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缘

2014-07-07 08:17 | 作者:古原草 | 散文吧首发

一 前言

大家晚上好,今夜我给大家讲的故事叫《今生缘》。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那个被我讲烂了的《半生缘》的故事,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就是我本家二伯李天明,二妈刘慧娘,如果没记住不要紧我再从头给大家说一遍,然后我们再讲它的续集《今生缘》。

她的前半生,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离婚,然后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重新再嫁一次。

她嫁给他的时候,发髻上插着一朵红色的月季,穿着大红斜襟碎花小袄,脚上的绣花鞋,被宽宽的裤腿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人知道,红盖头底下的她早已经眼泪泛滥成河了。男人大她一轮整整12岁,这个姑且不提,就说他那一只玻璃眼(我们这里俗称螺蛳花,其实那是有原因的,当年日本人进村扫荡时,他为了营救一个小孩被子弹的弹片崩着,当时医疗条件太差留下的后遗症。)就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男人早年跟过绺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当年政府没人管,日本人又横行,为了生存吗?)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男人从日本人手里救下了她在外地做生意的叔叔一命。叔叔便把她当成了报恩的谢礼,送给了男人做媳妇。哎!谁让她从小就没爹没娘,是叔叔把她辛苦养大成人的呢。她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说不出来个不字呀。

当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看见玻璃眼的他,呲着牙冲他笑,怎么看怎么觉着就像是一个凶神恶煞。她吓得“啊”的一声,就昏过去了。当晚什么也没有做,男人把她抱到床上,两个人就这样合衣过了一夜。

再后来没几年,就全国解放了,她看着同伴们“自由恋爱”,眼馋的要死。想着自己如花的年纪却嫁给了这样的其貌不扬的老男人,她后悔极了,恨自己为什那么听叔叔的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呢?于是,他就想到了离婚。

那天她从娘家回来,看到男人正在哐当哐当拆锅台呢。

她就好奇地问:“这锅台不是好好的吗?你拆它干啥?”

男人咧着嘴一笑说:“你个子太矮了,这个锅台有点高,我给你改改,省得你干活不得劲儿。”

男人擦擦手,还没等她开口,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副羊皮手套,有点腼腆的说:“你叔叔说你冬天爱冻手,这副手套,是我托人从县城里给你买的,你就戴上吧。出门的时候就不怕冻手了。”

她的手的确是有严重的冻疮,可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管过她,她拿着这崭新的羊皮手套,望着这眼前的男人,突然觉的他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心里有种莫名的温暖。

不久,她怀孕了,男人对他愈发的好了,不让她碰冷水,不让她干重活儿,甚至连刷锅洗碗都是男人自己做。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大胖小子。她抱着孩子,就想还是等孩子长大了再离吧,要不扔下这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呀?然而还没等老大长大了,老二就出生了,接着是女儿老三,老四,相继出世了,所以离婚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文革”来了,男人当年跟绺子的事情被翻腾出来了,判了刑。

她去看他,他叹了口气说:“咱们离婚吧,你带着孩子们再走一家吧。”

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呀,孩子们也表示,应当和那老头子一刀两断,可是她却突然火了。

“啪”的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扇在儿子的脸上愤愤地说:“要断可以,你们先把流在身上的血还给他,因为他是你们的爹,你们身上流着他的血呢。”

孩子们不吭声了,他们都怕受到牵连,只有她不怕苦,一心等他出来。

“文革”结束了,男人终于出来了,可她却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被他宠着的小媳妇了。男人被折磨得精神出了问题,不太会认识人了。她领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去看他,他两眼无光,无助地看着天空,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才两眼放光。

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你认出来我是谁了吗?”

“娘---”他兴高采烈地喊着,拉着她的手死死不放。

孩子们失望地说:“爸怎么傻成这样了?”

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牵着他走回了家,他叫她娘,她也答应。孩子们却觉得别扭,谁家的男人管自己媳妇叫娘呢?

可是她不嫌弃,照顾他吃,照顾他喝,闲了就像看孩子似的带他出去玩玩。有时候邻居们坐在一起,她也凑上去聊两句,男人就像个孩子一般,乖乖地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就是笑着脸看着她。

时间长了,男人便喊:“娘,我饿了,我们回家吧。”街坊邻居们起初也觉的好笑,但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她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无论男人在哪儿叫她娘,她都痛快地答应,总是脆生生的。

不懂事的孩子们便编了个顺口溜:“老李家不正常,汉子管媳妇叫亲娘。”她不理会照样领着男人溜达来溜达去,而且很坚定地相信,总有一天,男人会好起来的。

男人到底也没有好起来,一直到死,都叫她“娘’,叫了将近二十来年。男人是在80岁时去世了。她平静地为他穿上了寿衣,平静地通知亲戚朋友。葬礼上,大家都感叹她后半生过的不易,儿女们扶着弱小的她,所有人心里都在琢磨:他到底知不知道,照顾他,体贴他,的人是谁呀?

那就让我来揭开这个谜底吧,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谜底的答案就刻在墓碑上。那是一块双人墓碑左边刻着男人的名字:李天明,右边刻着她的名字:刘慧娘。他一直口里念着心里想着的都是他的慧娘,而不是众人想的亲娘。

二 磨难

讲完了二伯二妈的故事我再来说说哥哥嫂子的故事吧!

具体的年月日故事的主人公本人也记不清楚了,我也只能从嫂子与我的聊天零星的口述中提取精华,讲给大家听了。

那是一年的头麦秋宝坻县下大冰雹了,把地里的麦子全砸到地里去了。大伙都着急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年来的辛苦就这样白白的打了水漂呀!于是就上天津郊区没地的地区附近招工回来帮着扫麦粒,条件优厚还管三顿饭吃。

这个消息被靠拾荒过日子的韩恩霖知道,立马带着妈妈和妹妹恩兰跟着招工队伍就过来了。因为自从一个月前他们的爸爸因为疟疾去世了,他们就整天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这两个孩子就越来越瘦了。恩霖15岁,恩兰7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这俩孩子却瘦得像线瓠子似的。妈妈的身体也由于操劳整天咳嗽挣不了大钱,每天就靠拾荒度日。

家里的重担就落在小小的恩霖身上,他看中倒不是能挣多少钱,看中是一天能管三顿饭吃。这样就能让妹妹和妈妈有饭吃,剩下的钱还能给妈妈看看病,他可不想再失去这最后的主心骨了。那天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就像搬家一样上了招工队伍的马车来了宝坻,他们也就从那天落户在我们四里港村。

时间总是过的最快,弹指一挥间麦秋的抢种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很快的过去了。饭是吃饱了,可是妈妈的病却加重了。一家人三张口恩霖一人担着这个家,还要给妈妈看病。尽管妈妈拖着病体为人缝穷贴补家用可那毕竟是杯水车薪呀!

这一天,几只麻雀啁啾着,飞落在远方的树梢上,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镶着金边的白云,就像一只只即将远航的白帆船......

妈妈把恩兰叫道身边:“兰儿,妈也没办法了,为了能给你哥减轻一点负担,你不要怪妈心狠,我把你许给了东街老李家天明二伯的长子芝林了,你天明二伯人善良,二妈也通情达理应该不是个恶婆婆。你到他家去兴许还有条活路,要是咱们娘俩都拖累着你哥哥,将来就别提他说媳妇难了,我恐怕他吃不消将来像你爸爸一样积劳成疾,小小年纪一条根都没留下就走了,哎!要是我能死你哥就会减轻不少负担呀!”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妈,你可别死,我去。”小小的恩兰还没有妈妈的一半高呢,一下子扑到妈妈的怀里蹬着炕沿儿,一边用她幼嫩的小手替妈妈擦眼泪安慰妈妈,一边自己也是泪流成河了。这娘俩你安慰我,我安慰你搂做一团哭成个泪人了。

到了傍晚,霞染半边天西边的天空都被染成红玛瑙了,就像要着火了的一样,这是为恩兰过去在送别还是为她崭新的生活在迎接?二妈来了用二升小米和五只鸡蛋换走了恩兰。星星像个调皮的孩子又在天空眨眼了,弯弯的小船儿也在天空中划桨了。劳累了一天的恩霖终于做工回家,可是一进院门就觉的不太对劲。

咦?每天这个时候小妹恩兰总是飞奔出来要他这个哥哥陪她闹一闹今天这是咋回事呢?恩兰这个小丫头去哪了?心里犯嘀咕有种不妙的预感,惴惴不安进屋来就问:“妈妈恩兰呢?”

“兰儿......兰儿......兰儿”妈妈支支吾吾的说。

恩霖有点着急了说:“妈妈你倒是快说呀,恩兰到底咋了,您想急死我吗?”

受不了儿子的追问妈妈终于叹了口气说:“恩兰被我送给别人做童养媳去了。”

“妈妈,你好糊涂呀!你知道童养媳过的是啥日子吗?”着急的说;“我一定要妹妹拉回来,您说妹妹被送给谁家了。”

“儿呀!妈不糊涂我咋不知道呀!可是我有啥办法呀?要是我们娘俩都拖累你,你再没了,你让我咋见你死去的爹呀!你可是咱们老韩家唯一的根呀!况且,你妹去的那家也不是别人是东街你李二伯天明家,他们夫妻俩人不错,应该不会太坏。”妈妈接着昧着良心说:“再说我这身体还真需要将养将养,你有钱给我买这些吗?”

“妈妈,那也不用卖妹妹呀!......”恩霖还要争辩些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有要回来的道理,再说我也是为你为她考虑了,也许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你就别给我犟了,反正也不是走多远,想了你不会去看看吗?”妈妈有点急了,咳嗽又停不下来了。

恩霖怕妈妈病情加重,就只好暂且搁下了。

三 相遇

放下恩霖在家里照顾妈妈不提,咱就说恩兰跟这我二妈来到我们李家从此就开始了她与我哥长达78年情感生涯。这个恩兰就是我嫂子。

恩兰的生活果然像她妈妈料想的那样,并没有像其他童养媳那么悲惨的命运。

当晚她被二妈领回了家,二妈给她捂了一大锅热水,让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洗了澡。并给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上衣是天蓝色斜襟圆口立领子棉布学生装的小褂,下衣是一条黑色直筒纯棉的单裤子,还有一条一巴掌宽一米多长红绫子布的裤带。虽然是旧衣服但是被二妈洗的干干净净上面残留着皂角的香气,已经比她那件破旧的几乎衣不蔽体的脏衣服好很多倍了。二妈还给她梳了两条麻花小辫,梳洗干净地恩兰果真是个小美人。

白净的脸上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圆圆的鼻头,两只元宝馄饨似的耳朵摆放在可爱的娃娃脸左右,那一颗一颗的牙齿真像珍珠玉米,再看那薄薄的嘴唇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傻姑水灵一边咬着手指,一边流着口水说:“狗剩儿(芝林哥的乳名)有媳妇了,狗剩儿,狗剩儿坐门堆儿,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做啥?吹灯拔蜡打喳喳。(打喳喳是隐语指的是夜里的夫妻生活)”

再看小芝林从小马扎害羞的站起,推了他傻姑一把说:“水灵,不水灵,没事竟瞎胡说,看我饶不了你的。”边说边红着脸看了一眼恩兰做了个鬼脸追他傻姑去了。

姑侄俩一前一后追着满院子跑,一路欢笑,一路喧闹,整个快乐的气氛撒满了小院。

“水灵,你站住,有本事瞎说,就有本身别跑呀。”羞坏了小芝林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说,就说,她就是你妈给你换来的小媳妇,留着晚上给你捂被窝的,不信你去问问你妈是不?”傻姑不依不饶的说。

都说傻姑傻可这事她咋这清楚呢?我就奇了怪了?小芝林心里犯着小嘀咕,停在那里假装受伤的样子,骗他傻姑。傻姑被他骗来,他一把抓着傻姑使劲挠她痒痒,直到她求饶说再也不说了才肯罢手。

看得小恩兰也在一旁眉开眼笑了,虽然只是嬉笑但是她能看的出眼前这个小男人还是从心底喜欢她的。不由的一股暖流从心底油然升起,暗暗地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好感。哦,这就是我未来的小丈夫呀!还不错哟!

黑黝黝的脸蛋上,长着一对调皮的大眼睛,眼珠子忽闪忽闪的,好像两颗水灵发亮的黑宝石,尤其是他那长长的睫毛一撂下来能当雨搭用,只要他一眨巴眼,准出鬼点子,使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当晚,恩兰被安排和傻姑一起住东厢房了。可和傻姑在一起的日子过的并不算开心,因为傻姑毕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总认为她是多出来的人来家里浪费粮食。所以,什么时候看她就像看贼一样,就连吃饭她都怕恩兰多吃一点。

记得一次秋收刚过的午后,恩兰由于去芦苇塘用耙子搂过冬的苇子叶,回家晚了家里的粗粮红高粱面做的饼子都已经吃完了。就剩下半碗粥巴巴和一个老咸菜疙瘩碗了,其余的就是留给四岁的二弟芝学用白高粱面加糖精水做的比较细腻的窝窝头了。那半碗粥巴巴对于干了大半晌累活的恩兰说的确不够吃,争得二妈的同意恩兰拿到了半个有白高粱面做甜窝头。刚刚嚼在嘴里还没等咽下呢,被从外面疯跑回来的傻姑水灵看见了。

一把给夺过去了:“你一个小媳妇儿咋有白高粱面的窝窝头呀!我都没有!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三口两口就把那半个窝窝头快吃没了。

“姑,我喂猫。”恩兰没敢说实话,就用傻姑的心爱宠物说话,因为她怕傻姑犯傻和她打架。

傻姑一听是喂猫就高兴了,上前一把把恩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白高粱面的窝窝头也给她从嘴里掏出来,扔到猫碗里去了。

小芝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就过来用小手做成小喇叭附在水灵的耳朵骗他傻姑说:“姑你还想吃炸蚂蚱吗?脆脆香香的可好吃了,你把剩下的窝窝头给恩兰,我带你抓蚂蚱去,我们晚上炸蚂蚱吃。”

“好呀!好呀!”说着就把那剩下为数不多的窝窝头递给了恩兰,拉着芝林拿着个小布口袋就又疯跑了。

恩兰看了看捏着手里仅剩下不多的窝窝头,又望了望被傻姑咧着跑的跟头趔趄的小丈夫,是心疼芝林,还是被芝林心疼,已经说不清楚了,所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了,默默地化作泪水唰的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多提,自己到底有没有吃饱了的事情了,只是每天吃她的粥巴巴,就算别人让自己也不敢多要了。

小小的年纪每天像个大人一样,操劳着,忙碌着,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全家人做饭,打草喂羊......都深夜的时候也能看见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练习女红,裁剪衣服,纳鞋底,绣花......

有一天,恩兰饿的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差点没摔倒了。

于是芝林哥就冥思苦想了一个鬼主意:要是恩兰在每次熬粥的时候,在锅底倒扣着一个碗,这样就能有更多的粥巴巴糊锅底下了,这样一来恩兰不就能吃饱了。

他知道恩兰有个习惯,就是头天晚上把锅刷好了,第二天早上直接添水熬粥。

这时满天的星斗把自身点点的光亮交织在一起了,月亮也上来帮忙了,它是一弯下弦月,清亮而温柔,像极了一位姗姗来迟的仙女。月光和星光的掩护下,一个小小男子汉,蹑手蹑脚的手里拿着一只青瓷碗,悄悄的来到锅灶前,不声不响的将那只碗倒扣在恩兰熬粥的锅里了。然后又没事人似的再蹑手蹑脚的悄悄回屋里继续睡觉去。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恩兰就趁着夜色熬起粥来了。等到吃饭的时候恩兰的碗里有满满地一大碗粥巴巴,就看恩兰感激的望了一眼芝林啥也没说,芝林挤了挤眼睛也啥也没说,这是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还有就是芝林哥还有两个挨肩的妹妹,大妹玉环,二妹银环,一个三岁不到,另一个一岁多一点。二妹吃奶,可大妹就要靠吃粥糜过日子了,而这熬粥糜的活儿就落在恩兰的身上了。二妈很会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呢,她要求不能用武火一直这么废柴的熬着,要用文火慢慢的煮着。可是那硬如沙子的高粱米,要想把它煮成粥糜谈何容易呀,非煮上个五六个小时不可。那还有什么觉可睡呀!

每每说到这里嫂子总是热泪盈眶的,没错!又是芝林哥。是他提前头天晚上就把高粱米用水泡发好了,再把捡来的细小的树枝柴火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码放好了放在灶膛前。等到明天一早恩兰就只用耐心的等着,细心的看着锅慢慢熬着就成了。

就这样恩兰在这个家苦中带泪,泪中带甜,每天都在真实的上演着。

......

四 抉择

放着恩兰在我们李家过着苦中带甜的日子,我们先告一段落再回过头来说一说另一个传奇恩霖的故事吧!

玉兔流空,时间飞逝,眨眼间恩霖来我们四里港村也有俩多月了。慢慢地就和村里的人混熟了,也有自己要好的铁哥们就和他们住前后斜对门的18岁的赵海,并且义结金兰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两个人经常一起做工,搭伴干活,彼此照应走动也近。

赵海是有家室的人妻子姓梁名依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媳妇,夫妻感情很好你侬我侬的。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生儿子,一直都是女儿,大女儿3岁淑英,二女儿1岁恬英。

这夫妻两知道恩霖的妈妈病着,恩霖一个人在家又要做工又要照顾妈妈不易。就经常家里做点不一样的饭菜就想着给老太太送一口去,什么散转.什么糍粑 .什么菜团子......其实都是些粗粮只不过是进行细加工了而已。但是这对于病重的老太太已经是很难得了,或者干脆把恩霖也叫他家去小哥俩一起热闹热闹。

岁月如歌,时间如梭,又到了麦秋了小哥俩就商量着把花秸(麦子的秸秆碾压碎了就叫花秸是可以盖房和泥用的。)拉到北京去卖换俩钱好贴补家用。于是这哥俩临走又到赵海家聚聚,依然就哄着他们刚出生六个月的小女儿瑞英撂在炕上。准备给他们做了几样菜,一个是用家的韭菜加了几个柴鸡蛋炒了一份韭菜炒鸡蛋。另一个是刚让淑英在院子畦里刨来的土豆加上再到架上择两把豆角也能凑一个,然后从黄瓜架上择来的几个嫩黄瓜,拍拍放点蒜末放点盐倒点醋和香油,来了个凉拌黄瓜。最后再来一个小鸡炖蘑菇,留着路上吃.....

