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游记

2014-05-20 08:25 | 作者:玓晨 | 散文吧首发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伴随着五月的风,我来到了武汉。

易中天的《读城记》中将武汉的地理文化特征概括为:一线贯通,两江交汇,三镇雄峙,四海呼应,五方杂处,六路齐观,七星高照,八面玲珑,九省通衢,十指连心。所谓“一线”,即京广铁路;“两江”,即长江、汉江;“三镇”,即汉口、武昌、汉阳。

像武汉这样的城市,世界上不多见。这座城市充满了矛盾,说它有些大,其实是由三个城市组合而成,即“三城合而为一”。三镇又各有特色,各有性格。三镇中人甚至还有人以自己是汉口或武昌人为自豪者。从市区占地面积而言,全国能与武汉相比的,很少。

按说武汉这样的大都市,应该令人向往,令人景仰,应该领导时尚消费潮流。而今天这座大都市显得很无奈。尽管这两年奋起直追,城市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东望上海,西望重庆,南望广州,北望北京时,“四顾茫然”。夹在中间的武汉,曾在历史上有着辛亥首义之功的大武汉,真的有点落伍了。所以易中天先生也不得不一声叹息:“有着能当首都条件的大武汉,现在却只有一个‘大而无当’的大城市框架,而且‘高不成,低不就’,既大不起来,又小不下去”!

武汉这座城市自然有它自己的特色。有一本杂志曾将全国的一些知名大中城市做了一次评价,认为武汉是“最说不清的城市”;也有人说武汉是全世界最大的乡镇集贸市场;武汉的出租车司机中传言,说中国的一位大官直言不讳地说武汉是全中国最大的县城。这些说法未免大过偏激,但的确反映出人们对武汉市的城市规划、管理方面的一些期望。前些年,武汉的确像有人说的“脏乱差”,但这些话肯定刺痛了一些人的心。于是,这两年武汉似乎要争一口气,变化可谓日新月异,市内轻轨的架设、武汉外滩的整治、大大小小数十处的绿化广场、江汉路步行街的重新设计、汉正街拔地而起数十栋集贸市场大楼、东湖风景区的治理、归元寺的扩建、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武汉汽车城、中国光谷……黄鹤楼依然雄风傲立,龟蛇二山依然烟苍茫锁大江!

武汉这座城市的包容性是毋庸置疑的,它既不像上海,把外地人当乡下人;也不像北京,把外地人当下级;更不像广州深圳,把外地人当穷人。它每天都在接纳着四面八方的客商与路人。在汉口四唯街,我住了数年,一个小小的居委会,杂七杂八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有河南来卖茶叶的;有安徽来跑“麻木”的(麻木即三轮车,人力三轮车武汉叫“人麻”,电动三轮车叫“电麻”);有四川来开小饭馆的;在铁路边有一个尼姑庵,里面有两位老尼姑和两名眉清目秀脸蛋可人的小尼姑,居委会的“太”(即奶奶,武汉话称之为“太”)说这几个尼姑,是从江西来的;还有一位在铁路边的大树底下理发的老伯,原来是从苏联留学回来后,到某中学教俄语,文革期间挨整,后来精神失常在铁路边理发……你会说,这些都是武汉的小市民,小市民与市民化生活就是武汉的特色之一。

这些小市民怎么来的?由于武汉在不断地扩大,原业的农村不断变为城市,像现在的许多地名,诸如唐家墩、赵家条、吴家湾等等,现在已经成了市中间的一个个公共汽车站的站名。而当初农民,渐渐地变成了市民,这此市民的生活习惯,自然不像上海人那么讲究雅致,那么情调。后来,武汉作为全国重要的工业城市,整出了一大批较大型的企业,如武钢、武锅、武船、武重、武石化、武铁、武冶……而这些企业的工人,来自全国各地,原来基本上都是无产阶级,这些人又成了小市民的重要内容。还有,许多驻汉机构,所谓汉办,许多人也逐步融入武汉,变成了外地人说的“汉马”(即武汉人)。当然,我们必须不能忽视的小市民重要组成部分是那些祖宗八代土生土长的武汉人,这些人大都居住在汉口的老城区,他们比较怀念品芳照相馆,比较怀念四季美的汤包和老通城的豆皮,比较怀念集家嘴的码头,比较怀念花楼街的“粉”(即妓女)……

