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月彼月

2011-09-06 20:42 | 作者:风过疏竹 | 散文吧首发

沐浴着柔情似水的清辉,中秋月儿斜挂在深邃的空,星星隐匿了许多,晚风习习有了些凉意。北国的秋遥遥领先,总是阻挡不了观月的兴致。我与母亲坐于庭院,嗑着瓜子,闲聊着。这时,母亲递与我一个石榴,顿觉稀奇,举至眼前细看,拳头大小,粉红的皮光滑圆润,欣然咧开了嘴,籽儿晶莹剔透,棱角分明,拥拥挤挤。不由想起韩愈的石榴诗,“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叶见子初成”。好多年不曾吃到它,掰下一粒送入嘴中,酸甜可口,余味长留。

我把玩着手中的石榴,思绪盈然回到过去,那个遥远的故乡。

老屋

一座清幽简朴的农家小院,两间土屋,缘子相扣垒起的土墙,经了风的侵蚀,凸凹分明,屋顶用茅草铺沾,长了些苔藓与小草,由于久住年深,室内四周的墙壁,失了本色,空中弥漫着浓浓的旱烟味儿,窗棂也是黑色,天打开,天用稻草堵塞,以卸寒冷。

主人是一位老太太和一位老爷爷,老太太在村里辈份最大,我们喊她太奶奶,常年梳着发髻,一双小脚又尖又细,像没成熟的苞米。老爷爷的胡子半尺多长,一样白,弓着背,拄着拐棍,看管着村里的一片竹林,家里排行第二,我们叫他二爷爷。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们是老两口,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叔侄辈,二爷爷没儿没女,是村里的五保户,寄住在婶子家。太奶奶没有儿子,三个女儿嫁到外村,隔三差五来看看。太奶奶不在家里住,每当夜幕降临时,到后院雪儿家(雪儿是我的好姐妹)过夜。二爷爷的身体不太好,于是,我们小字辈是这里的常客,院子里的水缸整日清澈满盈,映着蓝天白云,小、蝴蝶、蜜蜂把它当做镜子,小院落清清爽爽。

太奶奶喜欢养花:粉豆花、地瓜花、芍药、鸡冠花……墙角下,石桌边,或粉红、或洁白、或姹紫、或嫩黄,蝶飞蜂舞。每年的天,都有一对燕子来此安家,生儿育女。

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唯有那株碗口粗的石榴树,是我们的心怡,每年的五月间“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然……”这些都是古人书写石榴花的诗词。

二爷爷告诉我们,石榴花有雌雄两种,雄花花谢落地成埃,雌花结果。每每捡到树下的落花,极心疼,为它们惋惜。

我们盼着,像盼年一样,盼着小石榴一天天长大,等到八月中秋,月儿饱满,石榴也成熟,笑开了嘴。太奶奶把它们摘下来,她会送我们每人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手捧此物,犹如捧着珍奇的宝贝,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是我们一年劳动所得到的奖励。

后来,二爷爷去世,太奶奶被女儿接走。小院没人住,孤寂萧条,茅屋年久失修,开始漏雨,墙头的茅草随风而摇。门上常年挂着一把锁,我们再没有去过,透过门缝,齐腰深的茅草和狗尾草在院子里疯长。那颗曾给予我们无限希望的石榴树,默默孤独地守着小院。

那是一个古老的故事,融进我们的童心和天真,融进多少年对故乡的那份浓浓的恋情,那份亲切的回忆

河边共处

我喜欢热闹,也喜欢独处。农家的中秋之夜,以秋收的忙闲而论,遇上节气晚的一年,需要八月十五过后收花生,那便可以静心悠闲地吃月饼、赏月兔。吃过节日里才能品尝的晚餐,手里拿着母亲自做的月饼,拿着集市上买来的石榴,一个人悄悄地穿越散发着浓浓幽香的村街,独坐于小河边的椿树下。

中秋的月儿像一只玉盘,镶嵌在广漠深邃的夜空,盘内雕刻着淡淡的的花纹,一颗树一个人的剪影,拼出千古的神话:吴刚轻砍桂花树。任你凝神遐迩,串缀出万千的疑惑。月儿离你很近很近,就在不远处,稍一用力,飞跃起来,便可摘取,置于室内做黑夜的照明。

柔和、清丽的月光流泻着。对岸的村庄朦朦胧胧,村树在风的摇篮里,变幻出一串流动的波纹。有大人的吆喝声,小孩的哭叫声,犬吠声,一道并送过来。坎下的溪水,月光搅动碎银一般,流水潺潺,蛙声低吟,秋虫唧唧,演奏着一首心旷神怡的轻音乐,仰或有鱼儿跳动落水的声音,又加了一道高音符。

月光似母亲慰抚的手,我自迷恋陶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无酒缺水,举起月饼,拿起石榴,共邀明月!质朴憨厚的乡村,也独我有此雅兴,与你共品共舞共昵语。远处有母亲的寻呼声,秋月也渐行渐远,道一声别,各自相安睡下……

与你相伴劳作

如果你不小心惹恼了节气,它便会来捣乱。中秋的夜晚,让你不得悠闲,不得浮想联翩。匆匆吃过夜饭,拿一件遮挡尘土的外套,邀上明月,一同去自家的场院,摘日间从地里刨来的花生,秋月很够朋友,不紧不慢,不离不弃,我与它嬉戏着,或走或停。夜风吹拂熟透的庄稼,豆荚似一串风铃,碰撞出串串音符,玉米叶又似一把把钢刀,互相切磋,秋虫赶来呐喊助威。

几十户人家的场院相拥在一起,虽有明月相照,有人还嫌月光偏袒,点一盏煤油灯。空气里弥漫着花生潮湿的气味,也是丰收的气味。噼噼啪啪摔打的声音,此起彼伏。相邻两家的场院,可以互相闲聊,天南海北,日里琐碎,任马由疆,手却不能停下,两手抓一把果秧,往锄头掀柄上,拼了命又像和谁赌气摔摔打打,沾了泥土的花生蹦跳着,躲避着,最终滩堆在一起,小山似的。这一夜的劳作很辛苦,要把日间的收获清理干净。

父亲怕我们迷睏,时不时来一句日语,他青年时在东北,小日本逼着学过几句日语,或者讲他的东北老家,深山老林,讲爷爷奶奶,讲他的兄弟姐妹。明月悬挂在高高的夜空,皎洁、明亮。它唤起父亲的思乡之情,阔别二十多年,父亲也是有情有的汉子。

我的故乡便在这儿,举头望月,它在默默地倾听,默默地给我照明。它也在劳作,为我、为邻家,为这个几十户的农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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