边做边对赵海说:“他爹,这家里也没啥好菜,要不你去帮我把家里的那只公鸡,给我抓来我再给你们做个小鸡炖蘑菇,要不你们这一去一回至少要三两天又不舍得花钱买好的吃,我做好了给你们路上带着留着到北京吃。”

“嫂子,你快别忙乎了,这就挺好了,你那鸡就留着过节时候给孩子们打牙祭吧!”恩霖有点于心不忍的说。

“兄弟你就别客气啦,咱听你嫂子的吧,这个家她说了算,再说她也是为咱们好不是吗?你去帮你嫂子烧火去,我抓鸡去。”说着赵海抬脚就奔梨树下的鸡圈去了。

说着就来到院子里了,小院被依然打理的真是一派好景色。窗前的花儿都已经开了,有草芍药.刺儿玫.凤仙.萱草.蜻蜓.太阳花.....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但是这些花草就像这里的人一样朴实而且美丽。

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蔬菜也在阳光下贪婪的生长着,绿色而圆的是西红柿尚未成熟,绿色细长带刺的是黄瓜,像小刀的是豆角,土豆也谢了花上面挂着枣那么大的像小西红柿似的果实,还有紫色的茄子也有鸡蛋大小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劳的一家人。

“哥,哥,你就别抓了,把它留给孩子们吧!”恩霖追到鸡圈想要栏住赵海。

这会儿依然搭腔了:“你霖叔就快别磨叽了,赶快帮我烧火来吧,要不一会儿瑞英那小丫头醒了你想吃啥都做不成了。”

赵海推了恩霖一把:“快去听你嫂子的话,我这就完事,一会儿咱哥俩在喝点小酒,马上就走。”

恩霖拗不过这夫妻俩的热情只好乖乖的听话,帮着依然在院子的冷灶烧火来了。再看赵海不一会儿就提着哇哇叫的公鸡出了鸡圈。

再看赵海踩住公鸡的双腿,左手虎口卡住它的翅根,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它的脖子。公鸡一动不动,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撕掉了公鸡绷紧的脖子上的细毛羽,裸露出一段紫色的鸡皮。他曲起右手中指,弹了弹鸡的喉咙。然后,抄起一把菜刀,轻轻地一抹,鸡的喉咙便豁然开朗,一股黑色的血淅淅沥沥地、大珠追小珠地跳出来.....

接下来,赵海找了个陶盆把刚杀好了的公鸡放在盆里,从恩霖烧开锅的开水舀出来几瓢浇在死公鸡身上,然后又麻利的转了个身把另一面干燥的地方也给浸湿了。这下好办了,三下五除二赵海就把公鸡的毛全退干净了,又舀了干净水给鸡开膛破肚,冲洗干净,上菜板子切块。

“依然,我收拾好了,你来给我们炖上吧!”赵海做完了这一切回头向依然汇报道。

“好嘞!”依然爽快的答应着。

再看依然把鸡块投入冷水中然后烧开过捞出来放在一边,把锅刷净往锅里滑入一小勺猪油,等油热了投入大料,姜片茴香等调料,最后把焯好的鸡块放入锅内爆香,立刻一股香气扑鼻的肉香味迎面而来,另你不由自主的就有种馋涎欲滴的感觉。加入,黄酒.酱油.倒上开水,放上蘑菇,约么着有半个小时,这道佳肴就被端上了桌。

一阵阵花香袭来,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徐徐暖风吹人们熏熏欲醉,伴着花香伴着饭香这小哥俩就用小酒盅在堂屋各斟一杯对饮着。

“嫂子,你还是把这鸡肉给那俩孩子留点吧,她们俩也馋半天了,孩子还小需要这些补身体,我们大人吃口啥都成呀!”恩霖边喝酒边对往饭盒里给他们装鸡肉的依然说。

“没事,你们走了我再给她们做,你就别管了。”依然搪塞恩霖说。

“你拿啥给孩子们做呀?剩下的都是下蛋的母鸡了,你舍得?”说着恩霖就起身夺过依然装鸡肉的饭盒往淑英和恬英的碗里一人拨了几大块。

“你霖叔,你这是干啥呢?”说着就要把孩子们碗里的鸡肉往外夹,结果被恩霖一张手盖在孩子们的碗上给拦住了。

“霖叔给的你们就安心吃吧,妈妈不会怪你们的。”恩霖一脸笑容的对着4岁的淑英和2岁的恬英说。

“哥,嫂子,你们说是吗?”一转脸对着赵海和依然寻求肯定的说。

“嗯,依然也别和小霖子拗了,就依着他吧!要不这顿饭他是吃不安定了。”赵海解围说。

“好吧!我把剩下的鸡肉都给你们装上,留着路上吃。”依然不再争辩继续往饭盒里给这哥俩装小鸡炖蘑菇。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完了这顿中午饭,就准备出发了。炎炎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狗儿热躲在树荫下吐着舌头,不愿走出来。孩子们热的就往东边的小河里跳,河水被溅起一朵朵浪花,像绽放的白莲,洁白无瑕;又像洁白的羽毛,抓挠着孩子们的小脚丫。知了不厌其烦的在枝头唱着精彩的夏之歌。

依然整理整理了赵海洗的发旧粗布灰色的衣服,正了正头上的那顶挺杆编的旧草帽,拍拍他身上的尘土温柔的说:“他爹你们这一去最快至少也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这早去早回呀!要不孩子们会想你的呀!”由于恩霖在场依然不能把话说得太白,就用孩子们做挡箭牌。

“我知道了,依然你进去吧,别送了,等一会儿瑞英那小丫头醒了看不见你就又该哭了。”赵海对着领着淑英和恬英的依然说。

“乖!我可爱的小侄女你们要在家里乖乖的听妈妈话,等叔叔和爸爸挣钱来就给你们买糖吃。”恩霖俯下身子和声细语的对这对小姐妹说。

“恩霖我们走了,依然你也领着孩子们回屋吧!”赵海边说边拉过装满花秸子的马车:“咦!咦!喔!喔!驾!”

鞭子一挥,腿一骗,拉了一把恩霖,上了马车扬着鞭子走远了。依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怏怏地领着两个孩子回屋了。

可能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会料想此次出发将是一场诀别的开始。

天太热了,道路也太远了。(虽说现在上北京开汽车,有俩仨小时就到了,可是在那个靠牛马和人力行走的年代117公里,要想拉着一车花秸走到那里也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于是,这小哥俩就商量着轮流赶车前行。这不,赵海觉得自己是大哥就肩挑重担先驾车了。从家里出发这段是赵海赶着马车前行,恩霖则躺在松软的花秸垛,翘二郎腿,用草帽盖住了自己的脸眯着眼呆着。

就听着赵海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哼着小曲。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东风吹得那个风车转哪。蚕豆花儿香 ,麦苗儿鲜,风车风车那个咿呀呀地唱,小哥哥为什么不开言。......

“我说哥呀,咱这刚走你就恋家了呀?没事你唱什么《久久艳阳天》呀?”恩霖在车的花秸垛上讥笑赵海。

“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呀?这叫恩爱。”赵海反驳道。

“哟!哟!酸死我了,你快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你老弟我至今还单着你这不是饱汉子在饿汉子面前卖馍馍。有点炫耀了呀!”恩霖得理不饶人的说。

“不过也是哟,那我不唱了,说说咱这买卖吧,你说人家城里就是有钱盖个房子也不用东找西划拉的。只要是有钱,咱们就得大老远的屁颠屁颠给人家送家里去。好在咱这是没有本钱的买卖,赚得就是个辛苦钱。”赵海不唱改抱怨了。

“没事的哥,我们还年轻脚程快干活儿也比那些人麻利,人实诚,一定卖的快。我们不怕辛苦多走几趟就全有。”恩霖给赵海解心宽说。

“也是,你来我们这里也有一年了,不知你攒下多少钱了,咱们抓紧干吧。我昨晚还和你嫂子合计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说房媳妇了,我让她给你留意着呢,还有不够哥就给你搭点。”一扭脸,边赶车边和垛上的恩霖唠着嗑:“快跟哥说说,要啥样的妮子才配的上我这帅气的弟弟呀!”

“啥样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对我妈好就成,和我咋样我都能接受。”恩霖翻个身对赶车的赵海说。

“也对,是这么个理,像你嫂子我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她对我死去的父母病重时侍奉汤药擦洗身体从来都没嫌弃过脏嫌弃过累,总是尽心尽力的替我照顾着他们,才让我走到哪里都放心家里呀!哎!唯一遗憾的就至今没有生一个儿子,总觉的愧对祖宗呀!”赵海说着说着就又摇头了。

“哈哈,哥你是该加油了!这地里也不能总种一种庄稼呀!”恩霖凑趣说。

“哈哈,你个黄毛小子懂什么呀!这叫实验田,我要先知道土地是否肥沃,才决定将最好的种子播散在这块土地的什么地方,什么时节播种才是最合适的,才能长出最好的庄稼呀!”赵海辩解道。

“那你慢慢试种吧!最好多试种几次。”恩霖调侃他。

哎!这真应了那句话了:一个男人谈政治,两个男人谈女人,瞧这哥俩不就是吗?

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晚,月亮高悬在深蓝的夜空,清幽动人。月光像给整个世界笼罩了一层轻纱,给人一种绝妙而神秘的感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夜风吹过脸庞,是那么轻柔,那么恬静。明媚的月光和调皮的星星,引起人们无数美好的遐想。

“噢!噢!噢!小霖子我们过了香河上大道了,路程已经走了2/3了估计再加把劲头中午我们能到北京。”赵海一边欢呼一边对恩霖说。

可是,还没等他这话音落地的时候,就见从他们身后飞奔出一辆轿开着明晃晃的车灯,还一路使劲的按着喇叭的黑色小汽车,就像赶七遍纸的(七遍纸是指人死以后灵魂要去阎王那里报到,但是路途中会有恶鬼劫道抢夺财物,会误了时辰有碍于下次投胎做人,所以为了买通那些恶鬼,就必须在死人头入殓前烧够了七遍买路钱。这个是比较着急的,虽说这个是迷信,但是我这里用它是个形容词。)一样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这是一匹才一岁多的小马,由于总在乡下呆着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就吓惊了。

再看它脖子一扬,“啊--!”的打了一个响鼻,四蹄子腾空就开始没命的似的飞奔起来了。也不管赵海,是喊吁,还是喊驾,全不管用了,而且赵海的缰绳勒的越紧它就越是没命的似的跑。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赵海就扯着嗓子对车上花秸垛上的恩霖说:“小霖子,快跳车,马惊了,我要控制不住了,你快跳,快跳,快.....”

恩霖想要说啥,做啥,还没来得及就被赵海一回手给推下车去了。恩霖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的追赶受惊的马车,可是还是晚了,马儿的确是被赵海拉住了一会儿,可是它往后一挺却把赵海从驾车的车辕子的位置给掀翻下去了。紧接就是整个装满花秸的车从赵海的胸前轧过去了,马儿拉着车跑到道路旁一侧的道沟里才算停下来。

跑过来的恩霖扶起赵海从上到下的一通乱摇焦急的喊着:“哥,哥,你伤那里了。你别吓我,你说话。”恩霖的确是吓坏了。

“呃--”赵海顿时觉得胸口发烫有股热浪一个劲的往上涌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哇--”一口鲜血从胸膛喷涌而出。

“霖子,别怕哥没事,你把那马车牵过来我们回家吧!”赵海强打着精神说。

“哥,你说回家?是啥意思呀?”恩霖满手都是鲜血了又着急又不解的问着赵海:“我们要先看大夫去呀?那能先回家呀?”

“听哥的话,咳咳---回家,我们回家,咳咳----哥怕是伤了内脏了治不好了,咳咳----我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回家见见你嫂子有事要交代她。”赵海时断时续的说。

“你这死马,没事发啥疯呀!”恩霖放下赵海把没处发泄的怒火要发泄到马的身上,扬着鞭子想要暴打一顿小马。再看那小马也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误,耷拉着脑袋身上还是突突乱颤,不躲不闪的在那里等着挨训。

“小霖子,你咳咳---别怨它了,它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这大马路呀,咳咳--要怪就怪我吧,谁让我穷没有守住家业呀,咳咳---老父亲病逝我没钱安葬就把家里的那匹母马卖了,咳咳---心想有这匹小母马长大了一样干活儿,咳咳---你还是卸车我们回家吧,我们还指望着它带我回家呢,咳咳---你再把它打惊了,谁送我们回家。”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赵海再也没力气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恩霖很听话麻利的解开煞车的绳子,用最快的速度把车上的花秸都掀翻到道沟里去了。然后把马车从沟里拉上了大道,慢慢的把赵海背起来放在马车上让他平躺着,自己坐在车辕子的位置上驾车往家赶。

很少见到恩霖为啥事落泪可是这次却不争气得眼眶子浅了,一滴一滴的热泪从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落下:“哥,你一定挺住,我这就带你回家。”

一路上恩霖把车赶的又快又稳,太阳升至三竿恩霖把马车又赶回了宝坻县城。路过县城恩霖也没有放过这最后救治赵海的机会,来到宝坻最大的同济堂大药房里请求药房的大夫给赵海医治。可是药房的大夫只看了一眼就说:“回天乏术了,回家准备后事吧!”没有办法恩霖只好继续赶着马车往家里赶。大约过了中午一点多左右,恩霖终于把赵海带回了家。

一到家门恩霖背着赵海心如刀割的一般往院子里走,这时依然正好在院子里洗孩子们弄脏了的衣服呢。她看见恩霖背着赵海顿时就傻眼了,手里的衣服也不自觉的掉落在地上。

“孩子他爹,你这是咋了?”依然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冲过来的。

“嫂子,我对不起你,花秸没卖了,马惊了,哥为了救我从车上摔下来了,快不行了,我把他给你带回来了。”说完这些恩霖失声痛哭了。

“啊?”依然就只啊了一声眼前一片金星闪烁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恩霖忙把赵海背进屋里放在炕上,然后又飞奔到院子里狠命的掐依然的人中,好一会儿工夫才把依然叫醒了。醒来的依然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冲到赵海的跟前。

“孩子他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满脸是泪捧着昏迷的赵海的脸说:“你走了我们娘几个咋办呀?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然,是你吗?我真的回家了,老公对不起你呀,不能陪你走完人生了,我又何尝舍得你们呀?可是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先别哭了你听我说。”从昏迷中醒来的赵海有气无力的对依然说。

“小霖子,你也过来。”赵海着手叫过恩霖继续说:“然,我走以后我就把你托付给小霖子吧,让他来照顾你们娘几个今后的生活,我走以后你就和他过去吧!这是我唯一放心的人了,我相信他会待你和我们的孩子就像自己的亲孩子一样。”

“霖子,哥是不能给你娶媳妇,也看不到你娶媳妇,哥知道让你跟着依然过委屈你了,她大你6岁还带着3个孩子让你陪着她很残忍,可是哥也没办法呀!托付给别人我不放心呀,我走以后你们就热孝成婚吧!我不想她等我3年也不想让她过着这3年的煎熬,到时再有不干不净的话传出来就更不好了。不过哥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你要入赘我们赵家。我不管你们以后会有多少孩子,这三丫头片就一定还姓我的赵吧!也算是我给祖宗的一个交代,其余的再姓你的韩好吗?”赵海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恩霖。

恩霖和依然那经过这样的场面纷纷都惊呆了。“哥,你不要说这些我不会答应你的,她是嫂子我照顾她是应该,我会替你照顾好她。至于你让我入赘和嫂子成婚这简直是荒唐我做不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书是念得少但是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个万万不可以。”说完这些恩霖拔腿就往家走了,他要把这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夫妻俩。

来到家里看见躺在炕上病重的老妈妈,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他妈妈了。

“妈你说我能同意吗?那是朋友妻呀?我入赘了会不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呀?可我不同意我咋和朋友交代呀?母女四人的今后生活靠谁呀?”抓着头发来到妈妈这里寻找答案。

“儿呀?这是命呀,咱且不说妈妈给你娶不起媳妇,就现在你试想一下当初要是你是他你会不会舍命救他,你遇见他这样的情况你会不会像他一样不放心,这是他对你的信任,你能说不吗?你该说不吗?该你咽下去的,你就得咽下去呀?”韩妈流着泪说:“走,我陪你去见见我的干儿子。”

“妈,你病着就别去了,我去。”恩霖突然开窍了说。

“我要去见见赵海那孩子,好让他走的安心。”韩妈执意要去。

韩妈在恩霖的搀扶下一步一挪的来到了赵海的身边。老泪纵横的抓着赵海的手说:“我的儿呀!你可心疼死干妈了,你放心把我们一定会对依然就像对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由我做主同意你的一切条件。”

赵海知道干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就微笑的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了,就这样昏迷着从此一觉不醒了直到晚上9点多赵海就彻底撒手西去了,享年19岁。

许是知道儿子有了媳妇了无牵挂,也许是韩妈的人生真的走到了尽头油尽灯枯了,到了后半夜1点多韩妈也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样的双重打击让恩霖不知所措。

闻讯赶来的除了有妹妹恩兰,还有妹夫芝林,以及妹妹的公婆(二伯李天明和二妈刘慧娘)。妹妹恩兰哭得昏天黑地起不了多大作用,这一切又是丧事又是喜事全靠着我二伯和二妈以及村里的热心的村民帮着张罗着。送完了妈妈和哥哥入土为安,恩霖真的入赘赵家了。

月光是那么明亮柔媚,月色是那么美丽迷人,月夜是那么神秘绝妙。一丝清风吹过,杨柳轻轻摇摆着她那飘逸的长发。树影下,几只蛐蛐快乐地放声高歌,赞美着非比寻常的月色。蓝天.银辉 .月儿,多么美丽的意境,月光明亮耀眼得让人几度怀疑它是出现在人头顶的幻影。

一缕柔和的月光泄进屋里照在炕上三张可爱幼稚熟睡的小脸上显得是那样恬静安逸,依然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熄灭了放在灯窑的煤油灯,缓慢的掩紧了房门。

对着还在地上扎笤帚的恩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活儿留着明天再干吧。”

“嫂子,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马喂了吗。”恩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却被依然一把给拦腰抱住了,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滴进了恩霖的脖子里肩部湿了一大片。

恩霖放在依然腰间的两只手此时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地杵在那。

笨拙的说:“嫂子!嫂子!”因为这个时候尽管他人是过来了,可是在他的心里依然仍然还是他嫂子,他还没顺过来这个劲儿。

“还叫我嫂子。”依然带着哭腔说:“我知道,我不配,让你受委屈,可是木已成舟了,你没有对不起你哥,我也没有。”

“别说了,依然。”恩霖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万分怜惜的把她抱起来放在了炕上。

.......

从此,花样的年华,风华正茂的年纪,一个义字,一杯苦酒,让恩霖替赵海扛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三个女儿虽非己出,却胜似己出。至今她们依然姓着她们父亲的姓叫赵淑英.赵恬英.赵瑞英。她们的弟弟韩德旺是在赵海死后的第六个年头出生,而且恩霖终身却只留下这么一个独子。其中的细节和原因我也没有听表大妈(梁依然从我嫂子那里论我们叫她表大妈)说过,想必这些一定是她和表大伯(恩霖我们叫表大伯,也是从嫂子那里论的)某种约定吧!

