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夜不能承载你的忧伤

2014-07-25 17:22 | 作者:第七感 | 散文吧首发

你的玻璃弹珠掉落在草丛里不见了,你心急火燎地寻找却徒劳无功,那可是你的宝贝,在阳光下能泛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就像珍珠和钻石,你为此还向小伙伴炫耀过。你看着萋萋杂草一筹莫展,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就像散落的一颗颗晶莹的小玻璃弹珠,你脸上一颗细小的泥土被冲了下来,留下了一道反着阳光的水辙。紧接着,你就难过地哭出声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声惹来大人的关注,也把我吵得心烦。你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哭,你怎么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翻滚,你可真不怕羞。

我无法忍受你的哭声,就像是被念了紧箍咒似的。直到你妈妈闻声而来才把你制止,他们答应再给你买一颗玻璃弹珠,你却讨价还价要买两颗,他们竟也答应了。你变脸的速度就在刹那间,如同翻书。你终于不哭了,我的耳根也清净了,但仿佛还有回声似的,在我的耳蜗里撞击出嗡嗡声。你高兴地用沾了泥土的双手擦干眼泪,却把脸给弄花了。之后你喜滋滋地对小伙伴说,我爸爸妈妈答应给我买两颗玻璃弹珠。你一下子就哭一下子就笑,你的构造真的很特殊。

你再长大一点点,就去了更远一点的地方读书,你学会了骑自行车,于是你每个礼拜就和伙伴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在学校和家之间来来回回。你虽然不会大哭大闹,但还是会很任性。刚开始你不认真做作业,你上课走神,你的排名总是靠后。你在寝室会讲话讲到很晚,你曾被查寝的老师叫到外面做俯卧撑,第二天你还在全校人面前罚站,你乐呵呵地骂老师变态,依旧我行我素。我问你的想是什么,你说你没有梦想。我觉得你很差劲,你一直都这样。你说,成为名人算不算梦想。我说,怎样的名人。你说,不知道,只要不是因为犯法而成为名人就行。你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具体的目标才稀稀拉拉,吊儿郎当。

后来,你开始努力。你早上会偷偷地穿好衣服,不让室友知道,你要比他们更早起来去教室。那时的天都还在昏昏欲睡呐,就像是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灰头灰脸的样子。你晚上会躲在被窝里看书做作业,有时你会和室友挤在一个被窝里学习。你课余时间也在学习,下课不再出去玩耍,就算坐在座位上也好,直到老师们都劝你出去走走,你还会不情愿。你上课努力让自己专心,你竖起耳朵听老师讲课,你开始关注排名。你的作业越来越多,有做不完的试卷,有抄不完的重点。你还要面对身后黑板上,醒目的数字,一天天变化着模样。那时的你就已经不说话了。你依旧没有梦想。但那时热血的你,努力着的你,却让我格外地喜欢。

我还喜欢骑自行车的你,每个星期放学,你就像是困兽被放逐一般,亟不可待地往家里奔驰。时间过得真快,星期天你又得赶去学校上晚自习。你落下的汗水,撒在了泥土里,融进了路旁的香樟里,于是香樟里有你的生命。车轮走过的痕迹,成为马路的勋章。你在风里穿梭,成为风尘永恒记忆。你仍旧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任性得不愿长大。可是,你的笑容同你说的话一样,越来越少。是不是从那时你就开始变得孤单。你让我又爱又恨。

有一天,你和我在同一所学校,那时你15岁。阳光璀璨而刺眼,照在你单薄的肩膀上,影子瘦小而孤寂。你的双眼没有像其他的人那样,透着喜悦的光芒,反而显得空洞和不知所措。你路过那么多的新面孔,你在他们的余光中找寻去路。换一种生活,认识不同的人。

你不再骑自行车了,你像丢弃一张废纸一样丢弃了它,它在角落里不再被你触摸,擦拭。它随着你的那段时光止步不前,成为曾经。我同样要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哑口无言,然后转过脸,逃离似的走开了。你已经学会逃避,逃避所有你不情愿的。看不到你的未来,我担心你会在黑迷失方向。

