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余华《活着》

2014-04-23 16:44 | 作者:昆仑一刀 | 散文吧首发

【一刀作品】

我是较为懒散的,也是过为急切的那一类,这样的活,未必显得艰辛,却也生出许多无端的烦扰,一方面没有实际的行动,一方面渴求立刻的成功,读余华的《活着》,也显现出同样的性格上的弊端来。胡乱的看了看各种版本的序言,就要直入正题,恨不能一下读完所有的文字,知晓最后的结局。

《活着》以双重叙述的形式,将一个覆盖了一片凄美的浓郁的忧伤的云雾的故事缓缓展现出来。“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收集民间歌谣的“我”的讲述开始了,然而却不是整个故事的开始,仿佛一顿大餐开始之前的几片点心,作为开胃之用。“我”在走街串巷之间,耳闻目睹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妇女的,甚至有赏心悦目的少女对“我”生出了一种朦胧的眷恋来,但是这些,都只是为了引出那个叫“徐福贵”的老人,以及他几乎被血泪撑破了的一生。

一位老人和一头老牛,两条黝黑的脊背,两个进入垂暮的摇摇欲坠的生命。“我”因为好奇,走进老人,也走进了这绮丽凄美的生命之歌。“这位老人后来和我一起坐在了那棵茂盛的树下,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自己。”

读余华的篇,无论是叙事的语言,还是故事勾勒的情节,跌宕起伏,让人禁不住拍案叫绝。《偶然事件》一开始描写了一出发生在“峡谷咖啡馆”的杀人事件,两个相对而坐的陌生人亲眼目睹了整个杀人的过程,直到警察赶到现场检查了他们的证件,然后准许他们离开。这原本极为平淡的一件事,却因为警察弄错了两人的证件而开始酝酿了一个出人预料的结局。两个男人就这出凶杀以信件的方式展开了讨论,一开始也许只是出于生活太寥寂有必要做一些无所谓的交流争辩这样的无所谓的借口,然而渐渐地两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且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同样的共识,还原了凶杀案的真相,于是通了无数次信却并不熟识的两个人在兴奋之余顺理成章完成了一个见面的理由,见面的地点就在峡谷咖啡馆——两人亲眼目睹那出凶杀案发生的地方。“‘峡谷’里出现了一声惨叫,女侍惊慌地捂住了嘴。穿灯芯绒夹克的男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也许他的一条腿“还挂在椅子上”。文能出奇,奇在被杀者在与杀人者在就前一出凶杀案讨论的时候给出了自己必死无疑的理由,仿佛这就是宿命,冥冥之中自己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死去的借口而说服了杀人者手刃作为偷情者的自己。在讨论的过程中,杀人者偏执地坚持这必然是一出情杀案,而被杀者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碍于杀人者的执拗不得不同意情杀的可能,两个人就杀人者的心理历程展开探讨,这探讨似乎便是深自己妻子却痛恨自己妻子背叛自己的杀人者的内心独白,也完成了情杀案成立的依据。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当杀人者发现这个和自己讨论了这出凶杀案的陌生人就是和自己妻子偷情的人之一,因此毫不犹豫的在他胸口插上了一刀,平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门口喊道:“警察,你过来。”故事一开始悬在读者心中的那一片疑云,也焕然散去,宛如一颗石头落了地,却是落在峡谷里,余音未绝。

《活着》却不是这样的,如果余华的短篇如江河奔腾,《活着》却是小流水,缓缓而过,溪涧的石头,便是读者的心脏,在这凄怆的悲鸣之中,也变得柔软了,动情了,想要流下一颗泪子。

当福贵还是阔少,家境还未败落的时候,他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可他拉屎时就像一个穷人。关于老地主与小畜生(福贵就是小畜生,是孽子)的这一段叙写,不得不让人想到另一篇短篇——《一个地主的死》,王子清就是福贵老爹,王香火就是徐福贵,小孙女就是三岁的凤霞,孙喜就是王喜和长根的组合体,家珍以及老娘,人数一样,人物也差不多,但是不一样的是王香火和日本兵殊死一搏同归于尽是个英雄,徐福贵是浑蛋败家子。王香火老爹叫他孽子,因为他不知死活要和日本人作对;福贵老爹也叫福贵孽子,因为他吃喝嫖赌忤逆不最后家产荡尽,连他爹都给气死了。