五 圆房

时间永远是无忧无虑的不论你是悲苦还是喜乐从来都不会影响它前进的脚步,斗转星移时间就又过了六年.六年的光阴可以发生不少故事,也可以让很多故事有了续集。六年过去了,傻姑也长大了嫁到离家七八里地的大赵村的孟广星家去了。二弟芝学也长大了被二妈让她娘家堂舅带到北京学做生意去了。

这时的芝林和恩兰都已经14岁了,虽说日子过的紧巴,可是还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恩兰已经出落的成亭亭玉立大姑娘了,白净的脸蛋比以前更加多了一抹桃红色的粉嫩,齐眉的刘海遮挡了前额,弯弯的眉毛下依旧是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只是现在比以前更加明眸动人了,眼里还多了几分似水的柔情。还有那鼻子,已经不是圆圆的鼻子头了,现在变得微微上翘线条优美,显露出机灵和大胆。微微的笑意让她的那两颗小酒窝显得比以前更加迷人了,略突出的下巴衬托着那张红润甜蜜的小嘴似乎更能让人有种想要亲吻的欲望。一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从后面拢到了胸脯前,尽管有衣物的遮挡还是被那微挺的胸脯顶的衣服突出耸起了,显现出少女的风采了。让人一看就有种不自觉的跌入她的世界,忘了周围的事物只剩下痴痴的呆望。虽不比罗敷.西施.但是也能算的上美女一位了。

芝林呢,尽管这几年劳累个子长的不算太高但是也能说是出落的一表堂堂了。尽管还是那样黑黝黝的脸蛋,调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可是脸却更加棱角分明了,宽阔的胸膛长满了强壮的胸肌,两条胳膊上也尽是疙瘩肉。多了不少的阳刚气质,充满了阳光。所有的人都羡慕的说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般配的一对。

这一年的秋天,田地里,雪白的棉花笑得咧开了嘴;火红的高粱笑弯了腰;玉米妈妈努力地挺直了腰杆,支撑一天比一天重的玉米娃;菜园里,紫色的茄子娃娃也压的茄子妈妈直不起腰来了,绿油油的豆角也爬满了妈妈的身体;果园里,硕大的苹果羞红了脸;黄澄澄的鸭梨也在枝头调皮的和小伙伴们比着赛的生长着压的梨树妈妈低下曾经高傲的头颅;再看在一旁看热闹的石榴兄弟们乐得肚皮全笑破了露出颗颗珍珠玛瑙般的籽粒......

二妈召集了全家人又和蔼的对着恩兰和芝林俩孩子说:“今年收成不错家里也有点富裕钱了,你们也不小了,我看差不多我准备准备过几天你们就把房圆了吧!”

恩兰红着脸没有搭声,但是从她脸上的笑意二妈已经读出了八九分。

芝林到时爽快说:“妈,我没意见一切全听您和我爸的安排吧!”

没过几天二妈买了新布新棉花给这两孩子做了两套新被褥。收拾好正房的西屋给他们做新房用,新房布置也很简单没有什么高档的家居就是一个棕红色的三厢躺柜子,一个棕红色的双开门的箱橱还是二伯自己打造的。柜上放着两个青铜的茶盘里面放着两把上面贴有仙人献桃子图案崭新的瓷茶壶和围着茶壶转圈放了六个新瓷的茶杯也是每盏茶杯上都贴着一只水蜜桃的图案。二妈用红纸剪了几个双喜字放在每件家具上,又请人给写了两副对联贴在屋门的门框上就算是布置好了新房。

上联:芝兰茂千载 下联:琴瑟乐百年 横批:花好月圆

也不知道是那位大师写的,竟将哥哥嫂子的名字各取一个字镶嵌到喜联里。

农历八月十九那天晚上,二妈对恩兰和芝林说:“给你们买东西买家具已经花了家里不少的钱了,喜事我就不想大操大办了咱们简简单单的自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就差不多行了,你们有意见吗?还有就是那凤冠霞帔的新嫁衣我也没有给你们准备出来,不然就用我当年和你爸爸成亲那会儿的旧衣服吧!反正我们只穿过一次,还是崭新崭新的呢,我又在上面多绣了几条龙凤,你们看看成吗?”

说着二妈就从柜子里的红包袱皮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喜服。女装还是那套大红斜襟碎花小袄.宽宽的红色棉布裤子。一双红色绣花鞋.鲜艳的红盖头,只是这红色的小袄上多了娇艳牡丹和活灵活现的凤凰,鲜艳的红盖头也被二妈绣上了观音送子的图案,并在四周坠上了一串串金色的小玻璃珠子。男装则是一套毛蓝色呢子面笔挺的中山服,领子上被二妈用彩的线绣上了五彩祥云,前胸也用金色的线和红色的线绣上二龙戏珠,那是二伯当年娶二妈的喜服。虽然经过这么多年了,但是还是被二妈包在白宣纸里面叠放的整整齐齐,就和新的没啥区别。

“妈咱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瞧你这手艺也不比那新做的差在哪里我看这就挺好。”然后一努嘴对芝林说:“咱爸的那套中山装你穿起来好像是肥了点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我再给你捏几个褶就好了。”

“嗯,还是咱家的兰儿懂事,妈没白疼你。”二妈搂着恩兰说:“妈没上好东西送给你做嫁妆,就把这只景泰蓝的镯子送给你吧!这是当年你奶奶离世时把两副镯子留给她四个未来的儿媳妇的,用来当做的家传宝贝。我这只是没有见到过你奶奶由你爸爸传给我的,今天我给你带上希望你能把它传下去,也留给你未来的儿媳妇。”

芝林见妈妈和媳妇那么和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还有挑剔呀!

“你们说好就好,我没意见,只要是新娘子不给我换了就成了。”芝林来了一句没有正经的。

“哈哈哈!”

“哈哈哈!”

一句话把二伯和二妈都逗乐了。

“傻样!不理你了。”恩兰羞红了脸。

一道熹微的晨光划破天空,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晨星还在点缀着天空,明月也还未退去,太阳便匆忙地赶来了。

一阵鞭炮过后,在亲人们的祝福下,芝林把恩兰从东厢房抱到了正房西屋就算是娶亲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也不算太多,恩兰的娘家就是哥哥恩霖和嫂子依然以及带着他们的四个子女,来给姑姑证婚。我们家里这头则是三伯一家六口人,傻姑一家三口人,以及我公公自己。(那是他还没有成家,大伯一家在外地没有赶来参加。)中午的时候,二妈做了好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招待大家伙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们。取得是长长久久的意思,其实说实话在那个靠粗粮过日子的年代,西红柿打卤面已经算是很够档次的席面了。就这样在亲人们的见证下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一道残阳像是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好像被揉皱了的锦缎。水面满盈盈的,映在夕阳下,随风吹动的涟漪就像顽皮的孩子跳跃不定,水面上一片金光。劳累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倦了,依依不舍地坠到西山的那面去了。满天的繁星就像节日的礼花,还像撒在深蓝布上的碎金子,晶莹透亮,闪闪发光,活像顽童的眼睛......

劳累了一天的恩兰和芝林也进入他们的真正婚姻的正轨。二妈进屋交代了一句:“以后李家开枝散叶的事情就看你们的了。”然后就从外面给他们带上了房门。这是屋里就剩下了这小夫妻俩,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芝林吹熄了屋内的喜烛,凑到恩兰来给她宽衣解带,准备就寝了。可是那一排布制纽扣可愁坏了芝林,由于彼此都是第一次加之又紧张。

三番五次都没有解开还在一旁抱怨:“哎!我老妈这不是出难题吗?好好的衣服干啥定那么多扣子。难怪我爸当晚啥也没干成呢?这衣服要不她自己解看来还真是够呛。”

“噗!”恩兰乐了:“咱妈怕你欺负我故意磨磨你的性子,你自己慢慢来吧,最好解到天亮才好呢!”

“哎!好兰儿,我求你了你就给我解开吧!我想你已经想了好久了,你就真的忍心这么馋着我呀!”芝林央求恩兰道。

“解,解,我给你解。”恩兰一边答应着,一边解纽扣。结果她没把自己的纽扣解开倒是把芝林的中山装的扣子全解开了。

“哎!”把芝林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呀!你......”

“呵呵,呵呵!”屋里传来恩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到底这纽扣解没解开,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是嫂子留给我的一个谜。

六 悲喜

我猜想想必那纽扣后来是解开了吧,要不也不会在第二年的秋天八月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大地酣睡了一夜后,终于醒过来。万物由静态转变为动态,一切变得充满生气。本来被夜幕笼罩着的大地,慢慢地退着色,由黑变成鱼肚白,再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渐渐地,淡红变橙红,变橘红,看起来是那么协调。

挺着大肚子做早饭的恩兰,手里拿着熬粥的勺子正在锅边准备舀粥。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烈的钝性疼痛并伴随着强烈的宫缩。

“妈,我肚子疼,流血了。”恩兰放下勺子捂着肚子说。

二妈在屋里就开腔说:“这是好事呀,证明就要瓜熟蒂落了。芝林,你去把她抱屋里来,注意别伤了我孙子。玉儿你去把炕席掀开铺上花秸再找块塑料布来,银子你去把妈妈的小药箱子搬来,他爹你就要当爷爷了,赶快去烧热水,我去给恩兰接生去。”(注:二妈早年是我们村里的产婆。)

二妈把一切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

芝林刚把恩兰抱进屋里来放在玉环铺好的塑料布上就被二妈赶了出来。 “你一个老爷们赶快出去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等一会儿生了再进来。”二妈说着就推搡出去芝林掩上了房门。

再看二妈用肥皂洗干净了手,打开了药箱子,拿出了她接生用的家什:什么镊子.剪子.钳子.刀片.纱布......把这些东西需要消毒的全放在一个装有白酒的大碗里了。

“接了这么多的孩子了,这回终于来迎接我自己的孙子出世了,兰儿,你给妈挣口气咱争取第一胎就把儿子拿下,也好挺胸抬头做女人呀!”高兴的说。

说着就来到恩兰的跟前麻利就把她的裤子给脱下来了,然后把带着血迹的裤子隔着门缝递给了银环:“银子,去给你嫂子用凉水泡上去。一会儿,等着迎接你小侄子。”

然后转身回屋里拉了一条小夹被盖在恩兰的上半身。

“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啥?要是不是咋办呀?”疼的恩兰从额头上直渗汗珠子紧抓着被边寻求安慰的望着二妈说。

就看二妈拍了拍恩兰的肚子,就像挑西瓜一样隔着皮能知道里面的瓤是生是熟一样,然后很笃定的说:“放心吧,错不了。”

“你爷爷,你的水烧的咋样了,热了没有?热了调好了温度让玉儿给我端进来。”二妈在这边催促这二伯。

这边又说了:“兰儿,把腿蜷起来成柜角那样,然后横向打开一道缝,向下用力,深呼吸,不要咬牙,它每疼一次,你就用力一次。使劲!”

一会儿二伯说:“水调好了,让玉儿给你端进去吧。”

二妈不理二伯继续喊:“呼---吸---呼---吸,好样的喊出来,快了头出来了。”

恩兰此时那感觉就和那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揪心揪肺没啥两样,一阵接着一阵的钝性疼痛袭击着身体。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粘在脸上了,脑后的缵髻早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夹被不放,那夹被的被她用指甲掐过的地方都已经麻花了。

芝林在屋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攥着拳头堵着鼻子不住的来回走溜溜。看见玉环端着热水往里屋去,他就跟着门缝也要往里挤,结果被二妈一脚把门给踹上。

“你给我在外面等着,男人见了血光不吉利。”二妈吼道。

“妈,快别让他进来,我恨死他了,都是他惹的祸。”恩兰疼的满嘴胡说八道。

“额?”二妈惊讶的瞪了恩兰一眼没说话,可是那脸上已经挂着不悦了。

恩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闭嘴了。

这时院子外的二伯也来到堂屋了,拉过芝林拍着他的肩膀说:“耐心的等着吧!是女人都要过这一关呀,你要信得过你妈咱村那么多孩子都没出事,相信兰儿也不会出事。咱家也没做过啥缺德事,祖宗一定会保佑的。”

“哎!别人家生孩子,那是别人的媳妇,可这是我媳妇呀!当然是谁媳妇谁心疼呀!我害怕呀!”芝林愁眉不展的说。

正在这爷俩在门外着急的时候,又一阵强烈的宫缩来袭。

“啊---”恩兰一阵大声喊叫那声音好像是要划破苍穹。一股热浪来袭就像山洪暴发了的一样从下身喷涌而出,连同孩子.羊水和血水全部都出来。

“哇哇--哇哇--哇哇--”一阵洪亮的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唉!”恩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感觉舒服多了也不疼了也不喊了。

二妈麻利的拖住婴儿,提留着孩子一看果真如她所愿是个带把的男孩。立刻消毒剪脐带,然后把孩子摁在玉环端进来准备好的热水里给孩子洗了个澡,裹上提前准备好的小棉被里交给玉环。

“玉儿,去让你哥和你爸看看去吧!他们当爹.当爷爷了。”高兴的说。

“唉!”玉环答应了一声抱着孩子走到堂屋。这时二伯早就坐不住了从锅台上站起来凑到跟前来看。

这时的芝林没有心思看孩子还是往里面挤想来看恩兰,二妈又一次把门踹上。

“银子,你再弄进一盆干净的热水来。”这次二妈吩咐银环道。

“兰儿,你是咱么老李家的大功臣了,你再耐心等会妈好好的给你收拾收拾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去。”二妈挂着一脸满意的微笑说。

须臾间,银环端着一盆调好了的热水进屋了,这次芝林吃了两次闭门羹学乖了没有再往里面挤。

二妈慢慢的把手伸进恩兰的产道,把剩下的胎盘从子宫里拖出,然后又用一个像勺子一样的家什在里面轻轻的刮了一边确认干净了。就用热水给她清洗身上的血迹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拉开门对门外的芝林说。

“好了,没事了,把兰儿抱炕上去吧,别忘了多给她盖点被。”二妈满足的继续说:“我给祖宗上炷香去,谢谢他们保佑头一胎就让我得了个大孙子,玉儿你也把孩子给你嫂子送怀里去吧,你爷爷赶快去弄条鱼来咱好给兰儿放鱼汤下奶用。”

放下二妈吩咐别人干这干那咱就不说了,芝林抱着恩兰放在炕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然后,深情的拉着恩兰的手放在脸上说:“兰儿,苦了你了。”

恩兰摸着芝林的脸,又摸了摸孩子的脸说:“没啥,都过来了,都过来了。”

......

这个孩子就是白白胖胖讨人喜爱让二伯二妈总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李秀清。

可是这样的好景没有持续多久,孩子不到两岁的时候,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开始流行了出疹子。(这是一种传染性的疾病而今也有,它现在叫麻疹。是可防可治的了,但是在那个年代这可是致命的疾病。)还死了好几个小孩子呢!

一天秀清被他大姑玉环从外面带出去溜达回来,就开始发烧,咳嗽,流鼻涕。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感冒了呢,就没太在意以为给孩子做点爱吃的顺口,再喝点红糖水在被窝里搂一宿就能好。结果,到了后半夜却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还总喊渴.心烦气躁.脸上.身上开始出现浅红色的小疙瘩一片一片的并且发痒。这下问题严重,就连稍通医术的二妈也束手无策了。

于是就病急乱投医,有说用韭菜的,就是把韭菜切了露出汁液,用它来涂抹孩子出疹子的地方。还有的说用香菜根的,用水煮了调上蜂蜜,连根带水一起吃了。还有说用白酒加醋往出疹子的地方涂抹......如此这般都不见效。

恩兰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孩子急得她心如鹿撞砰砰直跳,犹如激荡的湖水久久不能平静,眼含着泪,泪泡着眼。

芝林更是心急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也不知道二妈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芦根.莲藕.鲶鱼能对疹子有效,要不咱再试试,就当是死马权当活马医。”

芝林一听有效立刻来了精神:“我去我姥家李秀庄的池塘看看去。”

说就提着细菛篓子(高粱秸子的外皮编织的装鱼的篓子)也不管谁说什么就跑了出去。

一片碧绿的芦苇掩映下,池塘里的池水湛清湛清的就像透明的玻璃,清楚可见的鱼儿在水草间嬉戏,燕子也紧贴着水面飞翔。露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就像星光一样闪烁着。

芝林顾不上欣赏风景,迅速的脱了布鞋挽起裤管就下水了。他站在淤泥里使劲的撕扯这芦苇的根部,一条一条往上拔,然后再在水里涮洗干净扔上岸来。来到莲藕的根部先是用脚探路踩到了莲藕在那里,然后弯下要去把它从淤泥里挖出来涮洗干净,也扔上了岸。接着芝林把细菛篓子往腰间一拴往池塘的更深处走去抓鲶鱼,这鲶鱼可不好抓全身上下都是光溜溜没有鳞片而且它的身上还有粘液,所以就必须一击即中抓住它的肚子让它没有溜走的机会,然后迅速的把它装进篓子里,否则让它溜了就更难抓到了。这不有条鲶鱼就被芝林抓跑了一次,第二次好不容易抓到了还被它乍起的小刺扎伤了手掌。芝林顾不了这么多了把抓好了的两条鲶鱼装进篓子里。上了岸洗洗脚穿好了鞋,拿上了莲藕.芦根就往家里赶。

一路无话来到了家里看见,一家人正在屋里焦急的等待呢。孩子的病情还是那老样子,没有多少好转倒好像比原来更严重了。神情倦怠,嘴唇发干起皮了,舌头发红,身上的麻疹的面积好像又扩大了许多。

芝林把到手的药材交给了二妈让她煎给孩子吃,自己则来到孩子的跟前心疼的抱着孩子。

“哎!宝儿要是我能替你生病就好了,你还那么小可千万不能有事呀!”无可奈何的说。

“你爹,你说的这是啥话呀?我们都不能有事才是正事。”恩兰在一旁不爱听的说。

芝林楼过恩兰两个人和孩子头碰头的在一起默默的祈祷:“我们都不能有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他们的祈祷感动了上苍,还是草民的命本来就像草有一点阳光雨露就能生长,或许那些药材真的管用了。在孩子吃了两副药,孩子的烧就慢慢的降下来了,疹子的颜色也开始慢慢的往下退。后来,还真的好了,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七 大水

朝霞悄悄地从东方泛出,它像千万把利剑透过树梢,刹那间,天域变成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瑰丽世界。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地拉开柔软的雾,整个大地变得开朗了。一抹瑰丽的朝霞。像溶解的水彩,在地平线上朦胧地散开。

“兰儿,我和表哥商量好了,我.爸爸.大哥我们爷仨去天津他的分舵帮他经营木材去。这家里的人口眼看越来越多了,我们必须出去多赚点钱才好养家不是吗?你在家里除了好好照顾孩子,更多的是替我孝敬孝敬咱妈,我和爸爸走了这一大家子的重担就全落在你和妈两个人的身上了。你就多辛苦些吧!”芝林抱着恩兰依依不舍的嘱托着。

“嗯,我会的。”尽管恩兰嘴里说着我会的,可是那抱在芝林腰间的手就是不舍得放松。

“兰儿,我该走了,你记得要保重呀!还有不要亏了我们的勇儿要好好吃饭。我不在的日子记得早早吹灯休息不要熬夜太晚,活儿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只要你尽力就好。我不要你做最勤快的媳妇,我要让你做最幸福的媳妇。”芝林说归说,可是脚步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

“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恩兰的泪水已经滴进了芝林的脖子沁湿了肩部的衣裳。

“勇儿乖,咱来哄哄你妈吧,别让她哭了。”芝林掰开了恩兰箍在腰间的双臂抚摸着恩兰的肚皮说:“勇儿乖,好好在家听你妈的话,没事别总折腾她,她可疼你了。你一定要做个好小子,等你出生的时候爸爸就回家看你来。”

“狗剩儿,我们该走了。恩霖已经在外面套着马车等了我们半天了,你就别磨叽了。”二伯在窗外催促道。

二伯的这一嗓子彻底让这小两口分开。

二妈没有送他们出门只在院子里嘱咐道:“一路上多加小心,在天津好好学。”

恩兰恋恋不舍的送他们到门外看着他们坐着哥哥驾的马车走远了没了踪影,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哎了一声回屋了。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秋天孩子都已经出世两三天了,可是芝林哥还是没有回来。

