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流光湖

2014-07-12 22:28 | 作者:云静水闲 | 散文吧首发

早就听说流光湖是一个美丽的湖,却一直没有亲眼目睹,原因很简单:在大山里面,地处偏僻,路也难行,加上又不是名山古迹,所以兴味索然。

在城里住的时间长了,心里难免烦闷,压力也大,想找个地方透透气。可又不想远行,周边也没个好的去处,忽然就想起了家乡的流光湖。

时候常常听别人说,流光湖里面有妖怪。说的人言之凿凿,说是亲眼所见,有鼻子有眼。我那时好奇心起,就缠着爷爷打破沙锅问到底。可爷爷总是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后来被我缠得没法,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爷爷说那时流光湖边住着一个叫石蛋的小伙子。石蛋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石蛋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流光湖边。石蛋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每天砍柴种地,生活过得无忧无虑。有一天傍晚,他干活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木桶,木桶里有几尾活蹦乱跳的鲤鱼。他当时觉得奇怪,这流光湖很少有人来,会是谁送自己鱼呢?第二天傍晚干活回家,家里又多了一只竹篮,竹篮里有一些新鲜的莲蓬。第三天,木桶里是螃蟹,第四天,竹篮里是杨梅。就这样,每天都有人给石蛋送东西。石蛋害怕了,这深山野湖,莫非是碰到什么狐妖了?这天,石蛋下午假装出去干活,到外面走了一圈就偷偷地溜回来了,藏在家中的柴禾后面。快傍晚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姑娘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杨梅进了他的家门。这姑娘好美好美,美得像《天仙配》里的七仙女,石蛋看得眼睛都发直。姑娘放下竹篮就走,石蛋赶忙悄悄跟了上去。走到湖边,姑娘身子一飘就飘到了湖中,湖中的水闪着光流动起来。湖水越流越快,后来就快速地旋转起来,姑娘的身体也跟着一起旋转起舞。石蛋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啊”了一声,姑娘马上就旋进水里消失不见。等石蛋定睛再看,湖里哪还有姑娘的身影!只有一湖碧水随风荡漾。从此以后,姑娘再也没有现身,而流光湖有妖怪的传言到处传开了。

对于这个故事,我是持怀疑态度,认为是有人故意编造出来的。不过却让我对流光湖多了一份神秘和好奇。

驾车前行,盛阳光,炽热似火,一路相随。天很蓝,飘着几朵白云。田野,山村,小河,迎面扑来。

我把车子停在马路的尽头,沿着一条小溪逆流而上,这条小溪连着流光湖。一路上,流水潺潺,草木萋萋,骄阳似火,微风轻柔,毛毛虫在地上爬,小在天上飞。这景色,似曾相识,就像小时候看过的安徒生童话,熟悉而又遥远。

小溪弯弯曲曲,在群山中穿行,偶有一角红墙掩映在山坡的绿树丛里,寂静无声,一派安祥,宁静。

行了四五里路,前面转过一个山嘴,但闻水声轰鸣,一条不大的瀑布挂在眼前,白雪白的,在阳光下分外耀眼。渐渐近了,水声更响,飞珠溅玉,水气缭绕,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站在瀑布旁边,无数像牛毛一样细的水珠飞溅到皮肤上,又凉又痒,舒服极了。

瀑布是从流光湖的堤坝上流下来的。登上堤坝,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玉般绿的水,闪着鳞鳞细波,延伸到山的转角处,望不到尽头。湖两边是都是山坡,山坡上是碧绿碧绿的树。山和水没有明显的分界,都是绿色,只是山的颜色稍深,水的颜色稍浅。

阳光斜斜的从山顶的树梢照下来。碧绿的树,碧绿的水,于是阳光也被染成了浅绿色。

湖水很清,清得让人难以置信。湖面上没有一丝杂物,一星浮萍。微风轻拂,湖面动了起来,如一块流动的美玉,如一湖轻晃的碧螺茶。蓝天,白云,山,树,倒映在水中,像一副镶在明镜里的画。画里,能看到小鸟在云中穿行,能看到虫子在叶尖上爬动。几条鱼儿悠闲地闯进画里,其中一条红鲤鱼调皮地猛一摆尾,转了个身,其它鱼儿也纷纷摇头摆尾,把原本静止在水里的画扭曲、最终支离破碎。