几年过去了,香樟在你头顶旋转一圈又一圈,你看着它们也没变什么模样,它们依旧这么温文尔雅,波澜不惊。你捡起了一片树叶,却触电一般地感觉到了时光在它们中间贯穿而过的急流。夕阳在你头顶流血不止,洇染了整个西边。你听到飞在血色中哀鸣,像一曲庄严的挽歌。你看着这些难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想走过去拥抱着你,可是你拍拍自己的脸,微笑着继续行走。

少年的棱角被迎面而来的风磨平。你不关注排名,你不关心成绩,你不关心别人怎样看你,你不关心除你之外的人。你甚至害怕人多的地方,那里吵闹,陌生,没有安全感。我问你有没有后悔以前的小心谨慎和漠不关心。你说你当然后悔,因为你失去了很多快乐,那些失去的快乐正以另一种方式在报复你。

你开始看小说,看不同类型的,国内国外的都看,于是你知道了不少的作家,你觉得他们写得真好。你还会买杂志去看,和卖杂志的老板熟悉起来。你省下钱去买书,买了好多好多书,你会忍不住去买。你终于有了一个兴趣,你也知道,原来有些话是可以用文字来代替。你不爱说话,所以你就喜欢上了写字,你觉得文字充满了魅力。因此你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去成为一位作家。可是你由于长期没有梦想,你过惯了漫无目的的生活,你下不了决心去实现,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制力强的人,你还是一个睡在安乐窝里不谙世事的孩子。多年的不够自信导致你没有勇气做任何一个大的决定,你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你总是优柔寡断,我对你感到很失望,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你已经像大人一样隔三差五就要剃干净胡须才会出门。

我总是会回忆起你骑自行车的样子,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季风,嘴边是镀金的笑容,汗水打湿了背也乐在其中,前方就是家。

而今,我们困在时光的夹层里,惶惶不可终日。

有一天我问你,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无理取闹、哭鼻子的事吗?你说,你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你很难过。那时你的眼睛那么清澈,大概是被眼泪擦拭的吧,装不得一点污垢。你说,你的眼睛再也不清澈了,看不清很多事,看不清很多人,因为身边的人和事都开始变得复杂。

你对我说过一些话,我一直都记得。你说那段年纪我们爱哭,是因为不懂得藏匿心里的难过,甚至连难过的概念都没有。一定有人会帮我们擦干眼泪,拿棒棒糖来哄我们开心。哭过之后总能神奇地恢复之前的快乐,就像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孩子。而如今长大了,想哭了也要咬咬牙忍着,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我们的脆弱,也许他幸灾乐祸在嘲笑你,也许他故作姿态在怜悯你,我们要等到午夜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受伤的心脏掏出来,用针线一针一针仔仔细细地缝缝补补,这样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第二日的生活,不是我们不会流泪,而是我们知道现实的残酷,谁也不知道,我们是用一颗满目疮痍,坑坑洼洼的心在用力地微笑。

你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行走,有些伤只能一个人舔舐。我们要练就成百毒不侵的身体和心脏,才能抵抗那些在生命中不断冒出的失望,疼痛,不安,疾病,眼泪,嘲讽,谩骂,背叛,你才能煎难地度过漫长而寂寞黑夜

头顶的香樟切碎了阳光,切碎了蓝天,切碎了风,切碎了你的流年,切碎成一帧一帧满是伤痕的画面,在每一个寂寞无助的夜晚,你拾起这些杂乱无章的碎片,用你潮湿的双眼滴落的一滴一滴纯粹的痛,去试图粘合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香樟漫不经心地生长着,仿佛时光没有在它的头顶掠过,它就像是一个看客,见证着你轰轰烈烈暴走的时光,它可以重复生命,而你却不可以,我也不可以,所有人都不可以。

如果有来世,你会选择做什么?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或者一棵一直守护在一个地方的树。

说完,你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20岁的我,微笑的样子,还有我刚刚剃完了胡须之后干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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