秋雨先生说“大地方出小人物,小地方出大人物”,这话对武汉这样的大地方,似乎很有道理。凡是湖北有些名气的大人物,基本上不是武汉土生土长的。自古以来,莫不如此。我认为,余秋雨先生的这句话,用到武汉,可以说成“大武汉出小市民”。

小市民没有什么不好,他们热自己的生活,关心自己的大事,有什么不好?认为自己有道理的事,非得弄个水落石出;认为自己信得过的人,把他当成“拐子”(哥的意思);该骂的时候,就骂;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把亏给别人吃的时候,就不把亏给别人吃。交上这样的朋友,和他们在胡同里的小板凳上吃臭干子喝小黄鹤楼,很爽!尤其是过年过节的,非要在家里弄上十大盘菜,炖上一大锅藕汤款待你不可?你如果不去,说你这个人“差火”,“个板马日养的,把老子当外人?”,你还非得去喝几口不可。

武汉人什么娘都敢骂是出了名的,不仅如此,什么人都敢打。据说就打过江青的特使。一般情况下武汉人与武汉人之间的对骂是很精彩的。双方比较克制的情况下,可以像欣赏汉剧一样,不必劝架,任其自然发展。但如果两个“老几”(指当事人)脾气噪一点,火星子往外冒,难免就会动手。然后立马有人站出来劝架,“街里街坊的,么事好说嘛,抖个么狠!”,“算了算了,又不是不认得的几个人”……一番劝架,两番折腾,公共汽车到站了。公共汽车上人去车空,司机骂了一句:“个婊子几无聊,一天到晚吵到黑!”

在通常情况下,在武汉的公共汽车上,都可欣赏到较精彩的“市骂”。武汉的“市骂”,比较经典语言有这么几句:个板马、个婊子养的、嗯妈个老×……。不过,武汉人在平时的讲话中,外人听起来骂人的词,在这里只是一个语气词,没有骂人的真正意思,只是加重语气而已。比如,两个要好的朋友好久不见,见面的第一句话也许是这样的“你个婊子养的,死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不见你?”,你千万不要认为他是在骂你,在这里“个婊子养的”意思是“我的天呀”之类的感叹词。不熟悉武汉文化尤其是市民生活的人,一定惊讶于武汉人会用这种方式跟老朋友打招呼。这方面的生活,我建议你们先看一看武汉作家池莉的小说,如《生活秀》,当中有比较精彩的描写。

武汉高校的密集,在全国也是很有名的,像武大、华中科技大、中南财大、中南民院、华师、地大……每年从全国各地到武汉念书的学子多达数十万人。武汉的军事院校也颇多,如通信指挥学院、二炮、雷达学院、海军工程学院……。虽然有这么多人在武汉工作学习生活,但如果他不愿融入武汉市民的生活,他就难在这里生活得舒服。所以,要在武汉生活,先要学习讲一口流利的武汉话,并且要能够熟练使用骂人的话,以至于让武汉人看不出来你是外地人。你在坐麻木(三轮车)、购物时,就不会被“杀外马”(宰外地客)。武汉人也不会认为你是个“苕”(傻瓜)。你会在这里游刃有余,所向无敌,别人不敢轻易惹你。

有人拿武汉人和上海人作比较,说上海人讨厌但不害怕,武汉人害怕但不讨厌。细想一下,有一定的道理。与武汉人交朋友,你如果对他好,他可以很“梗”(很仗义的意思),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在平时,你得多长个心眼。很多外地人在挨了武汉的士的“宰”之后,再也不敢坐天河机场到市内的的士。不要说其他地方的人,就说我,有一次从火车站回四唯街,上了的士车后,本来起步价就能到,但我上车后眼睛稍微打了一下盹,就被的士开过了几个路口,往回走,多付了好几块车费。你跟他理论,他比你凶。算了算了,算我不走运,行吧!不过,这种宰客的现象和司机出口成“脏”(即脏话)的现象已经引起了市政府有关部门的重视,准备要治理一下。但文化的惯性和这种贪小便宜的人文性格,法律规定是力所不及的。

想不被欺生换宰,有时候真要运气好。我敢说,没有谁敢打赌,他出门就没有被宰过。不过多长个心眼,碰到好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武汉并不是我能够说得清的,因为它就像一部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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