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九天

叁

——如果这是一场繁华。

舞妃倾城，宠冠后宫。

我喝着欢儿斟给我的碧螺春，听着小丫头滔滔不绝的讲述他人对我的看法，或嫉妒，或羡慕，或不屑一顾。

小丫头讲得神采飞扬，我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得好笑，至于她嘴里到底是讲什么倒是被我一概略去。

如果只是这样的生活，于我，却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宫中已经有人恨不得我死去，出了墨染宫，又有多少人等着我。

只是我却是终日不踏出墨染宫，也谢绝他人的所谓培养姐姐妹妹感情。我一小小的舞妃，在这宫中自是没有多大的权利，而如今可以如此高调的，仅仅只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这宠爱来得虚无缥缈，怕是他利用我，我利用他。

墨染宫极其大，环境优美，屋后是个小花园，各种鲜花争奇斗艳，我自是极其喜爱这地的。

我在蝶中起舞，纤手低首，长袖飘风，足尖点地，旋转于花海，许是蝶儿恋舞，随我而飘。

“欢儿，帮我拿条毛巾。”我慢慢的站起，见到背后着一身白衣的他

“臣妾参见皇上。”我微俯身，心里却寻思着宫人怎么没有传报到这里的消息

“爱妃倒真不愧是舞仙子，连蝴蝶都与你作舞。”

“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众人怜爱，赏我个舞仙子之称罢了。”

我慢慢的往前走，他站在我旁边，随着步伐，两人仅只是个拳头的距离，却是无人再多话，这已是我们一个月以来的相处模式。

他坐在上首，我熟练的泡茶，他静静的看着，整个屋内也仅是剩下我们两人，丫鬟已都被我打发了出去。

茶香浓郁，我淡淡的笑着，只觉得开心，是以前的味道，如今只要可以让我看到与以前有关的事物都会让我开心上好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可悲。

“皇上，这是用晨起的露水所煮的碧螺春，你可以喝看看。”

我拿着茶杯到他面前，指尖不经意接触，有着淡淡的茧。

“明天随我微服私访，好好准备。”话落，人已经走了出去。

为何他不是说朕而是说我，随后又一想，人人都说我，说朕他必是很强迫自己，其实他也喜欢说我，但是他的身份只能容许他称自己为朕，这倒好像是真理，当皇上看来也很累。

我坐在铜镜前，镜中的人有着柳叶眉，淡淡的胭脂红，他人只道我容颜舞姿倾人城，然在我看来不过是虚名一场。如若早知因了这容，因了这舞，需将我囚禁一生，怕是少儿时代我必将自己毁容。

“娘娘，这件衣裳甚是好看。”

我回头，见欢儿拿了件黄色的裙子，层层叠叠，太过艳丽，太过高贵，繁琐得紧。

“把我从府上带来的那件浅绿的拿给我就行了。”

“娘娘，那件怕是太过简单了。”

“无碍，出宫何必要繁琐，出了这宫，我也仅是布衣百姓。”如若可以，我倒情愿是布衣百姓。

景文朝繁华，在这长安，天子脚下，治安本就是极好的。许是谈不上微服私访，怕只是出来游玩，看一眼自己治理下的土地，国民。

长安，长安，是我梦中的长安，可伴我的为何不是梦中之人。

我只顾着想着，却没发现不远处跑的急速的马，周围传出阵阵嘘嘘声，我方回神，只觉身体已经被人抱了起来，旋转了一个花舞，周围传来鼓掌声，只听他淡笑道“夫人想什么如此入神?莫不是为夫的怀抱太过舒畅。”

赶紧逃离他的怀抱，只是一阵脸红，只是一阵愧疚。

我低着头，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只觉得长安繁华得紧，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自他走过的一条道路，总会惹来众多的目光，然后便有人自觉的让道，他倒别无所谓，想来已习惯，更有女子一路随着他后面跑，想来那张脸实在太过招摇。

“这支珠钗倒是好看。”他淡语道，转头向我看来

有少年目光灼灼，一介华衣，青丝微扬，浅笑中流露风华。

我竟有点呆愣，耳边传来女子激动的叫声，一不留神我便被人推倒在地，再一看那被层层围在中间出不来的人，也顾不上手指被小碎石割破的疼，只觉得好笑。是谁叫你穿得像只花孔雀，哪怕你其实只是简单的一袭白衣，可惜那衣服无法遮掩你风华。

“姑娘可还好？”

我抬头，微微止住笑意，见对方也是一袭白衣装容，然那面容倒是不好苟同。

“我还好，多谢公子。”