我从没见过这么清的水。漓江的水清,可太腻;洱海的水清,可太稠。我忍不住捧起水喝了一口,一股甘甜、清凉直沁心脾。

堤坝左侧是一片浅水区,水里长着一大片荷花。碧绿的荷叶亭亭玉立在水中,连成一片。荷叶上开满了荷花,有粉红,有深红,还有些正含苞欲放。阳光下的荷花,仿佛不胜娇羞的小姑娘。花上,有蝴蝶翩跹,有蜻蜓盘旋。此情此景,我不由想起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

我喜欢荷花,是因为它“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品格。可长在流光湖的荷花,却让诗中的荷也略显逊色。

在荷花旁边,有两只色彩鲜艳的鸟在水面嬉戏,一会交头接耳,一会又你追我赶,这是一对鸳鸯吗?对于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的人来说,见到一些珍稀动物,那得靠运气。关于鸳鸯,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鸳鸯戏水”这个词,虽不陌生,却也只止步于想象。

湖在两山之间。 湖的两岸本来没有路,但被人从杂草绿树丛中走出了一条小路。我循着这条路,一路前行。湖边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树,郁郁葱葱的,大部分我不认识;我只认识竹子、松树。有一种藤类植物,把根扎在坡上,却把头伸向湖面,藤上开满了黄色小花,像散落的星星。路上,时时有野鸭、青蛙被惊起,“哗啦啦”“扑嗵”扑进水里。蝉是夏天的歌手,可在流光湖,它却失去了舞台,只能孤独的躲在林子深处无病呻吟,没有呼应,没有喝彩,显得单调、多余。走到山的转角处,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整个流光湖尽收眼底。流光湖是一个月牙形的湖泊,嵌在群山怀抱里。我正站在“月弓”的中心处。正午的阳光下,湖水金光闪闪,清波微泛。由于湖是月牙形,四周群山环抱,只有堤坝处的“月尖”一个缺口;受阳光、风向和水流的影响,湖水的颜色不断变幻着。以月牙的弓部为中心,反着光的波纹一会从这边“月尖”慢慢铺展过来,一会又从那边“月尖”铺展回去;一会从“月弓”部向两头扩散,一会又从两头向中心收拢,真的像流动的光,变化万千,流光溢彩。我想,流光湖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吧。

此时,空山寂寂,微风习习;眼前,水波流转,草木葱郁;小鸟在飞翔,蝴蝶在比翼。一切是那么宁静,那么的和谐。置身其中,使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拂去心中的烦忧、疲惫、疑惑......而心底又自然萌生一种新的希望,一种新的力量。这就是美景的魅力,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

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是例外的世外桃源,又仿佛原本就该如此。我兴奋着,感动着,沐浴在炽烈的阳光下,思绪却又开始延伸:如果是烟中,如果在月里,流光湖,又将是一种怎样的美景啊?十年、二十年以后,流光湖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远处,一只水鸟箭一般冲下湖面,瞬间又飞起,嘴上已多了一条小鱼。小鱼尾巴摆动着,鱼身在阳光下反射着银白色的光 。就在这一瞬间,小鱼和水鸟进行了一次完美的生态链的衔接:小鱼消失了,水鸟的生命得以暂时的延续。

于是,我又回到了现实。

“月牙”的另一个尖部,和出口处的堤坝又自不同。这里是山崖的底部,是一个深潭,潭又和地下阴河相连,水更加幽深,阴冷。这使我明白了流光湖的水为什么总是那么清、那么绿,原来是无污染的地下水不断涌出的缘故。长满青苔、又湿又滑的湖岸边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此处是深潭,连着地下河,危险,请勿靠近,请勿下水。在这块木牌的下方,还有一块半躺着的石碑,我用手拂开上面的青苔,碑上现出了一些残缺不全的文字:大清......年.....学士......经过......见此湖流光......故取名......光湖。从这些残缺不全的文字中大约可以知道,流光湖已经有了百年以上历史,这也是关于流光湖最早的记载。百年以前,流光湖也许不叫流光湖,也许只是一个小水塘,也许只是一条小溪。几百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初的写碑人也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可流光湖却没有被历史的尘埃掩没,而是变得美丽如画,风采迷人。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自然总是在变化,人类总是在进步。

