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皇子

2014-06-03 15:06 | 作者:魂了个淡 | 散文吧首发

御花园一向清冷,因为这里只栽得一种花,一种叫曼陀荆棘的花,花朵儿极小却藤蔓带刺。显然,这并非是适合公主贵妃们游乐的地方,更何况此时正值秋季节,叶儿干枯以后看起来更是像足了荆棘丛,但是谁叫它是帝国的国花呢。

辰皇子执政以后便搬入了御花园内的宫殿,平时,大都时间消耗在此了,倒是把办公的御书房荒废了。

由于宫殿处于御花园内,倒是显得冷清了,不,此时,并非单是冷清,简直就是冷冽。因为,辰皇子的脖子上正放着一把剑,握剑的手极为平稳安定,但辰皇子不会怀疑,只要他一动,这把剑就会在第一时间毫不犹疑的割下他的头颅。

所以,辰皇子没有动,英俊的脸庞上意外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但也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便极为安静的望着握剑之人。

握剑的是一个黑衣人,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他就是一个影子,一个仿佛没有躯壳存在的人,他就那般握着剑放在辰皇子的脖子上,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突兀之感,仿佛他本来就应该这样站在那里,生来便是这宫殿的一部分似的。

与周围坏境融为一体,这是剑圣的境界!

唯一给人不和谐之感的只有这人的脸庞,他的脸庞极为丑陋与狰狞,那脸庞上竟全是恶心的伤疤,似烧伤,又似刀伤,密密麻麻,让人瞧上一眼便会生出寒栗的感觉。

终于,黑衣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望着辰皇子那安静的脸庞叹道∶“你总是这样,无论面对任何任何危险,我却从来没见过你动容过,仿佛一切都早已在你意料之中一般。”

辰皇子还没作出表示,那黑衣人却又用着极为不甘与愤怒的语气狠道∶“每当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就恨不得把你的头颅割下,在城门口挂上三天三。”

辰皇子听得这话后,忍不住便眯了眯眼,然后便极其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黑衣人来,他的眼神极为陌生,但其实他们之间是非常熟悉的,熟悉到这黑衣人就像是他的影子,他是他的侍卫,暗侍卫,在他身边已经五年有余,救他性命不下十次,他早已当他是心腹。

这次,掌握着西北军的李瘦虎带着五万铁骑突袭帝都,辰皇子虽早知此人拥兵自重包藏祸心,但由于自己父王的昏庸无道,李瘦虎早已成了一方军阀,这西北五十万精兵早已成了帝国的一颗毒瘤,此番下旨召李瘦虎回京,名为回京述职,实则此番他是下了杀心,这李瘦虎要是能乖乖听话,倒也能图个闲职,保他一生富贵安享晚年,不然,便要他来得回不得了。

而南方军区和中央军区的大军此时早已分为两路开往西北,辰皇子此次是势在必得,但,李瘦虎此人也是了得,虽然早已回应愿意听命回京述职,但却趁帝都军力空虚,暗中带上五万精锐连夜急行军开往帝都,倒是反将了辰皇子一军。

虽事已如此,但辰皇子却并无半分惧怕,这得归功与帝都那每十年便要消耗无数金币维护的魔法阵,此时魔法阵早已开启,无数金币换来的却是永远不会被攻破的城邦,最起码李瘦虎的铁骑是无法攻破,到时各地军团回京勤王,自己里应外合便能一举击破李瘦虎这区区五万骑兵。

只是,让辰皇子不明白的是,李瘦虎一直一来都不似是这般莽撞之人,这次怎会作出这般莽撞之举,难道他不怕自己给他来个里外合击吗?

直到这一刻,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望着自己的脖子上的剑,辰皇子才明白了过来,李瘦虎此番兵行险着,原来是早有安排,他是在争时间,趁各地勤王未至之时,一举攻破帝都,到时挟天子以令天下,便大局已定了。

想到这里,辰皇子忍不住冷汗便从后背冒了出来,要是有人在内部关闭了魔法阵,以帝都如今的兵力空虚,只怕不消一夜,李瘦虎便能拿下帝都。

只是,他不甘心,他实在不甘心,自己最为信任竟是对手的一颗暗棋,他不但败在了李瘦虎的手上,还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要杀我,又何须用剑?”这便是辰皇子开口的第一句话。

的确,众所周知辰皇子从小便不喜学武,倒是叛经离道的学过几年魔法,他天赋虽高,但却无心魔法,如今也只是个低级魔法师而已,一个剑圣要杀死一个低级魔法师简直比捏死一个蚂蚁还容易,又何须用剑。

黑衣人过了半天,方缓缓的收回了剑,用极不相信的语气问道∶“你投降了?”

“我并非败在你的手上,我只是败在自己的手上。”辰皇子冷道。

“哼,败了就是败了,你这人一辈子都是这样,死到临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神情,仿佛一切皆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样。”黑衣人冷笑道,“怎么,失败的滋味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人如何?”