福贵和他爹年轻时一样嗜赌如命,一百多亩田产输给了龙二,龙二从一个赌术高明的赌徒取代了福贵成了地主,福贵气死了老爹,家破人亡,从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变成低身下气的佃户,得叫龙二龙老爷,开始了辛酸悲苦的下下人的生活。媳妇被自己曾经多次羞辱的丈人接走了,老爹气死了,剩下老娘和闺女,大房子属于龙二了,搬到草棚子里,租了龙二五亩田,可是福贵一辈子没有下过地,连锄头犁耙都分不清楚。福贵疲惫不堪地坐在田坎上,大片大片的云霞从天空里飘过去,在满是稻子茬的田里映下黑影,如同飞过去一群大,想起过去的衣食无忧整天胡作非为的日子,裂开嘴笑了,听到青楼里赌友的吆喝,看到开盘时所有人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以及里面那些穿戴着花花绿绿的女人,像天边的云。凤霞站在远处叫爹,她的小身影在夕阳下的田畦间跳来跳去,福贵笑得更开心了,扔了锄头跑过去抱起凤霞来就往茅草房里走。那时候的福贵是开心的,好比一个刚刚从牢狱里面走出来的人重见了天日,变得无欲无求,有凤霞,有老娘,当然如果有家珍当然会更好,但是家珍被丈人接走了。

家珍回来了,带来了有庆——福贵的儿子。一家人团聚,福贵儿女双全,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死心塌地爱自己的女人。虽然日子过得艰辛,但是福贵是幸福的。这幸福如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接连的厄运接踵而来,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娘病了,福贵没钱,家珍拿出两块银元要福贵进城请郎中,福贵没有请到郎中而是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给国军拉枪炮。国民党打不过解放军,几仗干下来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许多官兵就成了炮灰,福贵认识了老全和生,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里同几十万的国民党军队苟延残喘,等着蒋委员长的救兵,救兵没来,等来了解放军。离家两年,福贵回家了,回家的情景让福贵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在离村口不远处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儿带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福贵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凤霞,“凤霞张大眼睛看了我一阵,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我对凤霞说:‘我是你爹啊。’凤霞笑了起来,她的嘴巴一张一张,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凤霞因为一场高烧哑了,一个活蹦乱跳懂事听话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就这么没了声息,听不见也说不出来,老娘也没了,福贵两腿一软坐在地上任两条老泪纵横心里不住骂自己现世现报做了孽。好在有家珍,有有庆,有凤霞,她虽然不能说话了,但她认得她的爹。

新中国成立,土地改革,龙二作为剥削农民的大地主被解放军枪毙了,福贵因祸得福,不仅让龙二作了替死鬼,还分了五亩地,和千万的农民一样,在一片蒸蒸而上的氛围里,当家作主,却没能过上热火朝天的好日子。有庆七八岁到了进学的年纪,不得不考虑将十二三岁的凤霞送人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虽不为生离死别却是骨肉相离,阅之下泪。好歹凤霞自己跑了回来,福贵没有忍心再一次把她送出去。

就这样过了几年,人民公社化、超英赶美、大炼钢铁、大跃进的时候到了。村里组织了公社,办起了食堂,一开始日子红红火火,所有人都说人民公社好,吃饭穿衣不要钱;后来吃尽了公粮没有吃了,食堂就要散伙,大家不再说人民公社好,饿着肚子下地干活。对于福贵来说,最难的是家珍病了。挣工分的事落到自己和凤霞的肩上,两个人干活,四张嘴吃饭,哪里吃得饱。接下来是三年大饥荒,种下去的庄稼都收不起来,原本自从实行公社化,大家干活就是出人不出力,点种在人,收成看天,天时好勉强能够维持,天时一坏,千万的农民跟着饿肚子,野菜树皮都吃尽。大伙没吃的,都指望着队长能到县里要,县长说,只要他饿不死,大伙就都饿不死,可是就是不见粮食,队长每次领了几个年轻人空着扁担索子去城里,空着扁担索子回来。有庆正在长身体,但是没有吃的,瘦的像一根竹竿,饿得发慌只好喝泉水充饥,凤霞和福贵到往年收了的地里掘地瓜,凤霞掘了一块地瓜,王四趁人没看见抢了过去,硬说是他掘的,福贵和他理论,他说你说是凤霞掘的那你让她自己说啊,凤霞不会说话,福贵心里那个痛啊,心如刀绞。

