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

孤芳

睡梦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快啊，快把这一切写下来啊……

醒来的时候，他会无比想写下一些东西，纸、笔，当他准备好一切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深受其扰。

“别太强迫自己。”我对他说，“下不了笔就不要把笔拿起来，在你拿起来的时候它会变得很重，压得你无法呼吸。”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呼出，仿佛刚从那重重的笔下逃出来。

“还是有些难受，那个声音太奇怪了不是吗？为什么非要在我耳边？”他皱着眉，语气倒显得平静。

我没有答话，静静地在他对面看着他，准确地来说，是观察。他那一副过于平凡的脸庞，少了平时应有的自信。嘴唇没有完全合上，大概是因为他不时地在喘着气。他那一头有些凌乱的发……

我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他仍皱着眉问道，语气比先前多了一分不屑。

我敛回笑容道：“我在想，你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一只大大的蜘蛛，还是长得很丑的那种。”

“嗯？”他诧愕。

“咳咳……因为，你的头发好丑，这一定是那只丑蜘蛛吐出来的丝……哈哈……”

他怔了怔，而后也随着我无奈地笑了。

“你看，你也还会笑嘛。”我打趣道。

“呵……”

“回归正题吧，它，那个声音，让你写下什么？”

他舔了下嘴唇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睡梦中的我能形容给你听，但是现在，呃，很难……”

“也许它就是让你写下它本身，写下你听到它本身。”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略显焦躁，“可我就是下不了笔，写不了一个字，越是尽力去写越是写不出来，我逃不脱这样的痛苦。”

我接不下他的话，他的焦躁让我厌恶。我只能说些不相干的安慰之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安慰他。大概我的主观意识已经将之视为无病呻吟了。

“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他舒开了眉，但我没觉得他放轻松了。

“那个声音，它就像从我体内突然迸发出来然后又来折磨我似的。它，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它？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站起身来，表情举动变得激动起来。

我彻底明白了，他被自己折磨着，被自己的一厢情愿折磨着，他这样的孤芳，只能自己欣赏。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所谓一些神圣的东西都让人恶心。

于是我也起身，甩他而去。

我想，他的脑袋里一定装着一只很丑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