水潭的旁边,有一棵粗大的古树,古树一半枝条已经枯死,另一半 却还郁郁葱葱。同一棵树上有生有死,这是多么神奇的生命现象,是否还喻示了某种人生意义呢?古树下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通往山上。拾级而上,但觉凉风习习,草香扑鼻。阳光射进树林,林子里光怪陆离,色彩斑斓。那些树和草的叶子,绿得像要流出绿汁来,仿佛能看到绿色的血液在叶子里蠕动。行了二十多级,一群鸡挡住了去路。也许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惊扰了它们,这群鸡只只昂头张冠,引颈朝我张望。我停下脚步,人鸡对峙了几十秒,忽然有一只鸡“扑”一声飞进了路旁的树丛,其它的鸡一见,也纷纷争先恐后往树丛飞,只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有迎客的鸡,这山上肯定还有鸡的主人。又走了三五十级,坡上出现了一片平地,平地上是一片梅林, 树上的梅子红了,一簇簇挂在树上,林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梅子香,让人嘴里津液直流。梅林深处露出一角茅屋,屋前的梅树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躺在一张颜色成了暗红的竹椅上休息。

老人见了我,显得很热情,也很高兴。又是拿水果,又是倒茶。老人很健谈,闲谈中,我知道老人今年八十三岁了,孤身一人,一直住在流光湖边的山上。

望着眼前的老人:精神矍铄,行动敏捷,耳聪目明。我有点疑惑:是什么让八十高龄的人会有这样好的身体呢?

我笑着问老人:“老人家八十高龄了,身体还这么硬朗,能不能告诉我健康长寿的秘诀啊?”

老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哪有什么什么秘诀啊!不过我和你们城里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生活在这流光湖边,和外人没什么来往,也没什么烦心事。我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晚上八点半睡觉,这习惯,雷打不动。白天,我除了吃饭,就是劳动。我听人说过‘人的脑子不用就会生锈’这样的话,人的身体也一样,不劳动就会生锈。不,说错了,就会生病,嘿嘿......我每天喝着流光湖的水,吃着流光湖里的鱼、虾、蟹,还有新鲜的蔬菜,粮食是自家种的,按你们读书人的说法,这些都是没有污染的绿色食品。从早到晚,我都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行。告诉你,明年,我还打算在屋子这边种上几棵桃树。”老人一边说,一边指点着屋旁的一小块空地。

我咀嚼着老人的话,心里很不平静。老人这些朴实、平淡的话,其实充满了人生智慧,饱含生活的哲理。他在用自己的言行告诉我:做人要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生活要勤劳,俭朴;还有就是要有一片蓝天,一湖净水......这样,就会拥有一个健康的人生。

其实,人的生存和大自然息息相关,大自然也是有灵性的,我们善待了大自然,大自然也会善待我们。只是这些,我们也能想到,可又何曾重视?我们有的只是抱怨,只是掠夺,只是践踏!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流光湖有妖怪的传说,就问老人:“老人家,您在这流光湖边住了那么长时间,听说过湖里有妖怪吗?”

老人一听,笑得更厉害了,他说:“年轻人,告诉你,我的小名就叫石蛋。”

“啊!”我太意外了,“您就是传说中的石蛋,那你真的看到妖怪了吗?”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你看,这里山青水秀,是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啊?”

这山,这水,的确是人间仙境!

老人望着脚底下的湖,继续深情地说:“我打记事时开始,就住在流光湖边。白天看湖里的鱼打架,晚上听山上的树说话。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来自流光湖。流光湖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啊!你说,这流光湖是不是和《天仙配》里的七仙女一样啊!嘿嘿......”

我随着老人的目光,望向山下波光鳞鳞的流光湖,恍然大悟:这世上本来没有仙,也没有妖,仙和妖只有人们心里才有。因为这里山清水秀,如人间仙境,人们才会传说这里住着仙住着妖。而老人心中的仙女就是流光湖。

是的,老人说的没错,流光湖就是一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美丽仙女,清纯脱俗,温顺怡人,静静的依偎在群山的怀抱。

岁月如流,青山不老,流光湖也永远不会老去......

流光湖,你的美丽、富饶、充满希望,让人迷恋。一声轻叹, 我得走了,流光湖,我只是你的过客。请别挥手,我怕我会忍不住回头,回头,我就会忘了回去的路。够了,你已让我不虚此行。

告别了老人,告别了流光湖。我牵着夕阳的影子,流光湖牵着我的心。我心里被塞得满满的:有流光湖的光波,有那勤劳健康的老人,有一半活着一半死去的古树,有碧草、蓝天,还有来年的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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