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景语皆情语

——-读郐国海的散文集《七月从远方归来》

潇湘电影制片厂到彭墩，来拍《桃花红棃花白》的实景。国海和一帮文友去看热闹。没想到一眼就被导演相中：饰演片中包工头。

包工头在现代人们心目中，确实没有一个好的印象：彪悍，强霸，凶残，险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只要见到，那怕就是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一点小的利益，立马可以像野兽一样，不顾一切地去追逐。国海的外表，我在拙作《乡村六月的花》，已做描述。为了表达的方便，在此我引用一段。

其中一位约摸四十岁上下年纪，身粗，脸阔，肤色黑黝，略带古铜；进得门后，像一座铁塔一样向我们移来。老黄说，这位名国海，姓郐，沈集中学的老师，也是写文章的。我起身握他手时，感觉他的手指很肥壮，但他并不用力。

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深交下去，往往容易被其外表所迷惑。如果你就此打住，在茫茫人海里，有可能就失去了一个最值得深交最值得信赖最容易相处最不易得到的人。文友李评说他，你的大汉柔情最能煽人情怀。好像指的是他写的文章，这一点，从他最近出的散文集《七月从远方归来》可以看出。他在《感恩并祝福》一文中这样说到：每每动笔前，我总是先蓄积情绪，让所要表达的先感动自己，再努力去感动他人。

要想感动他人，先要感动自己。试想，你写的东西如果不是真情实感，来自于真实的生活，而且这真实的生活现在或者曾经确确实实在你心底使你怦然心跳，并且从此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连自己都感动不了，怎么会感动他人呢。国海做到了这一点。一则他是一个有情人，在这里我就先不细说。二则他更是一个有心人，今天你打个赤脚，明天校门口操场上来了一群表演的人，刮风了，下雪了，山绿了，水清了，天上飘来了朵白云，河里有了点点白帆……，等等这一些，哪怕就是季气的一点点的普通的不同的小小的变换，在他心里都很留意，并且从中领悟人生的率真的容易被人忽视的但确实应该珍藏的感受来。

他的第一点懵懂的初醒的文学意识，应该从《童年不忆是父亲》里可以看出：

父亲就是从门前的那条小河乘船走的，我期待着父亲能有一天从那条小河上回来，然后搂定我，用黑匝匝的胡子蹭我的脸庞。可有一天，有人戏谑地对我说，还望什么哟，你爸在城里又娶了一个城里的女人做老婆，不要你们了噢。看看他得意的神情，想想母亲忧戚的面容，我真像失去父亲似的那么伤心。

据国海说，他父亲读了这段文字后说还算真实，就河面张望的那个痴痴的细节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生活的真实。他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理解为生活真实应该留给人的一些游刃有余的想象空间。文学应该来源于生活，但是又不能只囿于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应该高于生活，流水可以随时入文，但是不能写成流水帐。应该把生活中无论是美的也好，丑的也好，只要是“最”的东西，那怕就是一个小小的细节，甚至即使就是由于时间与空间局限的原因，无法通过感观嗅觉直接触摸，而产生出的一点点想象，只要感动了你，在你心海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可以写出来。

国海的第二点是观察事物细致入微，能够从平时大家视而不见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一些能够容易引起共鸣的带有普遍意义的东西来。譬如说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

秋是明净而芬芳的，而冬呢？则是恬静而深沉的。冬天很少用色彩包裹自己，除了雪。冬的思考贯穿四季的始终，纷乱的深绪需要归纳和整理。冬天同样也是生动的季节，风是它的音符，而雪是它语言。

在他的这本散文中，象这样描述季气特点和变化的局子还有很多。看似写天气，写天气带来的景色的变化，花开花落，云巻云舒，这一切都很自然，但是，一旦融入了人，融入了人的主观感受，而且这感受又能给人以强烈震撼，你还会对眼前的这一切那怕就是普通的季气的变化熟视无睹无动于心么？一切景语皆情语，单纯写景是不行的，在写景之中甚至之外，还应该有一种境，这种境就是作者的情，来自于作者痛彻痛悟的深切感受，只有这样的情景交融，才会让读者与你一起去领悟世事沧桑，人情冷暖，和你一起去悲，和你去喜，和你一起去哀与乐。