辰皇子深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他对他百般信任的人,为什么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五年了,五年了,我甚至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在你身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待了五年,五年啊……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五年……”黑衣人突然毫无预兆状若疯癫的大笑道。

他明明在笑,语气中却有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悲跄。

“你是李瘦虎安插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你帮我挡的刀是假的,你帮我背负的压力是假的,甚至连你我之间的友情也是假的?”虽然心中早已确定,虽然知道这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辰皇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的话。

“哼……李瘦虎算得什么东西,你可还记得,五年前的那场政变?”黑衣人冷道。

的确,五年前的那场政变奠基了辰皇子成为一国之君的帝位,但,那场政变却不是辰皇子发起的,是大皇子,他的亲哥哥。

而结果却是,那场政变他亲手毁灭了大皇子的阴谋,逼死了自己唯一的哥哥,软禁了自己的父亲,但却迟迟没有登基,只是挂了个摄政王的名头,但是帝国上下都知道,此时,他这摄政王便是帝国皇帝。

“莫非,他是自己哥哥那一派的余党。”辰皇子在心中暗道。

毕竟他不可能将大皇子一派之人完全的铲草除根,那牵连实在太大了,大皇子比他年长二十余岁,更何况本身大皇子就是帝储,比起只是小皇子的他,比起还太年轻的他,势力早已经在朝中根深蒂固,朝中大部分大臣都是大皇子一派的。

“一个连自己的哥哥都能亲手逼死,父亲都能软禁之人,还配谈情这个字吗?”黑衣人一字一顿厉声道,双眼早已瞪得浑圆。

“我……”辰皇子望向黑衣人,欲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片刻之后又抬起了头,问道∶“你真的决定要动手。”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等这一天等了五年,日夜煎熬的五年。

辰皇子苦笑一声,然后干脆不管不顾就地坐了下来,他知道,这黑衣人若要杀他,他又如何能够幸免,那何不放开些。

黑衣人并没有阻扰,要杀辰皇子,他只需动一动手,他并不担心辰皇子耍什么花招。

“其实,死我并不惧怕,只是可笑那天下人,真的就认为我贪恋这帝位了,这些我都无所谓,只是你也这般认为,我心中着实难受?”辰皇子自嘲的笑道,“我不过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无论外头的人认为我辰皇子如何的聪明绝顶,我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我的兄长早已被立为太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发动政变吗?”辰皇子抬起了头望着黑衣人问道,只是倒也不待黑衣人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我那父王,在我十岁那年突然莫名奇妙的喜欢上了我,自从那次以后,外头就开始传言我是如何如何的天纵奇才,如何如何得到父王的欢心,甚至就连父王要废掉我的哥哥,立我为太子的流言也开始不知不觉间流传了开来。”

说到这里,辰皇子声音终于开始苦涩了起来∶“你知道吗?以前我的哥哥总会过来教我骑术督促我学习,但自从那个流言开始以后,我们之间突然就生疏了起来,我的哥哥,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而当我那昏庸的父亲在酒后对我的母后表达出要封我为太子的意愿后,可怜我那无知的母亲,还欢喜的夸奖了一番,可她不知道的是,再不久后,他的儿子差点就那般死掉,我的哥哥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宫女,试图在我的饮食里下毒,也许真是运气,我没有死,因为那天我心情好,我这人一向心情就好就善待下属,倒是可怜了那无辜的小太监。”

“那年,我只有十岁,我还是渴望得到哥哥的护的,所以我主动说要去学习魔法,因为魔法师都是无心权利,一生都只对魔法研究有兴趣的怪物,当然,更重要的是高强的魔法师能保证我的安全。”

黑衣人没有答话,只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都说帝王家无亲情,原来真的是残酷至斯。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却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再天才又怎样,那年我的哥哥已经三十岁了,朝中的根基已经极为稳固,正是应当大展宏图的年纪,我的父王凭什么就认定我会比哥哥出色。”

“终于,在某天,一个高人为我解了惑,他说,我的哥哥长大得太快,而我的父王又老的太慢。”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有些动容,小声的喃道∶“长大得太快,老得太慢……”

辰皇子并没有理会黑衣人,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的父亲,多么雄心勃勃好大喜功的一个人,帝国早已统一,他即位以后便不停的对周边小国发动战争,他多么渴望史书上能歌颂他的功德,可是他却是看不见了那些劳民伤财。”

辰皇子有些自嘲的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天才是怎么来的吧?而我那愚蠢的哥哥到最后却还看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对手,我们不过是父王手中的一颗棋子,不过只是帝王平衡之术中的工具而已。”

辰皇子说完以后,便站了起来,望着黑衣人毫不退缩的说道∶“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我需要活下去,所以我拉拢自己的势力,发展自己的班底,是的,没错,早在政变日之前,我便知道我的哥哥一定会发动政变,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而我的父亲却依然对帝位恋恋不舍,那是我的机会,我等待了很久的机会,我的哥哥把我当对手已经太久了,他如果成功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过为了活下去。”

听到这里,黑衣人早已忍不住整个人激动得颤抖了起来,而辰皇子却是毫不退缩的盯着黑衣人,他不明白为什么黑衣人会是这般反应,但他并不畏惧,就算黑衣人此刻一剑杀了他,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死了,李瘦虎也是无法攻破帝都的,要解除帝都的魔法阵,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钥匙,而这钥匙黑衣人永远也是找不到的。

“其实我从没想过要登上那帝位,我会让我儿子登基,我不过只是摄政王而已……”辰皇子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只是很久过去了,当辰皇子慢慢睁开眼睛,哪里还有黑衣人的身影,只留下丢弃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把黑衣人手中的剑,剑柄赧然刻着一个“诺”字。

而大皇子的名字便是“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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