“妈,您说芝林啥时能回来呀!”恩兰心里没底的说。

“等等再说吧,许是他们真的太忙了。”二妈安慰她说。

可是她没有等来芝林却等来了暴风雨,天昏地暗的狂风卷着落花,把一切都吹的乱七八糟的。院子里花儿全破了,就像从开水锅里焯了一遍似得没了精神;冷灶棚子上的葡萄秧就像被土匪强暴了的少女一样,叶子也撕了葡萄珠子散落一地都是破衣烂衫的样子在那里挂着;再看那墙外的柳树也和挣命的差不多,被吹的东倒西歪的。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闷雷和乌云就跟赶集似得翻滚而来,倾盆的暴雨裹着冰雹直接就从天上倒下来了。不一会儿,雨水就漫过脚脖子了,到了第二天早上雨还是一直下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时水已经涨到堂屋里来了。

就听着老村长赵堂拿着个破铜盆在当街敲开了:“村民们注意了,村民们注意了,这次降雨是百年难遇的大雨河道已经超出它的负荷了。为了保住天津市里的安全,上面下达文件要在宝坻县泄洪了。大家赶快准备抢收能收上来的粮食吧。现在,箭杆河和潮白河两条通往天津市里的河流已经被炸开了两条大口子,用不了一会儿就到咱们这里来了。大家快抢粮食去吧。”

洪水从炸开的缺口奔涌而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更像是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困兽,呼啸着奔腾着,裹着泥沙和杂物就咆哮着过来了。果真,不出一个小时雨水就涨到炕沿深了。

家,在没有男人替你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女人就必须自己撑起这个家的天。

“兰儿,你在家看孩子,玉儿和银子,你俩赶快拿上把镰(就是一块薄铁片做成的刀子用来掐高粱用的工具。)带上油笸箩(因为宝坻县地处九河下梢,那个时候水利不是发达所以经常是十年九涝,故此家家都有油笸箩,它平时没有发水的时候可以当农用的家什用,发水了的时候它可以当小船用),我们下地抢粮食去。”二妈着急的吩咐着这俩孩子。

“妈,你让银子看孩子吧!她太小了别让大水冲走了吧!我去!”说着恩兰就扎紧了裤管下炕了,转脸对银环说:“银子,你在家给嫂子看着秀清.秀勇,时间不等人我去。”

也不管二妈让不让去就披上了塑料布走在前面了。可是面对这样的暴风雨那小小的塑料布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下面的裤子早就湿到腰部了,上面的衣服也紧贴着身体了,就这样娘仨披着塑料布带着油笸箩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高粱地。此时地里已经聚齐来高粱地里抢粮食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大家都忙着抢收高粱没有人会在意这娘仨。就在这时嫂子依然也带着她的大女儿淑英和二女儿恬英抢粮食来了。

“你大姑你这还在月子里,你来这里成吗?”依然关切的说。

“嫂子,我们快干吧,先别管这些了,要是水再大些粮食都冲没了就更惨了。”恩兰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是呀,粮食就是命呀!”依然无可奈何的说。

就看那恩兰在齐腰深的水里来回趟着,前面是高粱,身后时隐时现的是一条掺着血水的线。

看得依然直掉泪赶紧招呼自己的两个女儿淑英.恬英一起过来帮着掐高粱。

“嫂子,你还是先抢你自己的吧!哥不在家就你们娘仨也是够呛呀!”恩兰想要拒绝。

“没事,我们一起干吧。”依然果断的说。

就这样二妈.玉环.恩兰.依然.淑英.恬英六个人一起先把二妈家的高粱抢完了,让恩兰先送回了家。看着到家的粮食恩兰满意的累到在炕上了起不来了。

由于依然家是住在低洼的西街,而且帮着二妈一家先收的高粱,等到大家再帮她收粮食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大水已经漫过了她家的窗台,瑞英和德旺两个孩子吓得蹲在窗台上一个劲儿的直哭。

风停了,雨停了,暴风雨过后夕阳从天空露出了它灿烂的笑脸渐渐西沉,硕大的夕阳就像一个魔法师。整个天空和水面都被它染成了鲜艳的玫瑰红色,晚霞像彩缎一端挂在天边,另一端铺到水面,一直铺到恩兰的炕上。

经过雨淋水侵泡的恩兰,此时开始全身发冷,头疼恶心,全身酸痛,腹痛不止,并伴有抽搐现象。

二妈见状忙说:“完了,完了,这下怕是真的完了,你这是让雨水激着了得了羊毛翻。”

“听天由命吧!”从恩兰的嘴里艰难的就蹦出来这几个字。

正在二妈束手无策的时候,正在恩兰听天由命的时候,男人们从天津赶来了。

芝林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炕上昏迷的恩兰一下就扑过去了。

拉着恩兰的手眼中含泪的说:“兰儿,我回来晚了,又让你受苦了,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真的扛不起这个家呀!”

恩兰应该是放心不下心中的牵挂吧,她真的从昏迷中醒来了。

“没走,一直都没走,也不舍得走。”恩兰有气无力的说。

芝林看见恩兰还能说话立刻来了精神,啥也不说背着恩兰就往油笸箩一放,给恩兰又盖了条棉被,把拉笸箩的纤绳拴在自己的腰间,发了疯似得就往外扯。

“狗剩儿,你干什么去,兰儿怕是不行了,你把她弄哪去?”二妈在后面就喊。

“我不信,我要带她去看病。”说完了这句话芝林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昏昏迷迷恩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她们到了杨家口老中医那里天上的星星已经眨眼睛了。

芝林把恩兰背下了笸箩放在老中医的诊床上然后恳求的说:“大夫,求你一定要给她好好治治。”

老中医翻开了恩兰的眼皮,把了把她的脉说:“我也不敢保证能完全把她治好,我只能说试试看。”

一会儿,老中医就拿出来他的银针给恩兰扎上了,然后又点燃了酒精灯把火罐也给拔在恩兰的身上。过了大约不到一个小时的样子,恩兰已经不在抽搐了脸色也比刚来的时候好的多了。

老中医起了针撤了火罐说:“她的寒毒已经被我清除了有八九,命是保住了以后不要再着凉了,回家后还有继续调养。”

芝林千恩万谢的谢过了老中医,这又带着恩兰在水中跋涉。当他们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恩兰和芝林的短暂的平静我就先不说了,我再来说说恩霖吧。

等他到家的时候,他家的堂屋的门已经被大水冲跑了窗户也已经能过水了。瑞英和德旺都占在窗台上扶着窗户还哭呢。妻子依然带着淑英和恬英正把高粱一把一把的捆好了悬挂在小棚子的顶上。

“德旺.瑞英,你们看谁回来了。”恩霖招呼他俩并抱着他们说:“男子汉不怕,不怕,你看爸爸教你们在自己家里捞小鱼。”

说着他就在家里找了一个筛子,颇有耐性的教孩子们站在自家的窗台上支起筛子捞鱼玩。有了爸爸的鼓励,有了思想的转移,孩子们便没了最初的恐惧。

这剩下来,恩霖便和妻子依然开始找板子在自家的炕上又重新搭起了生活的铺板。至于他们的吃饭问题我是听表妈说他们是天晴的时候把柴草晒到房顶上,用水桶改造的一个简易的小冷灶,用大马勺当锅做饭吃。一家人靠笸箩当船用,到很远的地方找干净水做饭,大水持续了半个月左右才算退却。

大水过后,恩兰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她的病灶却转移到乳房了,左边的乳房里面肿胀化脓了。从外面看左面的这只乳房明显比右边这只大了好多,也也坚硬了好多,并且外面也开始冒亮了。秀勇吃着她的奶也开始闹肚子了,把恩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二妈有了主意:“让秀勇先吃几天米糊,我把那只乳房给你切开把脓挤出来就好了过几天再喂。”

听着简单,可是真要实施起来那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麻药,没有止痛药那种情况难以想象。

“兰儿,你惹着吧,我的药箱子也不知道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我就找到给削发器,就用这个上面的刀片吧!”二妈遗憾的说。

二妈就把削发器上的刀片卸下来在烛火上烧了烧,又准备了一盆温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让恩兰把上衣解开露出了她那只肿的发亮的乳房,递过毛巾把让她咬着。

“兰儿,把脸别过去,别看这。”二妈警告说。

没有麻药的手术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兰儿用力的咬着那条毛巾直到嘴角发胀牙齿发酸。

“噌!”一声一股黄脓从恩兰的乳房里次出来。二妈真的给她切开了,没有上好的药材,清洗清洗就用了本地随手就可以得到的几种草药,紫花地丁。黄花地丁.车前草......

要不咋说这苦命的人就是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就是是靠着这几味草药便把病治好了。

八 饥荒

我真的不想再往下写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咋样评论这样的历史了。我可以说它是人间的另一个浩劫吗?

被历史上诈称的“自然灾害”到来了,家里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了迫于无奈二妈将两个女儿远嫁了。玉环被嫁到下仓村了离家30多里,在那个医疗条件落后营养不足的年代生孩子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所幸的是玉环的确保住了性命可是生下个儿子是死胎,以后就不能生育了,没有孩子撑腰婆婆当然不会给好脸色看。银环就没有姐姐幸运被嫁到了三岔口离家里更远,不出一年就难产死了。临死连家人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花样的年纪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她们成了二妈扎在心里永远也拔不出来的刺。

这个生不逢时的朵儿偏偏在饥荒的一年前出生了,她的命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只是个朵儿,不曾盛开就夭折了。

村东的义地又堆起了一座座新坟,就像一屉屉刚出笼的馒头一样,村里的剩下活着的村民也是一个个行销骨瘦皮包着骨头。荠菜.马齿苋.落落菜.燕分.榆钱.玉米骨头.黄菜.榆树皮.....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遍了。

“爸.妈你们二老再也不能这样了食堂本来发放的食物就不多,您们再分给孩子们吃了,您们吃啥呀!”芝林又一次劝说道。

“给孩子们吃吧!我们上年纪了吃不了这么多早就吃饱了。”二妈瞪着眼说瞎话。

“吃吧!吃吧!一会儿我再挖点燕分去。”二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个趔趄没站稳倒退了好几步扶着墙差点没摔倒。

“奶,我不吃了,你吃吧!”秀清懂事的把那半碗稀得像水一样的被叫做粥的食物推到奶奶面前。可是他懂事妹妹朵儿并不懂事呀,她抢过粥碗一下子喝了个底朝天。气的秀清擂了妹子朵儿后背一大横,秀勇也在边上帮腔。

“没羞,没羞。”秀勇点指着朵儿说。

“哇--哇---哇”朵儿就哭起来没完了。

“乱吧!”这是好脾气的芝林第一次冲孩子们发火了。

恩兰赶忙抱着朵儿离开了饭桌,跑到当院的葡萄架下抹眼泪:“这该死的鬼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呀?”

这老天爷是咋了?难道还嫌弃这苦日子没到头是吧?狂风暴雨又来捣乱了,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沉闷的雷声犹如大炮轰鸣,此起彼伏,令人恐惧。在快被雨水冲刷的变形的伞下,芝林快步的跑进家门。

“兰儿,爸妈,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芝林激动的说:“我和大哥恩霖被河北唐山开滦煤矿录取了,我们可以做矿工待遇还不错而且允许带家属。”

“傻儿子,你饿糊涂了,这饭都吃不饱了,你要去做矿工?”二妈急了。

“爸妈,我不能看着这一家子人都饿死呀!我要去试试,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大哥恩霖一家也去,我们也好有个照应。”芝林解释道。

“妈你就让我们去吧!”恩兰央求道:“要是总这样孩子们总是把您们的那份吃了,把您们饿出个好歹我们也不好做人呀!我们这一家小的走了,您和爸爸也好有口吃的,自己再做点野菜兴许可以勉强度日。我们不在您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看媳妇和儿子这么说,二妈也不好说别的只好同意了。没过几天,恩霖把家里的马匹托付给了二妈二伯照料,两家人大小来到河北唐山开滦煤矿做了矿工。在两家人低矮的工棚住下了,芝林和恩霖靠下矿挣钱养家,恩兰和依然就靠给矿上的工人缝补浆洗养家。可是就这样忙碌要想填饱肚子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孩子们也很乖巧懂事都知道家里不易。不吵不闹默默地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持着个家,什么挑野菜.什么挖耗子粮.什么帮忙提水......

就连最小的朵儿也变乖了,她虽说不懂的干活儿,但是她能勉强的认识粮食了。这不她又坐在炕上择笤帚上的高粱壳子呢。

“妈,你看朵儿能干不?朵儿给你找了好多高粱,你快给我们煮饭吃吧!朵儿饿了。”朵儿用稚嫩的小手攥着一把空高粱壳子递给恩兰。

“哎!”恩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朵儿这是壳子,没法做饭呀!”

“妈你烧火吧!”朵儿仰着焦黄的小脸用渴求目光看着恩兰说。

“没米,我们烧火干啥呀?”恩兰无可奈何的说。

“没饭就给朵儿烧水喝吧!”这是孩子最后的希望。

.......

傍晚,太阳落山了,它的余辉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云彩,似火的晚霞仿佛要将世界融化。

孩子们从地里挖耗子粮回来,瑞英萎靡不振地拿着个小布口袋里面大约装有二升耗子粮,秀清和德旺也兴致不高的一人扛着一个铁锹在肩上,秀勇最小什么也没拿打愣打愣的跟在后面。

“哎!真倒霉!这年头连耗子都挨饿了,出去了半天就挖了这么点耗子粮,还有这么多的草籽咋吃呀!”秀清一脸不悦的说。

“表弟别这么想了,有总比没有强吧!你看这里不是还有点黄豆呢,还有这蓖麻籽和苍耳子不是也能吃吗?把它们炒熟了和油渣一样香。”德旺一扭脸对着瑞英说:“三姐,回家你就给我们炒着吃好吗?”

“嗯,好吧!就你注意多小馋猫,炒着吃。”瑞英点头答应了他。

“哦,炒着吃,炒着吃,炒着吃。”秀勇在后面攥着两个小拳头高兴的一蹦一跳的。

来到家里正好赶上妈妈们不在家淑英和恬英也帮着妈妈送衣服去了。于是孩子们就点着了柴,烧热了锅,把挖来的耗子粮淘洗干净放在锅里噼里啪啦的炒起来了。时间不长锅里就传来熟粮食的香味,馋的朵儿也在屋里坐不住了姗姗赶来。

“好香呀!”朵儿猛吸鼻子一扬笑脸说

“再耐心会儿,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哥给你剥皮。”秀清摸着朵儿的头说。

“嗯,还是哥哥好。”朵儿趴在蹲着烧火的秀清的背上撒着娇的说。

“我也给你剥皮,那我好不好呀!”德旺逗她说。

“德旺哥,也好。”朵儿甜甜的说。

“还有我,还有我。”秀勇也不甘落后的说。

“二哥也好。”朵儿笑笑说。

“你们别光说不练呀!我炒好了咱们赶快吃吧!你们先给朵儿剥着,我再给大姐和二姐留点。”说话会儿瑞英就端着簸箕放在吃饭的小饭桌上了,又找来一只陶碗把炒熟了的耗子粮给淑英和恬英留出去大半碗。

朵儿开心的坐在他们中间,张着小嘴等着哥哥们给她剥皮吃。这些哥哥们也真够意思,都是自己吃一个给朵儿剥一个吃,所以别看她年纪小她可是吃的最多的。

“炒黄豆真好吃,啊呜。”她冲秀清这边把小嘴张来,秀清就喂给她一颗黄豆。

“啊呜,德旺哥哥,我要那个像油渣味的蓖麻籽。”德旺就丢给她一颗蓖麻籽。

“我要吃那个,二哥啊呜。”秀勇就喂给她一颗苍耳子的仁。

“瑞英姐,你也给我剥一颗,好吗?”朵儿连瑞英也不放过。

“小馋猫,有他们三个喂你,你还不知足,还要我为你,你真贪心,当心撑破你的肚皮。”瑞英调笑她。

“不嘛,越多越好。姐姐剥,姐姐剥。”朵儿开始赖皮了。

“好好,怕了你了,我也给你剥,给你剥。”瑞英也加入了剥皮的大军当中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朵儿的那三个哥哥都笑了。

“三姐咋样你也抵不过她的无敌撒娇神功吧!”秀清嘲笑道。

“是呀,你们先吃着,我给你们烧开水去,一会儿,吃渴了好喝。”说着瑞英就放下了手里的耗子粮,烧水去了。

就在这时朵儿突然大喊:“好难受,堵得慌。”

“我也是。”德旺说。

“我好像也有点。”秀清又对秀勇说:“你咋样。”

“我也难受。”秀勇说。

“坏了,怕不是中毒了吧!我去找妈。”瑞英说这拔腿就跑。

刚跑出去不远正好撞见帮妈妈送衣服回来的淑英和恬英姐俩:“大姐.二姐家里出事了,秀清.秀勇.德旺.朵儿都吃了我们挖来的耗子粮中毒。你们赶快去告诉爸爸妈妈。”

二姐恬英着急了:“你那?你有事没有?你们到底吃的是啥?”

“我吃的少,不知道,反正现在还没那什么严重有一点点难受。”瑞英慌手慌脚的说:“黄豆.蓖麻籽.苍耳子。”

“啊?那个蓖麻籽和苍耳子是有毒的不能吃呀,大姐你......”恬英惊讶并带着几分责怪的说。她还想说大姐你快去找爸爸妈妈,可是一回脸发现大姐人早就跑没影了,她这才搀扶着瑞英回家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孩子们都难受的龇牙咧嘴很痛苦的样子,这时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把家里的肥皂拿出来,放在瑞英尚未烧开了的温水中使劲的搓。

天空中有几缕云烟,在慢慢的飘动着,它们将星星变得若隐若现,好像在和人们捉迷藏呢!

淑英听了家里出事了,就拼命的往矿上跑希望可以见到爸爸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赶快回家救弟弟妹妹们。可是,矿上这个时候还没下班呢!爸爸还在井下,没办法!她只好又挨家挨门到老客户的家里去找妈妈,正好找到许师傅的住处看见了她姑姑恩兰。

“姑姑,快走家里出事了。”淑英拉着她姑姑就跑。

“啥事?”恩兰有种不祥的预感。

“秀清和德旺他们把蓖麻籽和苍耳子当耗子粮吃了中毒了。”着急的说。

“快走!”恩兰也顾不得想许师傅收钱拉着淑英就要往外走。

“大妹子,你等等,我这里还有把绿豆,你带上放锅里给孩子们煮成绿豆水,兴许能解百毒。”许师傅从小缸子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果真有大约两捧那么多绿豆交给了恩兰。

恩兰匆忙的谢过,拿着绿豆口袋就跑了。来到了家门口看见嫂子依然也正好回家。

“嫂子,快走孩子们中毒了。”恩兰对依然着急的喊了一句。

“啊?”依然一愣,然后就被恩兰拽进院子里来了。

她们来到院子里看见几个孩子正难受呢,有的喊堵得慌;有的说肚子疼;有的抽风。属朵儿最严重她已经出现了半昏迷现象。

恩兰赶忙把绿豆交给了淑英,让她烧一锅绿豆水,留着备用。

瑞英最轻就让她自己喝恬英刚刚搓好的肥皂水。剩下的恩兰.依然.淑英.恬英就开始轮流着给他们四个往嘴里灌肥皂水。喝了吐,吐了喝,一个个被折腾的翻江倒海一样。如此折腾到后半夜,瑞英.秀清.秀勇.德旺喝了绿豆水后都有明显的好转。唯有最小的朵儿,不见起色,依然是脸色苍白.脸庞浮肿.双目无神.浑身无力,看来是要保不住了。

“妈,朵儿想吃熬小虾米,小虾米可香了我在林伯伯家的门前闻见过它的香味。”这是后半夜朵儿从昏迷中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恩兰此时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搂着朵儿抚摸着她的小脸说:“妈给朵儿想办法,一定给朵儿熬小虾米吃,好不好。”

看的周围的人都不住得抹眼泪。在这个饥荒的年代小虾米可是奢侈品呀!人都被饿的走路都费劲了,要想下河捉虾米是需要冒着一定的危险的。除非这是很勇敢的人,或是家里实在是急需要粮食或金钱的人才敢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下河捉虾。

“我知道早市最东头有一份卖小虾米的,你一会儿就去看看我给你看着朵儿,你去碰碰运气吧。”依然边擦眼泪边说。

“嗯,嫂子那你替我看着朵儿吧,我这就去给她看看。”恩兰亲了朵儿一下把她抱到炕上然后对她说:“朵儿,你在家里乖乖的等着妈,妈一会儿就回来,回家朵儿就有小虾米吃了。”

“嗯。”朵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妈妈。

“快去吧,早市离这里七八里的路呢,你走着去这一去一来需要时间,你最好快去快回,要不我怕孩子撑不住呀!”依然催促她。

太阳升起来了,乌云像一件厚棉被似得,将它团团围住。阳光透过缝隙直射下来,像一把把金色的利剑直入大地,云也借着太阳的光变成了玫瑰色。

恩兰来到早市东头果然看见一个四十不到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在那里卖小虾米。

“师傅,你这小虾米咋卖?”恩兰她知道这小虾米是奢侈品所以没有底气的问。

“五分钱一斤。”卖虾米的师傅说。

“哦。”恩兰无奈的哦了一声离开了。

可是,她把整个早市都走了一遍也没看第二份卖小虾米的。

无奈只好再回头来,继续问:“师傅,这虾米少钱卖吗?”

