是伤到了一条大动脉。接到电话,都快把我吓死了,我赶紧赶到医院,你的上衣都被鲜血染红了。你知道吗?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你推出来。”

我费劲的张开嘴,“那个人呢?”

“他?回家取钱了。估计是不敢再来了。你别说话了,安心休息。”

我盯着雅岚,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因为哭泣和熬而变得红肿。

“你也休息会儿吧。”

雅岚笑道:“别管啦,我会照顾自己。”

我冲她笑了笑。

此时此刻用一词实在不能形容我的处境。可怜、可悲、可叹、可气。我一时欲哭无泪了。原计划想靠旅行来排解一下久而不变的心情,打破一下该死的规律。如今生活变得更加规律。

往后的日子,我的一天被规定的事情包围着:

早晨七点三十分吃早饭,八点整打针,八点二十分打吊瓶。十一点二十分休息至十二点十分吃午饭。十二点五十分,换药。下午一点开始睡午觉,三点坐着轮椅去医院的花园散步,主要是望着天空发呆。四点整,杂志社里的同事一人一天陪我聊天,汇报工作。六点,开始听音乐,医生说这是精神治疗。七点整,开始吃晚饭。其实在我聊天的时候就已经饿了。八点二十分,给伤口换药。九点整,开始晚就寝。

唯一变化着的就是我的伤口。

住院已近一个星期。周六上午九点,我正在打吊瓶,这次扎的是右手。那人或许说是那个凶手,一脸的疲惫来到了病床前。四下无人,我在习惯性的发呆。

他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双手拄头,“我交了医药费了,两个月的,够不够?”

我稍微坐直身子,他见状,赶忙把枕头塞到我背下。

“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他拿着水果刀,慢慢在苹果上推来推去。“我想通了,我根本配不上她。当然,你也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再去自杀的。”

我笑了,“哈哈哈,那我这一刀就没白挨。”

他接着说:“没办法,我还是很爱她。所以我只好选择第二条路,孤独终老。”

“没那个必要吧。”

他又重复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知趣的闭嘴。

他削好苹果,递到我左边。

我说:“谢谢,我不吃。”

“我准备好了,我要去旅行。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心情。下午就走,首站青藏高原。”他一边吃苹果一边说着。

我无奈的说:“我好羡慕你呀。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不是那天,旅行者该是我,躺在这儿的该是你。”

他尴尬的笑了笑,“我的余生都不会把你忘记的。你就是我的恩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寒雨。”

“哦,我叫…”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笑道:“没事的恩人,等伤养好了,咱们一块儿旅行。”

我回答道:“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他抬起手腕,“时间不早了,等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再见,恩人。”

我平躺着身体,想象着那天,我如果没有动手就好了,现在绝对不至于如此。唉,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吧。

最近我疯狂迷恋上了周杰伦的音乐,MP3里都是他的歌。我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戴上耳机,再不大灵活打开MP3,随机播放到了《我不配》。“我心碎,你受罪,你的美,我不配。”想必他应该没听过这首歌吧,不然的话定能与他产生共鸣。

一首歌的时间,他又跑了回来。扶着床沿气喘吁吁。我摘下左耳的耳机。

他气息已定:“看你天天躺着,也挺无聊的。给你推荐一首歌,周杰伦的《我不配》。”

说完,他转身就跑。

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戴上耳机。

“这街上太拥挤,太多人有秘密……”

住院的日子,足以让我崩溃。写在日程表的事亘古不变。只有病房外的天气随心所欲,不停变化。只是不是按照我的心意。

这无聊又有规律的生活,让我想起了学生时期,特别是住宿阶段。

那是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早起的铃声能坏掉,或者停电。只要能有某些不可抗拒因素致使它不响了,我们就十分高兴。因为这就意味可以不上早自习,可以起床之后直接吃早饭。从初中到高中毕业,以上期望只发生过两次。