第三点就是国海爱跑，乐意参加各种活动。古人说，读万巻书，行万里路，人坐在家里，今天可能写得出来，明天可能还有一些感受，但是后天呢，时间长了，不接触外界事物，总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他可能自觉或不自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小时候在家的《赤脚行走》，用赤脚丈量童年，丈量童年里一个个青涩的日子，还是《去蓬莱看海》，看到海的最优美的生命形态，以及那片最美的云彩，他在《童年是什么》里说，生命的过程其实是一种行走的过程，轨迹亦是一种行走的轨迹，而思想就是一种行走的姿势。他在行走的过程中，是用心的，思想是深邃的。他是用满腔的热情和心血来拥抱生活来看到眼前的一切哪怕是一生一世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人，一旦有了这种心态，这种激情，这种定力以后，所有的一切，包括整个世界，都将为之动容。他在《绿林短章》美人潭里这样写道：

清碧的池水贮存了千吨绿色，仿若一块平整的巨大的翡翠，向四周洇散开去，逐渐淡开，淡开成群山苍茫的黛绿。倘若大山是一阙苍翠的篇章，美人潭就是这篇章的文眼。一泓溪水从美人潭穿肠而过，曲曲折折，明明灭灭，顺着逶迤的山势蜿蜒而去。淙淙的流水吻着峡谷里兀现的怪石，或急或缓，，铮铮淙淙，或如玉珮作金玉之声，或如古筝拨奏千年骊歌。而这泓溪水便是她的线索，群山、植被、断崖、瀑布、望夫岩便是她生动的细节，讲述着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在这里，之所以较大篇幅地引用上述文字，相信读者也有同感，描述此景，作者倾注了多少情感，看似写景，其实里面饱含有多少深情。景中有情，情中含景，只有这样的文字，才能深深地打动人。还是那句老话，一切景语皆情语。而这情，应该是真情，实情，激情的淙淙或铮铮流露。

确实国海是温情的，这是第四点，特别是对女性。他天生有一种爱意，有一种怜惜，有一种含在嘴里，恨不得永生永世放在藏在心里的愿望和想法。无论是小时候在乡村上学，看大雪天赤脚行走的女同学；还是在学校操场上的杂技表演，听说顶碗女孩瘁死后的难受和祈愿；以及乡村美丽的女教师，城里来的相处短暂的女同学；一个如名字一样的白雪女孩，还有大学里一个穿红风衣，很清纯，也很飘逸的女同学；还有蕊的死……。在他的这本散文集里，女性是他着墨最多，倾注的感情色彩最多，甚至一生一世都会令他魂牵梦绕的丰富的隐秘的世界。兹举他的获奖作品《故乡天下黄花》为例。文章很大气，包括题目也是这样。但大气的里面，却时时藏着蓄着间不间还溢出一股淡淡的温馨，当然又是女性。油菜花漫山遍野，花香升腾，写着写着，突然笔锋一转：

那满目的芳菲，金黄的歌吟却不时在心里弥散，在耳际萦绕。只要举目远晀，她均会自远方涌来，直至铺呈在眼前。我看到了自己迷失在花丛中的童年、少年，正以一直朴拙的模样朝我闪着眼晴。一大群孩子，行走在花丛中，灿烂的笑声溅起朵朵金黄。还有梅，向我甜甜地笑，却又转身给了我一个冰冷的背影，瞬间连背影也隐去了。

过去的女同学为玉而碎的情殇，眼前的浪漫的集体婚礼，一切都是在油菜花地里进行或举行。即使是同一元素油菜花，时代的背景不同，出现的情缘与结果也会截然不同。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是面对眼前的花海中的集体婚礼，他还是对梅，“啊，啊，怎么会是你呢，不会了，属于你的那一朵在那个春天就谢了，而我又多么希望是你啊，在这烂漫的春天，能和他们一样走进自己的圣甸，同会有这么幸福的归宿。”

别看国海的外表威猛高大，其实内心不仅是温情的，而且还是善良的。人一旦真诚，又有一颗善良的心，喜欢上了文字，笔端流露出的，肯定是美，是令人由衷的赞美。文字是他心里的至爱，文学是他心里神圣的殿堂，炎热的盛夏，手头捧着他《七月从远方归来》的文集，看着看着，我时时感觉到，有一股清凉，在人世间沁入了我的肺腑。

（通联：市白庙路50号中国石化管道储运公司洪荆处宋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