“你看看我这是挣得的辛苦钱,我把它卖了换钱家里还等米下锅呢,你说我咋少呀?”卖虾米的师傅也无可奈何的说。

“哎!”恩兰哎了一声没说啥又走了,可是没走几步路她又走回来了。

用手抓着衣服的边,咬着嘴唇像等待宣判的罪人一样:“师傅,少卖吗?”

“我说你这个人咋回事呀?不买就不要捣乱了,我还等米下锅呢。”卖虾米的师傅被恩兰折腾的不耐烦了。

“不是呀,师傅你听我说我只有二分钱你可以卖给我一点吗?我家的那个丫头吃苍耳仁中毒了,快不行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吃熬小虾米。”说着说着恩兰眼里就泛着泪花,一串晶莹的露珠在脸庞划过。

“哎!”卖虾米的师傅没再说啥。

拿过恩兰手里的篮子捞了两把小虾米放在她的篮子里:“去吧!”

恩兰把手里的二分钱递给了师傅,却被师傅又放在篮子里了。

“师傅你?”既惊讶又不解。

“去吧!去吧!”卖虾米的师傅摆摆手说。

无需多言,也不用多言,这就是一种善良吧!

恩兰千恩万谢后,一路小跑就回家了。回家后看见朵儿还在努力的等待着她的小虾米,恩兰也顾不上悲伤了,赶快把小虾米清洗干净。但是虾米太少只好用三块砖搭起一个小灶膛,抓了几根麻杆,在大马勺里给朵儿熬的小虾米。

“朵儿,你看小虾米,妈给朵儿熬的小虾米。”恩兰搂过朵儿说。

她急忙把一只只的小虾米送到朵儿的小嘴里。

“妈,朵儿嚼不动。”朵儿有气无力的说。

“妈给我朵儿嚼,妈给我朵儿嚼。”恩兰流着泪说。

伴着泪水和小虾米一起在嘴里嚼动然后再慢慢送进朵儿的嘴里。

天真的朵儿把小虾米含在嘴里并没有咽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蓝盈盈的天空中,漂浮着雪一样的白云。我想那朵云定是朵儿那纯洁无瑕的灵魂吧!她变成了天使被天堂里的神仙接走了,逃离了这苦难的世界。

一场春雨过后,翠绿的树叶上挂满了透明晶莹的水珠,新鲜的泥土气息昭示着春的到来,一簇簇鲜绿的的野菜也从地里冒出来了。

这是朵儿走后的第二年的春天,一天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爷儿来找恩兰她们帮忙浆洗棉衣被褥。这个大爷儿和其他人有明显的区别,别人都是面黄肌瘦的而他的脸色似乎要比别人好的多。别的矿工的衣物都是黝黑黝黑的煤面子的尘土黑色,然而他的衣物虽然也是黑的但是不是一个黑法,他更多的是油泥还有股厨房的油烟味道。这一点细微的差别被细心的恩兰发现了,经过打听才知道这个大爷儿是矿上食堂主管兼大厨,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是个丧偶多年的单身汉。这个问题比较麻烦,但是在饥饿面前恩兰和依然还是打算铤而走险试上一试,于是就打定了他的主意,想通过巴结他然后进入食堂再打一份工作。

“嫂子,我看要不我们把他的衣物好好给他翻新一下,然后也好说话呀!问问他那里还缺不缺打工的,咱们也好再多挣一份钱。”恩兰和嫂子依然边洗衣服边聊着。

“我看成,食堂那工作可是个美差呀!别人都吃不饱,但是那里可以吃饱了。至少省出来我们那份孩子也可以多吃点不是吗?”依然赞同的说。

“那好,我这里还有从家里带来的两个新的棉花瓜子呢?一会儿,絮被的时候给他用上。”恩兰说。

“嗯,我这里也有和他这身棉衣差不多颜色的一块新布料,咱把这身棉衣给他做身新的吧,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到时我们再好好的求求他,还怕他不答应。”依然说。

于是这姑嫂俩就这么合计着做了,等到那个大爷儿来取衣物和被褥时,他的脸上都乐开了花了。于是依然和恩兰就借着这个机会向他说明了用意。

这个人还真是不太大气,他又提出条件:“进入食堂可以,只是这每次我来你们这里浆洗衣物的钱你们得给我免了。还有,食堂里的活儿可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两个可要替我多分担呀!”

“可以,可以,只要能让我们多一份收入,我们辛苦点不算啥。”恩兰满口答应着。

“是呀!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我们小辈理应给您分担。”依然也满口答应着。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得,恩兰和依然进食堂为的是填饱肚子,大爷儿这般小气为的是以权谋私偷奸耍滑呗。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久,恩兰和依然就进入了食堂做了那里的厨师帮忙做饭。而这个大爷儿也像他所说的那样自从她们姑嫂来了,他还真的很少干活儿了,当起了甩手掌柜的,把所有的无论是大活儿.小活儿.脏活儿.累活儿.一律交给她们两个干了。

哎!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为了能让家里的孩子们吃饱饭辛苦就辛苦点吧!这不算什么?可那大爷儿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给他干活除了干完自己那份和他那份,还要时不时的溜须他才成。他有时候会把给大伙做饭时的精粮悄悄地留出来一些,然后让恩兰和依然给他单另细作,然后借机会揩油。

“ 这饺子煮好了,你给孩子们先藏好了回家吃。”说着就端一碗饺子递给依然,可是等依然接过饺子碗的时候他就是不松手,还恬不知耻的把手覆盖在依然的手上,越是想要抽回来他越是抓得越紧。

“哎呀!”恩兰的半盆热饺子汤就泼过来了,正好全泼在他两当中了,烫的他一缩手把碗也摔了,饺子也撒了,这才算是解了围。

“没事吧,大爷儿真对不起,我脚底下踩道煤块了没站稳,没烫坏您吧!赶快用凉水冲冲,嫂子你也真是的看见我来了也不说给我接一把手。”恩兰边道歉边假装责备依然。

......

哎!即使这般小心谨慎,还是难堵那些长舌妇们的嘴。因为她们没有得到这份工作,出于嫉妒便开始造谣生事。

“食堂那两娘们一定是和老孙头有一腿。要不老孙头也不会在这么多人千挑万选的选中她们俩呀!”

“我看也像,看她俩那狐媚样一定是早就把老孙头拿下了。”

“呵呵,这下便宜了那老孙头光棍儿多年一下子来了俩这么俊相好的,还真是艳福不浅呀!”

.......

还有比这更难听的呢!

哎!要不是自己家的男人信得过,怕是这个家也早散班子了。为了生活为了活命还是要继续与他周全,直到饥荒过去了他们才回家来。

九 文革

如果说饥荒是一场浩劫,那么文革又有谁来买单?

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好像从天上降下来了一个极厚重而又极宽大的窗帘,想要把这世间的丑恶全部隐藏在它的帘幕之下。

一群头戴绿色军帽.身着绿色军装.左臂佩红袖标的人就把二伯抓走了。原因竟是把二伯解放以前当绺子的事情给翻腾出来了,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牛鬼蛇神。恩霖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家的那匹马也被当成资本主义的小尾巴给拉走了。

“你们没搞错吧!我家老头子当年还参加过抗日呢?并且还救过人呢,这村里的人是可以证明的呀?”二妈被这突入袭来的变故给打蒙了。

“那你家男人是不是曾经当过绺子。”这群人横眉立眼的说。

“那是当初没办法的事情呀!日本鬼子侵略难道不打他,等着挨打吗?”二妈反问道,上前就要拉住二伯不想他被带走。

“这个我们不管,我们只负责抓人,上面人说他有罪他就有罪。你有话到上面说去吧 。”这些人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把二妈往边上一推扯着二伯的衣服领子就给抓走了。

“妈,怎么回事?”刚生产完第三个儿子秀成的恩兰从屋里出来。(由于营养不良在饥荒的那几年嫂子绝经了,这个孩子是过了饥荒才有的。)

“你爸被红卫兵抓走,你在家里看家我想辙去。”二妈说着就拔腿走了。

撂下恩兰和孩子们在家,没办法,二妈走了这些活计就要靠还在月子里的恩兰自己一个人操持。就在那天的傍晚恩兰蹲着给孩子们烧火做饭时,突然感到下身坠涨一个东西突然从下体冲了出来。回到屋里一看正是自己还没恢复的子宫,从腹腔中垂落下来。恩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洗净了手自己愣是生生的把它给推回腹腔里面继续做饭。她也必须做饭,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孩子在等着他,芝林在等着她。哎!从此落下了子宫下垂的毛病。

放下恩兰在家做饭不说,我再给大家说说二妈吧!

二妈从家里出来就去了大姑娘玉环家,带着玉环娘俩就奔北京找她的二儿子芝学去了。芝学在外几年跟着表哥学做生意学了一身本事,人脉广手里也有些积蓄,这事还是要靠他来上下打点。

终于在监狱里面见到了二伯,没想到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叹了一口气说:“咱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呢?”二妈火了。

“我说我们离婚吧,你带着孩子们再走一家吧!”二伯郑重其事的说。

“我是讨厌过你,我是嫌弃过你,可那是以前,如果你以前说那对于我可是梦寐以求的机会,可是今天不行。”二妈坚定的说。

“你听我说,我这是为你们好,要死有我一个人盯着呢,你和我离婚了就不会拖累孩子们了。”二伯恳求道。

“妈,爸说的对呀!你们还是离婚吧!你看看咱们村赵子勤咋样呀?当年为了掩护红军被日本人砍了七八刀都没有死,最终不是还被扣上臭老九,作风有问题的高帽子给活活打死他教书的田泗学校了,他还是老师呢?下场又如何呀?就我爸那嘴能翻过来身?还有他媳妇每天还要被拉到大街上去游街,那天不是白菜帮子.烂菜叶 .屎尿一身呀!那是什么日子呀?”玉环同意爸妈离婚。

“妈,姐说的对呀!北京这里也冤死了不少人了,依我看你们还是离婚吧!”芝学也赞成爸妈离婚。

“啪!”二妈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扇在芝学的脸上。

“ 要断可以,你们先把流在身上的血还给他,因为他是你们的爹,你们身上流着他的血呢。”二妈愤怒的说:“我生是你爹的人,死是你爹的鬼,他要死了你就把我们俩一块埋了吧!”

“再者说赵子勤嫂子那么难都没改嫁,咱这才哪到哪呀!我等着你。”二妈又对二伯说。

“走!走!走!”他们的谈话惹恼了看守。

就这样二伯没等到探视结束就被带走,望着二伯被带走的身影和看守刚才凶悍的表情。芝学和玉环怕受到牵连没敢吭声,自从那次探视二妈的态度很让看守为难。所以给的探视的次数很少,但是二妈不怕耐心的等待着二伯出来。

时间是长了毛了咋的?为啥走的那样慢?尽管饥荒是过去了,可是饥饿和贫穷一直都不曾离开半步,运动也是闹的越来越凶了。只要是家里有的东西都要被当做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割掉的,看着孩子们挨饿受冻家里的大人真是不是滋味。

如果家里的东西算资本主义的尾巴,那么野生的应该不算吧。芝林心里这样想。于是他就又和恩霖商量决定在铤而走险下冰窟窿捕鱼卖。冬天的鱼因为是稀有所以价格很高,并且它在冰下趴在泥底下冬眠懒得动弹也好捕捉。冬天的寒风想想就够可怕的,更别说是下到冰窟窿里捕鱼,若不是被逼急相信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勇气在冬天赤身下河。

瘆人的寒气逼来,耳朵就像被刀割的一般生疼。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慢慢悠悠地飘下来。房檐上的冰凌犹如一把把长长的冰制的匕首,看着就让人不禁浑身不住的打寒噤。

“你爹,今天下雪了天这么冷,我看要不咱就歇一天不去了吧!”恩兰满怀深情的注视着芝林说。

“人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要是等雪停了开风了天气会更冷的,我早就大哥商量好了没啥特殊原因就不会停止。再说了这不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也好多挣几个钱,一家人开开心心也好过个年呀!”芝林边收拾东西边安慰恩兰说。

“那好吧,我多带上一些白酒吧!留着你们上岸冷了暖身子用,再多带点干粮,拿上两件军大衣......”恩兰一边念叨一边也帮忙整理东西。

“对了,别忘了带上一条长绳子吧!那条太短了,我嫌它在水下活动范围太小了,我想自己的范围再大一点,能捞的鱼更多一点。”芝林叮嘱恩兰道。

“可是,那就意味着你在水下的时间就更长了,我不放心呀!”恩兰担心的说。

虽说是寒风刺骨的冬天,可是芝林见恩兰如此不放心自己,便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的水性吗?”芝林双手搭在恩兰的双肩柔情似水的说:“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允许自己有事呀!你就赶快收拾吧,别让哥哥嫂子等我们哟。”

“嗯!”尽管恩兰嘴里答应着可是心里还是有种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的疼痛。她一把将双手吊住了芝林的脖子,缓慢地将自己桃花般圆润的朱唇覆盖住芝林的厚重的唇,她认为这样做好像能给传递给心爱的人某种力量似得。

漫天的飞雪,在蜿蜒的小路上,在宁静的湖边,在无边的旷野里,整个世界一片银白皑皑。平日如茵的麦田今日也变的银光闪亮,就连路边的树木也变成或是蘑菇或是雪人,羞涩地低着脑袋,全然没了往日的潇洒。湖面显得比往日更加博大.深邃.辽阔。

“哥.嫂子你们先到了?”芝林忙上前打招呼。

“哦,我们也才来一会儿。”恩霖停住手里的冰钎子直了直腰说:“今天,天比往天有点冷你嫂子给孩子们生了火盆,做好了饭才来的所以也晚了。”

“嫂子,那我们准备柴火吧,等着他们一会儿上来时候用。”恩兰对依然说道。

“好吧!我看那边还有一些没被割走的干芦苇,你拿上镰刀我们去那里割几抱芦苇来。这个干燥起火也快,那边还有一些干树杈比较高你会上树,一会儿也把它够下来。光靠着这芦苇也不顶事,时间长不了呀!走!我们快走吧!让他们俩先在这里凿冰窟窿,我们干我们的去。”依然不愧是长嫂事事都想的那么周到。

恩兰她们放下手里的家什带上镰刀就出发了,湖面上只留下恩霖和芝林这哥俩。芝林也把外面的厚大袄脱了就剩下一个小棉袄,一阵寒风袭来,不由的让人打了个哆嗦。但是为了干活儿利索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噗!噗!往手里吐了两口吐沫,带上棉手套拿起那个可以粘在手上的冰钎子,甩开膀子就不停的使劲戳那个湖面。溅起的冰渣直往脸上飞,往脖子里跑,就像一个个绣花针一个劲儿的往肉里钉一样,说不上刺骨,但是疼得让你浑身不自在。

“哥,人家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这现在湖上的冰有多厚呀!”芝林想要考考恩霖。

“成语用错地方了。”恩霖纠正过来说:“我想现在是腊月没有三尺也至少有两尺七八左右吧。我们使劲干吧,别想它了我们至少还要打七八眼冰窟窿呢。”

“也是,我们使劲干吧!”芝林回答说。

......

冰窟窿凿好了,恩兰和依然也抱着拾来的柴草回来了。

“哥,我俩喝口酒吧,暖暖身子,我们好下水。”说着芝林递过他的锡制的酒壶拔掉壶塞递给了恩霖。

自己也拿着另一只酒壶嘴对嘴的喝了几大口,然后就要开始脱棉袄棉裤。

“芝林,你还有汗呢,要不等落落汗再说吧!”恩兰关切的说。

“恩霖,你也是,落落汗再脱吧!”依然劝恩霖说。

“别等了,早晚都是下水,还是抓紧干吧。”恩霖叮嘱说:“你们把绳子拿过来吧,一头拴在你们自己的身上,另一头我们拴在自己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解开。只要我们这里一拽,你们就使劲往上拉绳子,把我们脱出冰窟窿来。如果我们没有拽绳子,你们也要从我们每次下水时数起数五百下,然后往上拽我们。记住了。”

恩兰和依然拼命的点头,然后这哥俩就把衣服全脱了只留下一条内裤,来到冰窟窿前往活动活动全身的关节,就开始往彼此的身上浇冰凉的湖水。那刺骨的冰水浇在还冒汗的身上汗毛孔立刻收紧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五分钟过去了,当感到身上由于冻的皮肤开始发烫时,深吸了一口气,一个鱼跃带着绳子带着网兜,这哥俩就消失在冰窟窿里没了踪影。

看得恩兰和依然不住得浑身发抖,此时最紧张的还不是为他们的冷担心,而是为他们的处境担心。冰下不像水下憋的难受了可以上来换气,它必须要找到来时的那个冰窟窿的出口才能换气,否则就要永远的葬身湖底了。这时这姑嫂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气也不敢出,两只拳头紧紧的攥在一起了,虽说是冬天可是手里却渗出了汗水。

一.二.三......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一......三百.三百零一.三百零二......