作为学生时的自己,傻傻的,不善于交往。喜欢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所谓喜欢做的事并不与集体有任何利益冲突,可我总是遭到排斥。其实我很理解他们,说到底,这就是一种不平衡的心理。大家都有病,如果你健康,那就不算正常。有位同学曾说我是遭到鸭群排挤的丑小鸭,孤僻孤独又可怜。我非常感激这位同学对我的评价。众所周知,丑小鸭的结局。白天鹅的前身就是丑小鸭。当然这是我长大后才想到的。而那时,我比较单纯或说学生时代的人都很单纯。我对他们的态度简单明了,四个字:“都给我滚。”

怀念过去的人说明过去没有值得怀念或留恋。高考结束,如我所愿,他们都给我滚了。相对他们而言,我也滚了。从此大家开始滚来滚去再也没有一个安全的窝。

别了熟悉的校园建筑,别了永不跌价的食堂,别了我想见又怕见的人。

别了无聊的校规,却迎来了残酷的弱肉强食的“社规”。

下午三点,我坐着轮椅到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太阳略显西斜,阳光却并没减退。

轮椅在一个水池旁停下。

水池是花园的中央。四周种满了我不认识的绿化植物,各个绿地都以椭圆形呈现,而这座水池偏偏是个正三角形。听说这样风水好。辛勤的园丁把这些植物修剪的整齐划一,这又使我不得不想到学校。答案是统一的,是权威的,与答案不符的一律错误。会被园丁的剪刀剪到符合标准为止。绿地里长满了鲜花,它们拥有特权。因为园丁们无法控制花朵的大小。

水池游荡着几条鱼,在清澈的池水中游来游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雅岚坐在长椅上,我把轮椅摇到一旁。

“要是那天他一刀伤到心脏就好了。生命就如此结束,不知省去多少烦恼啊。”

雅岚轻轻地推了我一下,“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笑道:“偶尔幻想,有益健康。”

“不知道怎么了,我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别用挑剔的眼光看我,我没有那么完美。别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没什么不对。”我低落的说,“你看我刚才还兴高采烈呢,现在却失魂落魄的。”

“你这是住院给闷得。”雅岚剥开一根香蕉递给我,“等出院就好啦”

我一口吞掉半根香蕉,“我是不是很讨厌?”

“我不用挑剔的目光和异样的眼神看你。你不讨厌,你很平凡。我知道,你只是不善于交往。”

“没错,不然的话,我不会挨这一刀。唉,伤赶快好吧!”

“伤好了,你还去旅行吗?”

我笑道:“去。困了那么久,能不出去嘛。”

“恐怕等你伤好了也就到天了。”

夏天?那也不错啊。清风、蝉鸣、树荫,还有冷饮。”

“那你慢慢等吧。”

六点,按照日程我该听音乐了。医院规定我只能带着耳机听,怕影响其他病人。我心情压抑,想听听摇滚发泄一下。可护士看到我享受音乐的表现后,竟然劝我转到精神病院。我只能听一些平缓的音乐了。后来我发现读书比听音乐更能缓解我的情绪。而读书又太闷。就在我为如何消遣时间而发愁时,时间正悄悄的在我身边溜走。并且治愈着我的伤口。

我已没了周几的概念,只知道今天该李进来了。

“李进,是写完了吗?”我问道。

他说:“唉,夭折了。”

我批评说:“你总是半途而废,就不能坚持下去吗?”

他解释说:“主编,我只是说这首诗夭折了,我的文学可没夭折啊。”

我笑而不语。

他说:“主编,能不能传授我点写作经验?”

“没什么,多读书而已。”

“太笼统。”

我说:“多读书,多写字,少说话。我上学时就是这么过的。每次说话我都非常谨慎,生怕说了一些没文化的话。因为同学们都知道我读书多,所以说要少说话。多写字,写字就像电视剧,一条错了,可以再补一条。说话则像演话剧,错了就是错了。更改是很困难的。当然啦,我并不是让你杜绝和别人来往,只是要多注意。”

“这点我知道了。”李进拉下枕头,“您躺着说。”

我躺下拉上被子,“其实,小说就是作家在自言自语,然后把自己的生活中某些可以用的东西写进去。我说的某些能用的东西要取决于作者自己的看法。写小说就是在讲故事,好的小说就是能让读者在书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不一定能让他懂得一些人生哲理,毕竟读来的和亲身实践的不一样。”

李进说:“嗯,记住了。那还该注意什么吗?”