“今日一见姑娘芳容，才知世上当有你这般女子，小生实在仰慕，我乃镇西将军第七子，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可有……”

“多谢公子抬爱，我家相公还在人堆里，不知公子可要帮助？”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想来今日实在有趣得紧，再看依旧在人堆中挣扎出不来的人，我的心情似乎更加的好了。

“夫人，夫人……”

我刚想找个位置坐下，奈何这声“夫人”实在太大声了点。虽然可以依旧旁观下去，但总归是不大好的。

“众位姑娘为何围住我相公？”我站在外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那些姑娘听见，倒是我这一声，惹来了街上人的窃窃私语，想来那些个姑娘觉得这样有碍市容，这才纷纷散了去，只是那眼角中的爱慕却是越来越浓。

我帮他整理散乱的衣服，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纵是他武功高强，也无法对这一群自己管理下的百姓施展出来。

“夫人可开心？”

双手被他止住，我忙停住笑意，刚想开口，只觉唇被人压住，他的舌已经在搅乱我的味蕾。

我从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以前尘哥会亲我的额，亲我的脸，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我感觉呼吸困难，好像有好多人在看，好像我已经要浑身瘫痪。

我搂住他的腰，把头缩在他的胸口上，只怕被别人看到我的脸，只愿赶紧离开这里。

“夫人搂得这么紧，肯定为夫的怀抱太过温暖。”

我知他嘲笑我，可与那么多看戏的百姓相比我宁愿被他嘲笑也不愿离开这仅有的庇护。

“这珠钗插在夫人头上倒显别致。”

我刚回头，便见他把珠钗插在我发上。我自然是看不清自己模样，但只见周围百姓的目光足以把我炽热，其中不乏那些姑娘嫉妒的眼神。只是，她们可知道，也许这只是一场戏呢？我不想深入，就像我知他知，何必再要他人多知。

“我肚子饿了。”见他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模样，我不禁有点郁闷，太多人的目光总会让我感觉到无处可逃，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也不懂他为何突然亲吻我，只是脑海突然想起情到深处，又自嘲的想笑，何来帝王情，又何来情到深处，怕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戏，一场演给高位看的戏。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我早就清楚的。

“抓紧了。”

我紧抓着对方的衣服，脑海中的思绪还未退去，就被突然而来的脱离地面吓到。

原来这就是轻功，我看着下面的百姓，看着他的脸庞，脑海中迅速的闪过几个片段，然后又消失。

来客楼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里面的布置装扮菜色自是不用多说的，只说这来客楼的背景也不是很简单，有种说法是某位高官开的，但这毕竟也只是说法，至于真相如何怕是不得而知了。

店小二热情的把我们领到二楼雅座，靠窗，可看到楼下热闹的食客，或喝酒，或吃饭，或谈话。

“来些你们店的招牌菜，还有两壶上等女儿红。”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看他模样，来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语，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热闹的人，热闹的气氛，热闹的对话。

突然鼻子发酸，有点想家。

美味佳肴，玉盘珍羞，没想到出了皇宫，在外面也可以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倒是让我越对背后之人感兴趣了。

我搁下筷子，抬头看向对方，只觉得对面公子风华无双，一杯酒，一个动作，姿势潇洒，无人能及。

“上等女儿红，夫人可小饮几杯。”他站起来，探过身子为我倒酒，双眼看我，动作不误，两人距离不过几毫米，近得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听得他的心跳，闻得那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少许龙檀香。

有什么印在我的唇，我的眼，酒倾而落。我推开他，站起身，脑海中只想到落荒而逃。

“我吃好了，想再去逛逛。”

夕阳落幕，人影孤散。

我走在小湖畔，望着不远处的山被夕阳渲染得橘红一片，连带着这湖水波光斑斓，怪不得别人总见夕阳伤感，这景致却是美到了极致，只是这种静却又让人想到了残缺，美到了一种极致便是残缺。

我张开双手，这是自由的空气，哪怕残缺，也是我这一生再也追求不来的奢望，不知今日回去，何时我才能再怀抱自由，想来是我太过贪心了，进了皇宫，还在想着自由，岂不是可笑，然而，若如此接受被圈养在金丝笼，我却是承认不来。

“夫人，这景色可美？”

“美，自然是美的，自由的空气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夫君大人觉得妾身说得可对。”

“哈哈哈，自由，凤倾舞，人若想一些自己不该想的，怕是到头来如何的死都不知道了。”

“死么？进了皇宫，我还会怕死么？夫君大人您说笑了。”

“夫人不怕死，凤家也不怕死。”

我看着对面的少年天子，感觉自己在这个漩涡中越来越无力，死当真不可怕，只是我的背后还有凤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