每数一下心就揪一下,四百五十.四百五十一.四百五十二见芝林和恩林还没上岸,恩兰就坐不住了。

“嫂子,我们拉吧。”恩兰着急得询问着。

“嗯,我也等不下去了,我们拉吧!”依然也着急了。

为了防止冰冻将绳子拉折了,她俩又将绳子在湖水里浸泡一下就开始往上拉。不一会儿,就看冰窟窿里的水像开锅了的一样恩霖和芝林从冰窟窿里冒出来。噗!这哥俩一抹脸上的湖水,带着大半网兜的鱼儿上来了。

恩霖上来后的第一句话:“依然你俩数得太快了。”

“就是,今天下雪冰面不透光,鱼儿老实的很,就像白捡的一样可好抓了,我俩本来打算把网兜装满了再上来,这家伙让你俩整的才装一大半就被你俩扽回来了。”芝林也在边上埋怨。

“我俩担心呀!”依然解释道。

恩兰拿来水桶把捞好的鱼儿放进桶里,这哥俩透了口气又下水了。如此几番捞了大约几水桶鱼儿,直到嘴唇冻得发白才上岸。恩兰和依然赶快关切地给他们披上厚重的棉大衣点着了芦苇让他们烤拷火。

“哥,今天的鱼真多咱烤烤火,吃口东西,再下去管保这次能捞大钱,做完这次我们就准备回家过年了,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三了。也该准备准备年货了,给家里的老小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孩子们都快馋疯了。”芝林边喝酒吃干粮边说。

“ 可不是吗?德旺都那么大了,还一到过年就慌神呢,这小子学习不错,我打算卖完这鱼奖励他一个新书包也让他显摆显摆。”恩霖一脸幸福的说。

“够吗?我再给你俩烧点疙瘩汤。”依然说。

“嫂子,我看我们还是烧点吧,这下水冷呀,还是肚子里有食儿扛冻呀。我还家里带来点菜叶,呛呛锅给他们放里面吧!”恩兰边说边从带来的东西里翻出碎菜叶搁在锅里。

吃饱喝足了这哥俩又下水弄了几桶鱼儿觉得差不多了就收工回家了。

人们还在酣然入睡,星星也在夜空中调皮的眨着眼睛。这哥俩就开始用小推车推着鱼儿从家里出发了,赶往离家百十余里的崔黄口的大集市场卖鱼去了。

“ 哥,你回去睡觉了吗?”芝林关切的说。

“ 睡了。”恩霖回答。

“那这鱼儿?”芝林指着被分的井然有序的鱼儿说。

“ 哦,那是你嫂子分的,她说大的卖一毛五,中的卖一毛,小的卖五分。”恩霖解释道:“你的呢?”

“嘿嘿!我的是恩兰分的。”芝林答道。

“嗨!卖点鱼儿连家的女人都跟着辛苦,这一挑就挑到后半夜。一会儿,就又该起来干活儿了,本来好好的脸蛋都快熬成黄脸婆了。”恩霖抱怨说。

“ 哎!可不嘛?我家的恩兰这几年也老了许多,还有要是咱的马儿在就好了,这步撵还真有点吃力呀!”芝林说。

......

一路有说有唠等到日上三竿这哥俩就到了崔黄口的集市上,由于他们把鱼的种类分的齐全价格也公道,没费啥大劲儿很快就把鱼儿卖光了。哥俩拿着到手的钱兴高采烈的置办齐年货,就高高兴兴地往家赶。

恩霖走着走着就感觉肚子有点不对劲肚脐部开始有点隐隐作痛。

“ 芝林,你咋样呀!肚子疼吗?”恩霖问。

“嗯?我不疼呀?”芝林答道。

“可能是我昨天着凉了?要不就是走急了岔气了?”恩霖这样给自己解释说。

“哥,歇会儿再走,这不都到了大杜庄了吗?还有个三五里路就到杨家口,那里有个老中医,他可神了上次恩兰的病就是他给瞧好的。一会儿回家路过我们进去让他给你瞧瞧。”芝林安慰他说。

“嗯,也只好如此了。”恩霖答应了一声。

于是这哥俩就停在路边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恩霖的症状也不见好转脸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感觉有点乏力。

天上的凑在一起像是说悄悄话,月亮偶尔也会穿上漂亮的纱裙,害羞地躲在云彩的背后。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杨家口老中医的家里。

“大夫,你还认识我吗?我就是那个发大水哪年都您这里给我媳妇看病的人呀!您可真神呀!您说没事她真的没事了,这不我又来求您来了,您快给我大哥瞧瞧。他到底咋回事呀?”芝林赶忙和老中医套近乎说。

“哦,我想起来了,你媳妇现在咋样?挺好的吧!”老中医说。

“是呀,她很好,要不咋说您神了呀!你快给我哥再瞧瞧,瞧好了我们一起谢谢您。”芝林说。

“好好!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我们图的不是这个,只要病人的病治好了我比啥都开心。来来!我这就给他瞧瞧。”老中医放下手里的药说。

“好好!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我们图的不是这个,只要病人的病治好了我比啥都开心。来来!我这就给他瞧瞧。”老中医放下手里的药说。

“你那里不舒服呀?”老中医问道。

“哦,我就是肚脐子周围一个劲的胀痛和钝痛,还有点恶心。”恩霖这样答道。

老中医听他这么一说,赶忙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试了试说:“你是肚脐子周围呈现扩散性疼痛,并且不烧,还有点胃痉挛的感觉是吗?”

“老神医,你可真神了,一点不假。就是这样,你说我这是啥病?该咋治呀?”恩霖佩服的说到。

老中医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还治啥呀?没治了?”

“啊?啊?”恩霖惊呆。

“大夫,你没开玩笑吧?这不就是肚子疼吗?咋会没治呀?”芝林也疑惑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哥得是急性阑尾炎。”老中医对芝林继续说:“他这病我治不了需要上大城市去治,而且是越快越好需要手术和重要的消炎药盘尼西林(青霉素)。你们可知道那盘尼西林比金子便宜不了多少,再说就算是去最近的北京前去医治最快的是坐马车去也要一天零半宿吧!依他现在的情况怕是不等到那里就不行了吧!撑不到那里。就算到了你们的钱够吗?听我的话你们还是回家吧!”

“神医,你不能见死不救呀!”芝林恳求的说:“您是神医您一定能行的呀!”

“哎!你以为我不想救吗?是我真救不了呀,医者父母心有那个大夫希望看到自己的病人能够救治却让他死掉的?”老中医再一次强调说。

“芝林我们回家。”恩霖倒是显得很平静说:“谁让我贱人得贵病呀!咱别麻烦大夫了吧。”

“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家里取钱去带你去北京。”芝林焦急的说。

“你等等!”恩霖一把拉住了芝林:“别费事了,赶快送我回家吧,我不想钱也花了,我也死在外面弄个人财两空。”

“哥,你说啥傻话呢?当然是命重要了,我怎么忍心看你就这样离开呢?”芝林想要挣脱可是他的胳膊被恩霖牢牢地钳住了。

“你没听大夫说吗?钱和时间都是问题,治不治得好也是两说着,我又何必花那冤枉钱呢。”恩霖强调说。

听恩霖这么说芝林也只好莫不做声了。只好把恩霖的那辆推车和卖鱼的家什寄存在老中医家里,芝林用小推车推着恩霖回家了。

来到家门前恩霖脑海里浮现出他当年用马车载赵海回家的情景,不由得热泪盈眶了。他强打着精神让芝林扶着他在月色下轻轻地叩打自家的柴门,哗愣愣,哗愣愣,一串铃铛的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在屋内久等他们归来的依然。依然打开柴门立刻就觉的气氛不对,恩霖的推车不见了,卖鱼的家什也不见了,并且恩霖还用人搀扶着,豆粒大的汗珠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个劲儿的从脸上往下淌。

“你爹,你这是咋的了?”依然架过恩霖说。

“没事,我们进屋说好吗?”恩霖咬着后槽牙强带笑容说。

芝林也跟着进了屋来,一脸凝重的说:“嫂子,哥是急性阑尾炎发作了恐怕是时日不多了。”

“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依然眼前直飘雪。

“是的依然,芝林说得没有错,我这是贱人得了贵病没救了。”说到这里他万分抱歉的对着依然说:“真是对不起你呀!我也对不起赵海哥,没能替他照顾你一生呀!”

芝林见这夫妻两说着贴心话就一脸凝重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屋。

恩霖拉着依然的手热泪盈眶的说:“尽管你我是奉了海哥的旨意成婚的,但是这二十年来的相依相伴我真是没和你过够呀!怎奈老天给我的时间有限,不能让我陪你终老了,我要走了想想真有点愧对你和海哥到那边我还不知道咋和海哥交代呀!”

依然泪流满面的说:“赵海走了,你今天也要走吗?你们都好狠的心呀!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该咋过呀?”

“淑英嫁的不错在方庄子的那个婆家过得还成,恬英看上了咱们村里李申家的老大振国了,小伙儿还成吧人挺勤快的,如果你觉得成过了年就把事情给他们办了吧!只是苦了瑞英和德旺这两个孩子,怕是上不成学了这是我最大的心痛。”恩霖咬着牙说着豆大的汗珠像雨一样不住的从脸上滚落。

正在这时睡在西屋的德旺被吵醒了他从西屋溜过来了。

“爸,你这是咋了?”德旺不解的看着爸爸,又看了看妈妈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于是他就放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把睡在西厢房里的两个姐姐恬英和瑞英也给吵醒了,统统跑到东屋来了。

“德旺,不哭。”恩霖摸着他的头说:“你已经不小了是一个男子汉了,爸走之后这个家的重担还要你来扛呢。你要替我照顾好你妈妈和姐姐们,不要让谁欺负她们。还有我走之后,你把我葬在咱们“北大荒”地的东河岸上吧。我想等你妈妈百年之后让她和你大一起合葬吧!”

“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姐姐们的,但是谁是大呀?”德旺不解的问。

“大就是你三个姐姐的爸爸他叫赵海,曾是你妈妈的原配丈夫,这个很长的故事爸爸没有力气给你讲了,你问你妈妈和你大姐她们吧,她们会告诉你的。”恩霖的力气已经不多了。

“你爹,你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依然满脸泪水的问。

“我知道,赵海哥他一直都在你的心里,你也是他最深的牵挂,他一直都等你。能与你共度这二十年我知足了,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只有这样我才没有辜负他当初的托付呀!我知道任何朝代任何习俗都不可能允许一个女人带两个男人入土的,所以我选择退出......你以后的日子要好好的过,把我和赵海哥没有活过的日子一起活。为了保证你将来能和赵海哥团聚,我就不将你托付给任何人了......这孩子们也一天一天的长大了,我相信他们会懂得报恩的,一定能把你照顾好。”恩林时断时续的说。

“恬英你过来,你的事情我已经和你妈妈交代了,如果你和振国是真心的喜欢那你让他们过门提亲吧!爸同意,你妈也同意,只是过了门要恪守做媳妇的本分不要给你爸和我脸上抹黑。”恩霖点手叫过恬英说。

“嗯!我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恬英一边哭一边保证着。

太阳从东边的天际渐渐地探出脑袋,像害羞的少女,却生生的。一会儿它大概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于是像个顽皮的小男孩,一下子跳出了地平线。顿时,大地上的一切都变成了金色,好像披了一层闪着金光的纱衣,世间的万物也都活跃起来了。

恩霖感叹道:“好美的早晨,好美的朝霞,海哥你来了?我们走吧。”

“爸,你是不是不疼了?”德旺惊讶的问道。

“嗯,不疼了,爸看见很美很美的朝霞,你大他笑着向我招手呢?”恩霖笑着说道。

瑞英疑惑道:“妈妈,现在窗外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爸咋看见朝霞了?”

“嘘!”依然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女儿瑞英不要出声,然后她让恩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继续说:“是呀!好美的早晨,好美的朝霞,我们三人一起欣赏吧。”

房檐下千万根冰柱倒挂下来,像一柄柄利剑闪烁着寒光。茫茫的积雪仿佛给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就在这个飘雪的早晨,恩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永远的走了,他将自己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一样纯洁的雪地里。

一生的辛劳,一个情字,他退出了三人的世界,享年36岁。

恩霖走后也曾有人奉劝依然,再嫁一次可是都被依然婉言谢绝了。她说:“此生拥有这么两位这么真心待他的丈夫,两段这么刻骨的爱情今生足矣,不再奢求。”从此,她带着两任丈夫的孩子坚强地独自过活,一生的辛劳直到晚年生活还算如意。2008年下半年她得了脑血栓彻底躺在炕上起不来了,她的媳妇刘丽娟继承了她家的家风,不嫌脏,不嫌累,细心周到的照顾着她。直到2010年农历八月二十日,永久的离开人世,至于那天的故事,等我写到2010年再说好吗?至此依然.赵海.恩霖三个人的爱情暂且告一段落。

如果时间能懂人的情绪就好了,在人们开心的时候多停留一会儿,在人们难过的时候快走几步就好了,可是它偏不永远都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走着。

老村长赵堂在第二年的春天也走了,他把村长的职务交给了芝林,但是文革的村长可不是个好差事,轻了向上面交不了差不行,重了百姓不干戳你脊梁骨也不行。

夏天是充满希望和可爱的季节,河岸一株株垂柳犹如一位位少女在对镜子梳妆;一棵棵苍天古杨犹如一位位哨兵英姿飒爽傲然挺立;一棵棵小草伸着懒腰。夏天是绿的海洋,绿得让人舒适,绿得纯净,绿得阴凉,绿得可爱,绿得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可是这么美的绿色却没有给这芝林一家带来绿色的心情。

中午刚一放学秀勇就背着书包跑进来说:“爸你知道吗?上面下来指示了上大学是要靠村干部保送的,正好您有这权利你就保送我去吧。”秀勇脸上洋溢着一脸幸福好像那个大学校园就尽在眼前了。

“勇儿,咱不上大学了,像你哥一样在家跟爸种地吧。正好生产队里还缺个会计,你的书也念的差不多了,留在家里给爸当助手吧!”芝林一脸愧疚用商量语气和秀勇说。

“为什么?”秀勇不解的问:“我想上大学,那可是荣耀呀!您为什么要留我给您当助手,是我的成绩不好吗?可是您看看那一墙的奖状不全是我的吗?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不是!”芝林面露难色的说。

“ 那是名额不够?”秀勇更疑惑了:“不是有三个名额吗?我只要一个也不成吗?”

“是你爷爷,你爷爷还在监狱里呢?”芝林说到这里语塞了。

平静了平静芝林继续说:“勇儿,咱不上了,不能再给别人落下口实,让他们再给你爷爷加罪了,你懂了吗?”

委屈的泪水又咸又苦又涩从眼里一直流到心里,秀勇默默地放下书包,一转脸儿飞奔出家门跑向街西的大河。一下子就跳进河里泪水和河水流在一起了,没有人看见他在流泪。他拼命的拍打河水不停的喊叫着,河里的浪花将他统统掩埋。

“啊---啊---啊---”秀勇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哭着喊着叫着,折腾累了,就仰泳的躺在河面上,直到日落西山他才从河里上来没精打采的回家了。从此断了他的大学梦,留在村里安心的给他爸爸当助手做会计。

十 革后

看来这时间还真是生锈了,要不它早就知趣的把所有的苦难全带走了。

千盼万盼的文革终于结束了,二妈带着一家人前去监狱里接二伯回家。可是在监狱里的日子,让二伯的精神出了问题,他已经被折磨的不会认识人了,两眼无光无助地看着天空,傻傻地还不如一个孩子。

看见了二妈来了,他两眼直放光,冲了过来死死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就像失散的孩子找到了妈妈一样,生怕再次走丢的一样。

“你认识我是谁吗?”二妈满怀希望的看着二伯说。

“娘---”二伯兴高采烈的说。

二伯的一句娘,击碎了所有人的憧憬。

“爸咋傻成这样了?”几个孩子几乎是同时出口说。

二妈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牵着二伯回家了,从此二妈多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照顾被文革折磨傻了的二伯。

一望无垠的田野里掀起一阵阵金黄的麦浪,珍珠般的穗儿摇摇欲坠,挂在麦杆上,犹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

本以为上了年纪过了生育的年龄,没想到芝林又在这一年头麦秋迎来了他最后的一双儿女龙凤胎,儿子李秀利,女儿李秀双。孩子刚一出生二妈就要把女儿李秀双给淹死。

“哎!这孩子生的这个方家,一阴一阳家败人亡呀!兰儿咱把这丫头淹死算了省的方家。”二妈说着就要往水盆子里摁。

“妈手下留情,好歹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给她留条活命吧!”恩兰恳求道。

“女孩有啥好的呀!留她做啥?你看看女人有好命的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你看看她俩姑吧!那都是啥命呀?我把她们养到如花的年纪,还不是死的死,受气的受气。何必让她也遭这个罪呢?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她淹死,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二妈强调说。

“再者说了,这一阴一阳也方家呀!要不你把这儿子淹死,你舍得吗?你舍得我也不舍得。”二妈继续说。

说完二妈继续把那个女孩往水里摁,恩兰急了一骨碌身从炕上摔下来了,抓着二妈的手就哭了。

“妈,你就给她留条活命吧!”恩兰恳求的说。

“兰儿,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你至于吗?你不是还有四个儿子吗?”二妈惊讶了。

这时守在屋外的芝林也冲进屋里来了,他一把把孩子从盆子里打捞出来。

“妈,你就看在恩兰为您生下这么多的孙子面上留这丫头一命吧!啥一阴一阳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就不信她能方家到那里去。要来的迟早都会来,不是靠个孩子就能改变命运的,要是真有什么我接着。”芝林把孩子放在小被子里包裹好了递给恩兰。

“ 唉!你们要留着就留着吧!只是别饿着我的孙子,我把这话撂在头里。”二妈说完这些收拾收拾没干完的活儿就出去了。

人到了高龄再生孩子本来奶水就不足,更合况两个孩子。没办法只好秀利吃奶,秀双吃米糊。谁让人家奶奶有言在先呢?尽管恩兰有时也会偷偷地喂她一点奶,但是二妈看见了就会数落数落。没办法只要继续喂她米糊,可是光是米糊不甜。这孩子她不好好吃呀!没办法,只好打游击战似的找二妈要红糖。

因为二妈是产婆,所以村里有谁家生孩子都会请二妈接生去,人家就会多少用红糖作为酬谢送给二妈一些红糖。可是这些红糖二妈是很舍不得吃的,她这红糖除了给全家人做饭用,就是用它哄二伯。因为二伯也像个孩子一样吃饭要放糖,要不就不好好吃饭。二妈也是为难呀!更何况她是打心里不喜欢这个女孩,所以二妈一看见恩兰熬米糊,她就躲出去带着二伯溜达玩去。

啥时候溜达够了回家了恩兰再找二妈细声细气地问:“妈,您还有红糖吗?再给双儿放点糖行吗?”

二妈看实在躲不过去了,就用吃饭的小铝勺子给她蒯上一勺搅动搅动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真的没有了。”

......

就这样秀利和秀双,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成长。

冬天的田园是一望无际的。小树.房屋.田野.小河都穿上了白色的棉袄,到处都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声音都被冰冻了,四周一片寂静,许多小动物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由于二妈年纪大了照顾二伯有些吃力了,芝学常年在外做生意不着家,所以这照顾二伯的责任芝林是铁定了逃不了了。这不生产队解散了,芝林的工作就不那么忙了,于是他和秀勇爷俩就在运输队里找了份跑运输的活儿。爷俩除了跑运输就是有空带着傻二伯溜达,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一次长途旅程,夜里这爷俩都累的精疲力尽在车上睡着了,谁也没注意车上的傻二伯,一个人瞧瞧地溜出车去无影无踪了。

“爸,起来吃点东西咱们该走了。”睡眼惺忪的芝林揉着眼睛这样喊道。

没人回答。

“爸!爸!”芝林又叫了两声见没人回答,就推了一把秀勇:“勇儿,你看见你爷爷了吗?”