我沉思片刻,“写作之前,最好先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要等你伤心时来写书中悲伤的事。小说不同于随笔。当你是在写不下去时,也别轻易放弃,干点二别的事。换换脑子。如果真的写不好,那就果断放弃。以免制造出更多的文字垃圾。”

李进笑道:“真是受益匪钱啊,回家我就去写诗歌。主编您最近有什么大作吗?”

我指着胸口,“还没好,能有什么大作呀。”

“主编,祝您早日康复!”

“好啦,你回去吧。替我告诉雅岚,叫她今天别来了。”

“哦,知道了。”

护士推着小车来换药。每次换药都是不同的护士,我很惊异,这到底是换药还是换护士。

“护士,我这伤快好了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她熟练地掀开纱布,又是擦药水又是撒粉末的。我稍稍弯下头,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本不属于我的伤口:大概长四厘米,窄窄的一道伤疤。被红色的药水和白色的粉末染成了墨色。

护士缠好纱布,冷冷的说:“明天不用打点滴了。”

转身推车奔向下一个病房。

我互相摸了摸左右手的手背,暗自窃喜,终于不用在你们身上动针了。

医院真的是最接近死亡边缘的地方。

在住院期间,我深刻的认识到医院才是自杀率最高的地方。他们自杀的理由基本上趋于一致,不是因为承受不了病魔的折磨,就是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可他们的自杀方式却是风格迥异。

上周有个颈椎以下全部瘫痪的病人,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便用唯一能动的牙齿,想要咬舌自尽。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行为被护士及时发现。万幸中的不幸,从此除吃饭吃药外,医务人员总要在他嘴里绑上一根绳子,从而剥夺他寻死的权力。

六楼有位失明的病人,通过三个星期不懈的努力,他终于辨别到了窗户的方向。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趁着夜色跨向了那扇通向死亡的窗户,不到一秒的时间,他落到了一片花丛中。他忽略了就在前天,他已经转到了一楼的病房。一楼窗下的花丛中有一大片仙人掌、仙人球。面部朝下的姿势,使他险些毁容。

还有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企图割腕自尽。可他缺乏基本的医学常识,并没有割到要害处。倒是把同病房的心脏病人吓得昏死过去,从此心脏病人有了自己的楼层。

我病房的对门,一位就要出院离自由不远的病人,昨天还和家人通过电话今天下午却不幸心肌梗塞,猝死了。迈向了更自由的自由。

今天下午,对门病房空出的床位住进了一个女孩。后来知道,她是殉情未遂。她吃了几十片过期的安眠药,导致现在黑白颠倒,困了就睡,醒了却还是在凌晨。

我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能因为失恋而去自杀。为了一个本不属于你的人,去抛弃整个世界,抛弃美好的生活,以及惊险刺激的未来。

这绝非我妖言惑众。我也有过一些感情经历。

我以为只要我有一颗爱她的心,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表白之后,我才明白,我有没有爱她的心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她有没有一颗爱我的心。她说她讨厌我,但从不说讨厌我的原因。只是一味的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她是我后桌的同桌,如此近的距离更让我痛不欲生。我判断错误,我遇到了和那个轻生者一样的问题,我爱上了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人,而且同样是在高中,而且是我结束第一段恋情后的第五个月。也就是说,在高一升高二那年,无情的命运让我失恋了两次。第一次是我被动接受,第二次则是我主动追求。前者让我失去爱情,后者让我同时失去友情和爱情。不得不承认,现在我还是爱着那个不爱我的人。郭雅岚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补偿。可我还是忘不了当年对那个不爱我的人许下的单方承诺:待她结婚,我再娶妻。现在我们已失去联系好多年了。我也说过,我不喜欢怀念过去,因为再怀念也过不去。这就和祈祷长生不老是一样的,一样的飘渺。这些根本不是致命的,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并非整体、全部。尽管我一生都忘不了她,尽管她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这其中的一切都只是生命的一部分。

不管曾经多么的伤心,那已是曾经了。至于这方面的陈词滥调,有的人可以去空间、论坛、贴吧里看。毕竟人的情感都是相通的。

由于不打吊瓶,上午八点二十分到十一点二十分的时段空了出来。手背不用再受疼痛了。无法打发的时间却让我头痛。

人无聊时,总喜欢回忆,可能是无法预知未来。尤其是老人,或许是因为他们拥有许多沧桑的过去,未来却十分渺茫。

我想起以前,我的学生时代。回忆那段过去是提醒自己,娱乐自己的最佳选择。当然,只是在回忆,不是在怀念。

学校食堂,从我上初中到高中毕业,一直都是奸商的代表,压榨学生阶级的急先锋。每天都是那几样不变的食物,可能是受到了学校教材的影响。数量不变,质量不变。质量如果变了,那不是盐放多了,就是菜炒糊了。食堂的价钱就像地球的温度,目前呈现着只升不降的趋势。他们从不一步到位,总是一毛、五毛的涨。涨上前,便稳定住,真正做到了稳扎稳打的境界。如果股票交易所的股票也如此的话,那中国的股民便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我也多么希望学生的成绩也能如此啊!

学校商店,我并不经常去,不过从同学口中也能感受到商店和食堂都是一丘之貉。

学校的宿舍在南边,男女宿舍在同一栋楼。男生在东楼,女生在西楼。全中国的性别比失衡,而我们学校却是个例外。女生西楼的北面有屹立着一座宿舍北楼。男生宿舍楼东面有唯一的在住宿区的室外厕所。女同学想要上厕所,男生宿舍楼前的空地是她们的必经之路

这片空地并不小。相隔着种着六棵柳树,往北就是九张乒乓球台,再往北就是锅炉房。

高一是宿舍在北面。中午打了饭,端到宿舍去吃。放在窗台上,边吃边看边讨论下面哪个女同学长得漂亮,哪个身材好,哪个是自己认识的。看着穿着五颜六色的女同学们,穿梭在枝桠交错的柳树间,也别有一番韵味。

高二换了宿舍,到了南面。宿舍楼南边是操场。操场一般除了跑操和上体育外,基本上没人。而且上述事件,我们也不在宿舍。时间久了,我们发现了南面宿舍的好处。下了晚自习后,到晚就寝之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时,忍了一天的人就可以趴在窗户上,冲着空旷的操场大声喊叫,发泄心中的不满。然后上床睡觉,明天继续受气。当然这仅仅是好处。女生宿舍西楼和我们一样,也有面朝操场的窗口。同样是下晚自习的时间,操场中女生宿舍楼下。一帮男同胞,面朝窗口,疯狂的吼。起初是两三个人,呼喊着女生的名字。还是同一个女生的名字。后来逐步发展到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人,叫名字的话,各不相同,容易混淆。于是他们选择了大合唱,唱同一首歌。谁的音量大,谁就会觉得楼上的人会注意到他。一时间,操场变成了动物园,特别是在夏季的月圆之夜。

上大学后,许多同学都用这种方法。我忍不住笑了,你们落伍了,我们高中就已经不用了。

教学楼在学校的西北角上。高一时,我的位置在挨门的第一桌。凉夏暖,十分讨厌。高二,我调到了挨窗第一排。这儿的位置最好。挨着窗户光线足,扭头还能看到楼下的女同学。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一个星期,我又调到了第二排,守着一堵瓷砖墙,就在我左边。左边的那面墙,好像我永远也突破不了它。不过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挨门受冻了。

多年过后,我才明白当年那些最讨厌的事,才是最值得怀念的事。

校园生活无聊中又透着有趣。

八点二十分,又是一个新护士帮我换了药。九点钟,我躺在病床上,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小学的同学和高中的同学。我已是成人模样,可他们还停留在那个阶段。他们都围着我,想要棒棒糖。

我一脸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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