“爸,对不起,我太困了刚才睡着了,咋了?我爷爷丢了?”秀勇抓了一把头发说:“这大黑夜,天还没亮我爷他能上那里去呀?您别太担心我这就把大伙儿都叫醒了帮着咱们一起找去。”

秀勇下车挨个叫醒了车里所有的司机,一时间呼喊声和一道道手电的光亮交汇在一起了。大家在这离车方圆几里地的距离从各个方向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披着一件金色的羽衣裙出来了。

“芝林,你快看那个桥下冰窟窿里趴着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爸爸呀?”一个同事惊讶的叫道。

芝林三步并作两步走噔噔地跑过来,虽然还没到近前但是凭着这一身的衣服一眼就认出来二伯来了。走到近前一看二伯已经和冰冻在一起了,上半身伏在冰面上,下半身一条腿泡在冰窟窿里,另一条腿蜷缩着支在冰面的窟窿中间。并且冰窟窿的水面已经结起薄薄的冰了,显然是已经泡了好久了。再看二伯那两只冻僵了的手,手指甲盖已经掀翻了留出来的血迹也已经干涸了。想必是掉进冰窟窿时努力向上爬时挠冰的结果造成的。还有二伯的脸已经面无血色了,嘴唇冻的呈现出青紫色。种种迹象表明二伯就差一步之遥就能爬上岸来,结果却精疲力尽被活活冻死在冰窟窿里了。

“爸!儿子来晚了。”芝林砰的一下子就跪在冰面上。

众人七手八脚的赶快找来劈斧和钢镐,把已经冻死了的二伯从冰里解救出来,然后让同事替芝林和秀勇请了假带着二伯往家赶。

临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家里,一进门芝林看见了二妈不知如何交代。

“妈,我把爸给你看冰窟窿里啦!”说着就往脸上抽自己大嘴巴。

二妈倒是平静了:“算了,你爸享福去了。”

二妈谁也没怨,也没用任何人帮忙,她很平静地给二伯收拾身体整理遗容,把二伯收拾的妥妥当当。然后又让孩子们平静地通知了所有的亲属。从二伯回家到下葬,二妈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泪,二妈就是这样要强的女人,她宁愿让眼泪流在心里,也不愿它流在脸上。在场的人大都感叹二妈这一世活的不易。

小草从冬天的残梦中醒来,抖落肩头上来不及逃走的雪花,大口大口吮吸着阳光。田野里枯黄的麦苗披上了绿色的纱衣,衣抉飘飘,一直飘到穿村的小河边枝条脆嫩的垂柳上,与飘逸的柳丝.淡淡的青烟缠绵。覆盖小河的冰早化作清泠泠的水,在水底招摇的柔柔的水草,把河水和一条条顽皮的鱼儿送到更远处。杏花落英缤纷的时候,桃花却蓬勃绽放,架上的葡萄也开始吐露出它逼眼的嫩绿。

这是二伯走后的第二年的春天,自从二伯走后二妈因为没人让她可操劳了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

一阵悦耳的鸟鸣把大家从睡梦中叫醒了,这天二妈起的特别早,衣着也换上了往日出门走亲戚才穿的新衣服,头发也梳理的油光可鉴其中还带着淡淡的玫瑰的香气,显然是抹过头油了。脑后的发髻上也别着一朵盛开的红色月季花。

“妈,您起这么早上大姐家去呀!”恩兰关切的问:“爸走了您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您这身体要走这么远的路怕是吃不消吧!要不让勇儿用汽车送您过去吧!不行我看还是把大姐给您接家里来和您做几天伴儿吧!”

“哦,不是呀,妈那也不去就在家呀!”二妈平静的说。

“那您?”恩兰疑惑了。

“哦,你爸昨晚来过了,他说他想我了,我在家里等他来接我。”二妈解释道。

“妈,您不糊涂呀?咋和爸说一样的话了,这日子咱眼看就要往好奔了你可别多想。”恩兰惊讶的说。

“没事,你该忙啥忙啥去吧,我就在这葡萄架下歇会儿。”说着二妈就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了。

“妈,您真没事呀?”恩兰不放心的询问着。

二妈摆摆手说:“没事,麦垄的畦背上的菠菜不是还没割着卖呢?趁着这几天下雨菠菜嫩,你还是赶快割了卖好,给孩子们换点学费,狗剩儿也轻松点。不要嫌妈啰嗦,过日子咱就得精打细算,虽说现在饿不死人了,但是你知道那苦日子,啥时候又回来呀!所以还是谨慎点好,多给家里留点积蓄以备不时之需,省得到时候没有抓瞎。”

“嗯,妈说的对,您要没事我就下地了。”恩兰见二妈不像有事的样子就放心的下地干活儿了。

日上三竿恩兰在地里干了大半天活儿,突然口渴了想喝水却发现自己没带水壶。索性只是在“二斗”干活离家不远,于是就赶回家里喝水去。等她到家发现二妈还在摇椅上躺着,手里拿着一副发旧了的羊皮手套面带微笑的闭着眼睛睡着。

“妈,您别在这里睡觉呀!一会儿,不着凉了吗?”恩兰一边说一边上前扶准备二妈回屋里。

“妈!”恩兰惊讶了,她发现二妈已经断气了人都僵硬了。

二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驾鹤西去谁也没有惊动,很坦然的自己一个人走了。

......

时间似乎略懂了人们的心思,终于不再磨磨蹭蹭了。一晃孩子们都长大了,秀清由于勤劳肯干自己给自己挣出娶妻生子的钱,也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了;秀勇虽说尚未成家自己也在努力打拼和热恋中;秀成因不忍看老父亲如此劳碌上完初中就自己退学做了泥瓦匠;现在上学的就只有秀利和秀双。可是尽管如此那两个儿子的娶媳妇的钱和房以及这两个孩子的学费,仍然像一座山似得压得芝林喘不过来气来。

这些年来兴起了沙发热,听说出门打沙发能挣很多钱。于是芝林就辞了运输队的工作,买来一张全国地图拿着一套木工用具全国跑。

“勇儿,我到安徽了。”这是芝林在安徽时候给家里发来的平安信第一句话。(嫂子没上过学不识字,所以哥的信一般都是写给儿子们,再由他们转述给嫂子听。)一个左手拿着蛇皮袋子,右手扛着木工箱子淹没在人海茫茫的火车站的情景立刻浮现在人们的眼前了。

芝林在信中提到他在安徽有名的景点黄山,还在黄山的脚下的沙发厂里做木工,景色优美环境清幽不用所有的人为他担忧他一切安好。

一个月后,芝林又发来一封信说:“勇儿,我到深圳了。”仔细往下看,原来和芝林一起干活的年轻人嫌弃伙食不好把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第二天老板就把他们那帮人全炒鱿鱼了。不过没有关系,深圳是个发展迅速的城市,挣钱的机会更多了,也更大了,我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芝林的每一封书信总是能把不开心的事情写的跟获得意外收获一样。其实其中的甘苦恩兰早就了然于心了,他这是除了让恩兰放心更多的是安慰孩子们让他们安心学习。

记得芝林每次回家,他总是会给孩子们讲他在外面的经历。他讲上海的外滩和东方明珠.讲北京的天安门和故宫.讲深圳的航空母舰.讲福建的鼓浪岛屿.讲大理的蝴蝶泉......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孩子们,他总是讲的眉飞色舞。

芝林说他在外面每天早餐都有肉包子吃,五毛钱一个,有碗那么大,咬一口满嘴就是油水。他说得孩子们口水直流,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冲着恩兰微笑使眼色。其实恩兰知道他在外面每天早上只喝一碗一毛钱的稀饭。

芝林还说他每次回家都是坐卧铺舒服得很,也不用担心睡过头,到站的时候列车员会把他叫醒,一觉就睡到了终点站,真舒服。其实恩兰知道他每次买的都是站票,是一路上站着回来的,中途买了一份报纸垫在车厢的过道里迷糊一阵。芝林他还给孩子们讲方便面讲会闪亮发光的新皮鞋,说过年的时候会给他们都买来。

除夕之夜,秀利和秀双守岁都守困了,缩在被窝里等他们的方便面和闪闪发光的新皮鞋。可是12点过去了,门外开始响起噼里啪啦迎新春的鞭炮声,却依然不见芝林的身影。孩子们不停的问不时朝门口张望的恩兰。

“妈,爸怎么还不回来哦。”秀利焦急的说。

“妈,爸不是说今年他一定会回来吗?”秀双也焦急的说。

恩兰摸摸孩子们的头说:“再耐心等等吧,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等着等着孩子们就等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孩子们发现炕脚头放着闪闪发亮的新皮鞋,不远处还放着一箱子三鲜伊面方便面。而此时的芝林正脸疲惫的在炕上鼾声如雷的甜甜的入睡呢。

芝林的父爱就像这张地图,而他就是利用这多年的岁月丈量出一张地图,他在那边,孩子们在这边。而地图上则是他或深或浅的足迹,沾满打工的汗水与疲惫。

老四秀利是末小恩兰比较娇宠他又由于芝林常年在外疏于对他的管教,所以他只上到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没有再上学。秀双还算争气考上了天津师范大学成了一名老师,也算是圆了家里这么多哥哥们的大学梦吧!

时间是往前走的,钟不可能倒着转,所以一切事情都会过去,再也不能回头了。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了,并且有好几人成家立业了。

也许压抑了太久了,憋闷了太长的时间,灰色的天幕在经历了冬天的严封之后,终于让小雪花获得了自由。小雪花飞舞着.跳跃着奔跑回人间。

县医院的妇产科门诊前的人可真多呀!有大肚翩翩等着产检的,有拿着瓶子不断喝水那是等着照B超的,有准备好一切用具等着住院生孩子的,还有拿着一把单子等着叫号的.......

秀勇扶着素云在妇产科门前的楼道里的等候椅子上坐下了。

不一会儿,护士就喊:“姜素云,47号姜素云请进来。”

“ 是打算留下,还是打算引产呀?”一个中年的女医生拿着素云的单子询问着。

“哦,大夫我们引产。”秀勇说。

“引产呀!不过我要问问你们呀!你们有孩子吗?”大夫询问。

“有一个女儿呀!大夫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呀?”素云疑惑的说。

“哦,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属于中期引产而且还伴有一些综合症,可能这次引产完后你有可能终身不孕了,我建议你们把他生下来。如果家里有孩子就引产吧。”大夫解释道。

“啊?”秀勇瞪大了双眼:“不,不,不是,大夫我们这属于意外怀孕还没到间隔,等女儿到了8岁我们还打算再生一个孩子呢!你咋告诉我们这么复杂呀?”

“事情就是这个情况,是引是不引你们两人再仔细考虑考虑吧!”医生把单子递给了秀勇两口子。

“ 勇,引是不引你拿个注意吧!反正我还想再要一个孩子给咱闺女雅娟做个伴呢。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素云说。

秀勇捏着脑门子也犯难了:引吧,有可能终身不孕,不引吧,还没到间隔,爸爸又是村长自己家人都没管理好,以后咋管理别人呀!

秀勇想来想去最后拉着媳妇素云往医院外就走:“咱先回家再说吧!”

回到家后秀勇把上医院引产的事情都告诉他爸爸了。

“爸,你说这事情咋办呀?”秀勇犯难的问。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芝林捂着嘴托着腮说

“我听素云的意思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次引产而从此不孕了,我也心有不甘呀!毕竟国家还允许我们再要一个呀!只是没到间隔而已。”秀勇商量着说。

芝林看着儿子的为难想到了曾经没有让他上大学的委屈,最后芝林决定破例帮他一把。

“这样吧,你先带着你媳妇出去上外地躲一阵子吧,等你们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辞职不干了。”芝林决定的说。

“那这样不好吧!”秀勇无奈的说:“难道就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吗?”

“去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芝林摆着手说。

几天后,秀勇带着素云去了外地一边打工一边准备生孩子。

“沙啦啦,沙啦啦......”秋的使者---秋风,清扫着芝林家的院子里的树叶,顺便也把秋邀请来了。秋逗乐了柿子,柿子笑红了脸;秋说笑了石榴,石榴咧开了嘴。秋又朝着沉默很久的菊花走去,秋悄悄地把开花的秘密告诉了它,它豁然开朗微笑的点着头,绽放出一个个绚丽的花朵。

这一天,全家人都来到这个热闹的小院来了。因为秀勇他们全家回家了还带来了他们的儿子李洋。大家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围在一起看这个胖小子,芝林的第一个大孙子。正在大家沉浸在欢乐的喜悦当中,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叫骂。

“李芝林,你给我出来。”一个声音尖声尖气的高叫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村的无赖常二赖子的媳妇。

“你二赖嫂子,你啥事呀?”恩兰忙上前招呼说。

“你别在我们这打马虎眼让李芝林出来。”二赖媳妇把恩兰推倒一边继续叫嚣:“为啥,这次批房基没我的份?我是不给钱咋啦?”

“你二赖嫂,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是你不够条件,你上次批的那块房基地你七年之内你也没盖。我没给你收回去就已经很照顾你了,你这次又批。你家孩子才几岁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三岁,离盖房娶媳妇还早着呢。咱就先把指标给那些等着盖房娶媳妇的人吧!等你够条件了我再给你留块好的。”芝林解释说。

“别给我废话,你就说给还是不给吧,别唧唧歪歪那没用的。”二赖媳妇继续说。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高了吓着孩子了。

“哇哇---哇哇---哇哇---”李洋被吓哭了。

这下好了二赖媳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一下子就窜进屋里。

“我不够条件,这就够条件呀!你不给我批,我就去乡里告你去,说你包庇自己媳妇破坏计划生育条例。”说着她就得意的离开了。

“唉!与其让她告我多不如我自己去辞呈。”芝林说。

于是,芝林带上辞呈信和4000元罚款来到了乡政府,从此结束了他的村长职务。

十一 暮年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地消逝着。

到了晚年,芝林恩兰夫妻俩为了不给孩子们增添麻烦,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就开了一家小卖部自供自足的维持着自己的晚年小日子。同时也不忘了时不时的帮助孩子们干干农活儿。

太阳今天上班又迟到了迟迟不肯露面,让茫茫的大雾来替班。

“ 你老嫂子,这么早就来老四这里剥棒子了。”对门赵晓辉的妈妈打招呼说。(我们这里棒子就是玉米的意思)

“ 嗯,是呀趁着下了一宿的雾了棒子皮软和就早来会儿。”恩兰回答。

“ 唉!我看你家老四也太能种个地了,这家伙让他整的六间房的当院,一米来高全让他铺平了棒子了。这得啥时候剥完了去呀。”赵晓辉的妈妈继续说:“昨晚我们都睡了还看见您和老哥在这里剥呢,这又这么早就又来了,你们到底睡觉了吗?”

“嗨!我们这上年纪的人觉少,有几个小时就够睡了。”恩兰回答道。

“ 唉!这雇人干活儿不也是花钱吗?我们早来会儿,晚走会儿,不就是为了给他们省俩钱吗?”芝林继续说:“你看这山似得这么一大堆要不赶快剥出来,过两天下雨了不就长芽了吗?到家的粮食还能让它糟蹋了?”

“可不是吗?听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有大暴雨,你们快让老四多雇几个人赶快抢出去吧!”赵晓辉的妈妈也操心的说。

......

嗨!芝林和恩兰真是劳碌命呀!到老了还不忘操心孩子们的农活儿。

2003年农历二月初四,雪花如蝴蝶般在我们的身边飞舞,纷纷扬扬飘满了整个春天的世界。这是我与芝林哥和恩兰嫂子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与小哥订婚时第一次去他家,接待我们这一行人的就是我芝林哥和恩兰嫂子。虽说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可是来我们家看热闹的人可真不少,里三层外三层院里院外全是人。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勇气,到这家做媳妇来。因为我婆婆是个盲人,我公公是患有类风湿多年不能劳动,家里只有三间旧房和一个还没装修的筒子房,他家要说媳妇在外人眼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都来看看热闹。(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妈到底看上我小哥那里好,非要把我嫁给他。)

“都冻坏了吧!快屋里暖和暖和去吧!”芝林哥和小哥儿老早的就迎接出来了,把汽车的车门给我们打开带着我们往里走。

恩兰嫂子在堂屋就迎接着我们:“也真是的这二月天还倒春寒下这么大的雪,大老远来的路上还安全吗?您们快里面请吧!”边说边把进屋的门帘给我们掀起。

我的家人和他们彼此客气一番,在芝林哥和恩兰嫂子的引荐下我才认识我的婆婆和公公。

“你家公婆不比常人,以后有啥事情还要你多担待着点,但是你放心我这老叔和老婶绝对会把你当亲闺女看待。还有家里要是有个啥事为难了,你就找哥,我家人多大家都伸把手事情就会过去了,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张口。”芝林哥这样向我保证说。

“没事,不要怕麻烦我们咱们是一家人,谁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嫂子恩兰也是这样说。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只当他们是说给我听的客套话,直到后来的相处我才知道他们并非客套,而是真正的把我当他们家里的一份子看待,这是后话容我以后再细说给大家听吧。

听公爹说我们居住的新房从盖到装修所有的工程都是秀清和秀成给免费干活儿的,就连和他们一起帮忙干活儿的那些人也只是象征性收点钱,(因为工程大半部分是他俩干,其他人算帮工。) 给我们节省了很多钱呢。

当然这些只是听说并非经过我手亲眼得见,只能将信将疑吧。真正的接触和了解还是从我和小哥儿结婚,以及我公公去世这两件事情了解。

我和小哥结婚时,由于公爹腿脚不便婆婆是残疾人不能料理家事,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芝林哥和恩兰嫂子给跑前跑后的张罗的。清楚的记得那天接亲的花童全是大哥的孙子李健.李龙和孙女雅娟.雅雪。几乎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大哥和他的儿子们帮忙料理的。

2006年农历十月廿六日天出奇的冷,傍晚5点半左右公爹到后院扔炉灰回来要给炉子换煤。一下子就栽倒在堂屋的灶台前起不来了,急忙叫来120救护车送到县医院。可是不到七点我三舅就给我打来电话叫我在家里准备后事,我当时就吓傻了。他告诉我说我公爹是脑部大面积出血已经没救了,现在就挂着强心液准备往家里送呢。

当时小哥和姑姐她们都去医院抢救公爹去了,家里就留下我和孩子在家里照顾婆婆。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实指望够治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况且,家里的现金和能够提款的卡我都交给小哥让他拿去急救去了。手边就只有4000元的存折,这都天黑了让我去哪里取钱买准备后事的寿衣和准备孝衣的白布。这事情我都没经历过呀,况且这时的婆婆听到这个消息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我真抓瞎了。

后来我把我二姨用电话把找来了,让她替我看着孩子。我拿着存折就跑东街我芝林哥家去了,他让我别着急,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来办。后来,他就把他的儿子们都找来了,商量着所有的事情。不到八点他就让他们把寿衣和白布都给我制备齐了,也把帮忙的人和司仪也给我找来。大约快九点时,我公爹就又被120救护车给送回家里来。拔掉强心液,穿好寿衣没多久,就不久人世了。

接下来的三天,芝林哥就更是尽心尽力的帮着料理公爹的后事,嫂子恩兰也帮着我在一边安慰婆婆。由于家底本来就薄加上公爹多年有病,所以这办丧事的钱就显得有些捉衣见肘了。这事我找芝林哥商量是不是可以从俭些,他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一切有我呢。”他把事情真的给我安排的妥妥当当,无论是从待客的席面再到送公爹走所有的仪仗无不风光体面。就连我自己都纳闷了,我一共就交给芝林哥4000元,不可能有这样的场面。直到把我公爹入土为安,从账房先生的手里拿过账本我才知道其中的奥妙。在礼账折祭一栏里这样写到:李芝林 礼金貮百元整 折祭貮仟元整 李秀清 礼金贰佰元整 折祭一仟伍佰元整 李秀勇 礼金貮佰元整 折祭一仟伍佰元整 李秀成 礼金貮佰元整 折祭一仟伍佰元整 李秀利 礼金貮佰元整 折祭一仟伍佰元整 李秀双 礼金 贰佰元整 折祭一仟伍佰元整。哥,你是没用我操心这钱你全替我垫上了,你让我咋谢你呀?时至今日,那个写满满都是爱的账本还在我家最深处的柜仓里被我好好保存着呢。

小蜜蜂的蜂房里藏着满满的蜜,蚂蚁搬运着食物准备过冬,田野里的高粱.稻谷沉甸甸地弯着腰,果园里各种各样的果实挂在枝头,菜地里新鲜的蔬菜装了一车又一车......又是一年葡萄成熟的季节了。

“老奶,我奶奶叫你带着佳晨去我奶奶家分葡萄去。”芝林哥家的孙子李刚和孙女雅雪来家叫我了。

“哎!你们先头走我马上就去。”我爽快的答应着。

“您记得带着佳晨小叔去呀!”雅雪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我这就给佳晨洗洗小脸就去。”我答应他们。

我知道,我一定要去,不是为了葡萄而是为了那份情,如果我不去的话。嫂子也会特意把择好的葡萄大老远的给我送家里来,她年纪大了我真不忍心让她还为我们操这份心,所以我要去。

我刚一进去就听见秀清讲当年的趣事呢。他说:“每当葡萄快要成熟时,看到那些一串串地垂挂下来晶莹剔透的葡萄,就眼馋得很,可是妈不舍得让咱们吃。每年秋季,她都要把成熟后的紫晶晶摘了去市场卖,换钱给我们交学费.买书本。听爸说这棵葡萄是奶奶当年从她的娘家扦插回来的呢,传到咱们这辈就好几十年了。”

“嗯,是你奶奶留下来的,这棵葡萄从我小的时候就有,它也曾经给我挣过学费呢,当时你奶奶也是舍不得我们吃,总是在最后的时刻才把架上仅有的葡萄摘下来,匀些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也让我们兄弟姐妹尝尝,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你二叔芝学就会大声喊:吃葡萄喽!”芝林哥在一旁回忆说。

“是呀!我也记得小时候与这棵葡萄有关的记忆这是我的记忆没有你们那么快乐!”秀利在一旁红着脸说:“记得有一回,我趁着爸妈不在家,悄悄地摘了一大串最圆最大的葡萄,洗净后细细地品尝了足。那些葡萄水分足.味道好。”说着他还把眼睛闭上了,仿佛回忆当初那甜美的味道。

“我本想留下一些给你们尝尝的,可是却没忍住一口一只,不大会儿就全给吃完了。我没忘了打扫战场,把葡萄皮扫起来丢到好远的地方。晚上,我都睡着了,还是被妈拽起来揍了一顿。后来我才明白,妈的葡萄是有数的,她每天都会仔细清数那些葡萄。”秀利不好意的说。

“哈哈,该!谁叫你偷来着。”秀成笑着说。

“你这是三年做贼,不打自招呀!”秀清凑趣的说。

“我也来说说吧!”秀双拉过凳子拿起了一串葡萄说:“那年,我考上了天津师范大学,决定随叔叔先去城市里做工赚点学费,然后再去学校,也可以帮家里减轻点负担。临走的那天晚上,妈妈摸索着站在葡萄架下,把她精心侍养的葡萄拣最大最圆的摘下几大串,留给我吃。”

这一刻秀双眼里噙着泪继续说:“那一刻我读懂了妈妈的对子女的疼爱与依依不舍,那酸酸甜甜.饱满的水分一直浸透心脾,就像妈妈无声的目光,牵挂与滋润着我。”

“嗯,还是秀双懂事,这书没白念。”芝林哥频频点头说。

“是呀!自从我们搬到县城里居住,每到葡萄成熟的时节,只要我们有事没到,咱妈就会督促咱爸亲自送来给我们吃。从咱老家到宝坻县城有近40里,葡萄又怕颠簸,咱爸就会推着他那辆旧自行车不行送来。”秀勇也回忆说。

“其实,现在城里随处可买到葡萄,可是咱妈依然执着地认为葡萄是最好吃的东西,我们依然是最爱吃葡萄的,在妈妈眼里我们还是孩提时两眼盯着葡萄馋兮兮的模样。但是我们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样馋嘴了,似乎更好吃的东西遍地都是。您们二老真的不必要再如此辛苦了......”秀勇略带心疼加抱怨的说。

“妈妈的葡萄怎么不好吃了?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秀清不爱听了没等秀勇说完他就火了。

“大家赶快让开一条道,小心烫了我可不负责任。”见他们聊的有些不愉快,我赶忙结果嫂子手里刚刚煮好了的青玉米过来打圆场。

“老婶您快放下吧,我们是请你来吃葡萄的哪呢让你帮着捞忙呀!”秀勇赶忙把煮玉米的盆子从我手里接过去了。

“嗨!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我也没帮啥大忙就是过来帮嫂子端端盆子罢了。”我递过盆子说。

“你们趁热快吃吧!这是第五批甜玉米,不够锅里还有粘玉米呢。”嫂子催促的说:“你老婶,你也赶快带着佳晨吃,嫌热那有筷子,你给他穿起来拿着吃。”说着嫂子就递过一把筷子让我们穿玉米用。

“嫂子,您也坐下来吃吧!”我忙拉嫂子坐下,没想到她又站起来了。

“我不忙的呢,我要去给他们准备准备。今年一共种了六批玉米,最早的没吃完已经晒干磨成玉米面了,煮成玉米粥最养人了。还有我还给他们留了几个用来炒爆米花的棒子,我看看干了吗?一会儿也给孩子们拿上。”恩兰嫂子风是风火是火地又跑了。

我的嫂子永远是这么闲不住,只要孩子们都回家来,她就脸上乐开了花,就算再忙再累她的心里也是甜的。我想这应该是天下所有母亲都有的舔犊情结吧。

微风下,那青秀挺拔的玉米,修长墨绿的叶子互相问候,如同美丽的女子翩翩起舞。靠近点,仿佛能听到玉米拔节的声音。房前屋后的菜地里,花生.大豆.茄子.辣椒.豆角.丝瓜,还有树上的梨子.桃子.柿子等等如同听了个有趣的故事一般都张开了笑脸,蓬蓬勃勃的,煞是可爱。

每年开春,嫂子总是狠下决心,一定要多种玉米,让孩子们吃个够。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日子,她就开始实施她庞大的“玉米工程”。先是在营养钵池里点上玉米种,然后搭起支架,再覆盖上塑料做成拱棚。当气候适宜在大田里种植露天玉米的时候,她的玉米秧子已有半尺高了,正好可以移栽到田地里,这样就比别人家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别人家的玉米秧子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她的玉米已经是青壮年了,开始扬花吐穗了。此时,她的第三批玉米早已经破土而出了。

给一批批玉米除草.施肥.浇水.除虫,成了她乐此不疲的劳作。这一批批的玉米就像她的儿孙,大的已经成家立业,小的还在蹒跚学步,它们的成长凝聚着嫂子无数的辛劳,蕴含着一个母亲多少浓浓的舐犊情深呀!

“李健今年是高三了吧!学习可要抓点紧了,你看你大姐当年就是因为高三没抓紧,结果只考了个哈尔滨理工大学。你这怎么也得给我考个北航或是经贸的吧?”芝林哥下达命令了。

“爷爷,您当北京重点大学是咱家开的呀,您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吧?”李健吐了吐舌头。

“不高呀?你大姐当年上的是宝坻四中,你这上的是宝坻一中,你自己说我的要求高吗?”芝林哥斩钉截铁的说。

“天呀,你真是我亲爷,你真敢逼我呀!”李健无奈的说。

“ 你爸爸他们当年倒是想让我逼呢,可是条件不允许呀?所以上大学的任务就只好教给你们了,你看你大姐是哈尔滨理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雅娟姐是天津理工大学毕业了;李洋哥是北京科技大学大二;琪梦姐是天津师范大学毕业现在是老师了;琪楠姐也上南开念大一了;你好意思说不吗?”芝林哥开导李健说。

“你两也给我努力学习争取先考上宝坻一中再说。”芝林哥一转脸对着李龙和李刚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健哥,你就答应爷爷吧!”李刚做了个鬼脸说。

“嗯!嗯!爷爷,他不努力你就打他。”李龙附和着。

“你俩到底还是我兄弟吗?合起伙来欺负我呀?”李健气愤的说:“要死我也拉上你俩做垫背的,爷爷让他俩上北京来陪我。”

......

这一次的赶赴葡萄与玉米的约会,让我体会颇深,什么是浓浓的亲情我想全在这次盛宴上体现的淋淋尽致了吧。

时间如流水般悄悄的划过指尖,静静的流淌在岁月的长河里。恍惚间来到了2010年的秋天农历的八月二十日。

奇怪这中秋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夜晚为何还如此闷热令人窒息难以入睡。就在我那么的时候,窗外,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般轰鸣,让人生畏。一道闪光,一声清脆的霹雳,紧接着就好像谁把银河撕开了个口子,把一河的河水都倾注到人间。

“妈---妈---妈--”一声接着一声的哭泣声刺破了我的耳膜。

是谁在这样的深夜里哭泣?仔细倾听声音来自我们前排,似乎好像是表妈的儿媳妇刘丽娟在哭泣。我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难道表妈真的走了?

天亮了,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劳苦了一生的表妈终于以这种方式像人间告别了。

“只有好人走了,老天爷才会为他落泪。”村里人说。

“那是赵海的喜泪。”也有人这么说。

“那是恩霖的离别之泪。”还有人这么说。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第二天的夜晚辞灵的时候,表妈的大女儿赵淑英,磕着磕着头突然说自己肚子很痛,就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了。她的弟媳妇刘丽娟赶忙去搀扶她,她突然粗声粗气的说话了,那声音像极了恩霖。

“德旺在吗?爸找你说话。”她一张口就把刘丽娟吓跑了。

德旺赶忙过来:“大姐,你找我啥事呀?”

“德旺,我是爸,你还记得爸爸当年嘱咐你的话吗?”淑英这样问。

“没敢忘呀?”德旺回答说。

“那就好,那爸就走了。”淑英说完这句话,没过一会儿就好了肚子也不痛了。

德旺果真按照他爸爸生前的遗愿,将他妈妈梁依然和他大赵海合葬在一起了。

有人说大姑娘耍诈,怕他弟弟反悔不把她妈和她爸合葬。(因为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德旺有权利将他自己的爸爸韩恩霖与妈妈梁依然合葬在一起的。)但是我更愿意相信这是恩霖的情深意重和德旺的深明大义。

到此有关赵海.恩霖.依然的故事全部结束了。

秋无声无息地从命运的缝隙间穿过,直抵我的门前。风吹走了喧哗与躁动,秋天只剩下果实,赤裸裸地挂在枝头。没有花的陪衬,没有叶的修饰,成熟的果实迫不及待地滚落到地上。

果真时间飞奔到2013年的深秋,一天芝林哥家的老四秀利找到了我。

“老婶,你有空上我妈那里一趟吗?我妈找您有事。”秀利神神秘秘的说。

这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什么神秘?我心里就犯嘀咕,于是我就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嫂子家。

我刚一进门嫂子就问我:“你老婶你家里还养鸡呢吗?”

“养呢呀?啥事?嫂子你是要鸡呀?还是要蛋呀?”我疑惑的问。

“那你再多养几只鸡,行吗?”嫂子犹犹豫豫的说。

“嗯?嫂子现在这个时候母鸡都长大了开始下蛋了,您让我上那里去买呀?”我不解的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把我自己这里的母鸡,你弄你家一起养着去。”嫂子这样告诉我。

“嗯?我不明白,您这鸡不是已经下蛋了吗?您咋不养了?”我还是没听明白。

“哎!实话告诉你吧,你大哥病了,我一个人喂不了,他怕我累着,让他宰了熬着吃他又不舍得,说好歹是几条性命从小养到大不容易,不如送给你让你和你家的鸡一起养着去。”嫂子无奈只好说实话了。

“啊?大哥病了?啥病呀?我三舅在县医院呢,要不我带着我哥让他给瞧瞧去。”我现在已经不关心鸡的事情了。

“没啥事,过几天就能好,只是现在体力不行还养不了,你就先弄你家去吧,好好饲养保证能每天给你下蛋,留着给我老婶和佳晨吃吧。”大哥打断了嫂子到嘴边的话。

“大哥,你真没事呀?你有事就说话,别的不行让我三舅帮忙给您看个小病,我还是能办到的呀!”我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哥,没事过些日子就能好,你把鸡弄你家好好养着去吧!别让它丢了就行。”大哥笑着说。

尽管他是微笑可是我总觉的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蜡黄蜡黄的。但是见他这样开朗,我也没敢往深里想。于是,就用嫂子的化肥袋子把大哥家的九只下蛋的母鸡背到自己家来了。然后,拿上五百元钱给大哥送去了。

“我让你养着,你就好好养着,你给啥钱呀?你要是再给钱,你就再给我背回来吧!”大哥不高兴了。

“大哥,这不是给你的鸡钱,这是我给你的留着将养身体用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就没给你买。你自己喜欢吃啥,就买点啥吧!”我忙解释道。

“大哥家开小卖部,想吃啥我不会自己进货吗?那里用得着你给钱呀?再者说了,你自己看看我这里的好东西都快被孩子们堆成山了,我那里吃的动呀,你赶快把钱给我拿回去。”说着大哥就把钱往我的口袋里装。

我不能再执拗了,我怕惹哥不开心他病重了怎么办?我于是就假装同意了刚走出东屋,我一转脸儿就把钱揣进了嫂子的口袋,拔腿就跑了。没想到天都黑了,嫂子还是挪挪擦擦地追家里来了。

“你老婶,这钱我不要,不是说好了吗?是送给你养着,送给你养着,你给啥钱呀?这钱你还是留着给孩子上学用吧!现在孩子小,等长大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先给他攒着。”嫂子又把钱推给了我。

“嫂子,这是给哥将养的钱,真不是鸡钱。”我又把钱推给了嫂子。

“将养的钱,我们也不要,你还是给佳晨留着吧,不上学,你给他卖吃的也成呀!”嫂子还是往外推。、

“买吃的,我有钱,不差这点钱,您还是带回去吧!”我也往外推。

.......

就这样我和嫂子妯娌俩把这五百元钱来来回回推了十几个来回,最终嫂子推不过我了。

她这样说:“你把这钱送给了我,我收下了,我再送人你没意见了吧!”

说完嫂子一转脸儿奔着我婆婆去了,她把钱塞进了我婆婆的口袋里了。

“老婶,你把这钱给佳晨留着吧!等他将来上学的时候您再给他。”嫂子捂着我婆婆的口袋说。

“嫂子你呀,你!”我无语了。

“你什么你,你不想我再挪挪擦擦大老远的跑来,就别给我送了。要是再把我甩个好歹的你负责呀?”嫂子下达命令了。

无奈我只好不再争执,时至今日那五百元钱,我也没能送出去,想想真是遗憾呀!

大哥总说他没事过几天就能好,可是他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了,直到临近他的去世不久的那几天。我才从他的儿子们的口里得知他得的是肺癌晚期,原来他的那几只放心不下的蛋鸡,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笔遗产呀!

2014年3月22日晚8点30分,一阵《月光下的凤尾竹》的手机铃声响起。接通电话是大哥家的老四秀利打来的电话,他用沉重的声音告诉我。

“老婶,您过来吧!我爸走了。”秀利抽噎的说。

“啊?”手机被我扔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才刚下午四点多,我还跟大哥说话来着。

“大哥,我到点了我要接孩子放学,晚上我再来看你。”我那时是这样拉着大哥的手说的。

“嗯,快去吧!接孩子要紧。”大哥睁着眼微笑的和我说

手上的余温还在,他咋就走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茫茫无指的黑夜,你咋就这么狠心,将我可亲可敬的大哥给我带走了呢?连最后一面都没给我留下,没想到最后的一句去吧,竟成为我们永久的诀别,早知这样我宁可迟到也要换来和你多处的那几分钟。不可能了,时间就是这样无情,它永远的把你带走了。

漆黑的夜,我拼命的往东街狂奔,眼前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又一幕浮现着您往昔的音容笑貌。我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呀,那我就可以久久的回忆您的一切的一切。

哥,我的好大哥,再让我这么亲切地称呼你一次好吗?希望天堂之上的你能够听到我的呼唤,哥,弟媳妇没啥本事,也没有机会报答你所赐给我的温暖,就让我用这篇祭文来祭奠您的一生吧!

我哥一生为牛马,终生操劳为个家。

如今儿孙皆成才,汝却云游远走他。

撇下孤嫂独守家,夜黑风高谁眷她。

天堂西去路漫漫,早登仙界庇佑她。

哥,头两天我又去看嫂子了。可是院子里空空如野啥也没有,我记得每年这个时候院子里早就蝴蝶蹁跹了,玉米苗也老高了,西红柿也挂上了蚕豆大小的果实了。可是今年院子里甚至连一棵草都没有,嫂子说你不喜欢院子里有草,所以她就把院子拾掇的干干净净,可是她又没有心思再种庄稼了,故此院子里就白着呢。

哥,你走了,你也把冷灶上的葡萄秧子也带走了。它从春天到现在就没有发过一个芽。还有嫂子还是那个老习惯,她做好饭菜总习惯在饭桌的另一端给你也盛上一碗。

哥,对不起,我没忍住落泪了,不巧被嫂子看见了,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

她无奈地叹息:“老糊涂了,总是以为你大哥他还在就盛忘了。”

哥,你能告诉我她是真的忘了吗?你教教我,我该咋样做?

......

十二 尾声

二妈.二伯.赵海哥.表大妈.表大伯.哥.朵儿姐.韩妈妈等等以及众多在过去苦难岁月里不幸去世的人们,晚辈在这里给你们道歉了。不是我闲来无事非要把你们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只是我不想等嫂子走后所有的事情都尘归尘,土归土。我只想用我心里的话和我手里的笔,记录下一个真实的历史,记录你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以及你们身上闪光的人生品质。

如果,真的因此惊扰了你们地下的亡灵,那么请允许我用自己的特殊方式来祭奠一下你们的亡灵好吗?

下面是我为你们写的七长八短的挽联,写的不好还望众位长辈见谅。

二伯

名垂不朽一片负风光前世,德惟全归年间坤范裕后人。

二妈

有眼苍天同我泣,无情明月任它圆。

芝林哥

魂断今宵万里寒云增缟素,名留梓里一天悲泪洒青山。

表大伯恩霖

堂上存遗容凝眸挥洒凄凉泪,室内响余音侧耳聆听教诲声。

表大妈依然

风木有悲杳杳双亲何所在,肝肠无眼痛哀哀两字不堪问。

赵海哥

生时磊落心无愧,去日坦然魂亦安。

韩妈妈

生于黑世苦矣叹操劳少食缺衣惊鹤唳,梦断黄梁福兮期久享伤心挥泪怕鹃啼。

朵儿姐

苦雨凄风悲永决,寒天冷月悼孤魂。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