家珍不忍心一家人挨饿,拖了一个病怏怏的身子到城里他爹那要了一小袋子米,一家人总算撑到了下一个收成时节

家珍得了软骨病,瘦的皮包骨头,几乎病入膏肓,有庆上了五年级,活蹦乱跳的一个儿子却因为县长大人的老婆生孩子难产需要输血而变成了一个血袋子被那几个丧心病狂的医生活生生抽血抽死了。福贵心里那个难受啊,撕心裂肺,他要杀了那个医生,杀了县长,但是当他看见县长就是春生的时候,他没有再大喊大叫,默默地在漆黑的里背起自己的儿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把儿子埋在了老爹和老娘的坟前面。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想到家珍带着有庆从城里他爹那里回来的时候有庆才半岁,想到自己离家两年在村口看见有庆的时候有庆躲在凤霞身后那怯生生的样子,想到有庆听到自己的喝骂那惧怕畏缩的样子,想到送走凤霞时有庆倔着小嘴硬说不读书的样子,想到有庆每天跑来跑去又要割草又要上学脱了鞋子怕穿坏的样子,想到有庆和自己到城里去卖了那头羊眼里的不舍和吃着水果糖笑起来的样子……福贵心里那个心酸啊,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用手扶着盖了尸骨冰凉的有庆的泥巴,眼泪哗啦啦地流。有庆走了,家珍心里知道,强忍住,病却是一天天的见了好转,福贵憋了一身的疲惫和辛酸,终于病倒了。后来凤霞有了人家,招了一个偏头女婿二喜,二喜爱凤霞,家珍和福贵悬了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毕竟自己和家珍百年之后,还有凤霞来拾掇,可是凤霞以后呢?谁来为这可怜的孩子养老送终?凤霞嫁到城里过了几年好日子,比以前竟白白胖胖了一些,农忙时,二喜和凤霞就会来帮忙,眼看日子就会这样好转起来,虽然有庆不在了。

城里闹起了文化大革命,春生受不住皮鞭棍子,一条绳子吊死了,队长也被他们抓了去,关了几天牛圈放了出来。

谁曾想凤霞怀了孩子,进了产房一夜没出来,后来孩子生出来了,凤霞产后大出血,死在了有庆死的那间小屋里。福贵一双儿女都死在了生孩子上,有庆死在别人生孩子,凤霞死在自己生孩子。那天晚上下得很大,二喜背了凤霞在前面走,福贵跟着走在后面,看着凤霞的手有气无力地在二喜背上耷拉着,福贵似乎听到凤霞站在田埂上叫爹,叫得笑盈盈的。在自己耕田的时候,总能够看见凤霞在旁边的田里割草,那时候凤霞已经不会说话了,可是一看见凤霞在田里,福贵心里就觉得踏实,福贵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让有庆上学而将凤霞送人,又悔又痛,福贵看不见凤霞在田里割草了,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凤霞走了,福贵只觉得心里隐隐地被撕去了一片肉。

凤霞走后不到三个月,家珍也走了,两个孩子,都接连死在她的前面,这让她能够忍受呢?“家珍像是睡着一样,脸看上去安安静静的,一点都看不出难受来……福贵说:‘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不像村里有些女人,死了还有人说闲话。’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着十多年前死去的妻子,使我内心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情,彷佛是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我看到宁静在遥远处波动。”

妻子走了,福贵只剩下一个女婿二喜,一个外孙苦根。苦根长到了四岁,二喜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被水泥板压死了。福贵还希望二喜给自己养老送终呢?倒先给二喜送终了,自己亲手送走了所有的亲人,老爹老娘,有庆凤霞,还有家珍,现在二喜也去了,他们的坟都埋在一处,在那边倒也显得热闹,只是福贵和苦根,一个老得颤颤巍巍,一个小得蹒跚满地,孤苦伶仃地相依为命,一村子的人见了心里面都觉得可怜得难受。福贵像一株即将枯黄的狗尾巴草,小心地呵护着这根脚下发出来的最后一支鹅黄的嫩芽。一转眼苦根到了七岁,有一天要下大,福贵想着一大片的棉花一经水泡不是要全部完蛋?爷孙两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收了一大半,苦根嚷着头晕,福贵便让他回去躺下,喝了姜汤,给他烧了半锅新摘豆子就下地去收棉花了。等他回到家里,哪里会想到躺在床上的孙子身体都冰凉了呢?苦根是吃豆子撑死的,福贵说到这里,心里又是何等的悲伤呢?

苦根死后的第二年,福贵买了一头老牛,在昏黄的灯光的暗影里,福贵想到自己给苦根讲:鸡养大了变成鹅,鹅养大了变成羊,羊养大了又变成牛。我们啊,也就越来越有钱了,我们徐家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发起家来的。福贵磕了磕烟头,想起徐家的家业在自己和老爹两个败家子手里,两百亩地变成一百亩地,一百亩地变成一头老牛,老牛对着福贵呼呼地吹几口气,福贵笑了,对老牛说:“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老人和老牛在夜色苍茫中消失,故事在对土地的讴歌中结束。

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的三十余年的时间里,甚至在改革开放之后的一段时间,亿万的中国农民是依靠土地活下来的。从殷商的华文明的开始,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薪火相传,靠的是土地,靠的是农业,中国一直都是维持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在这裸露的土地上,中国亿万的农民为了吃饱穿暖而做出的血与泪的艰辛的抗争,在余华压抑冷漠的笔调下被平平淡淡地诉说了出来,然而无论怎样冷硬的心肠,也不得不为这个朴素平静的故事动之以肺腑。福贵是一个人,代表了那一个时代里千千万万的中国农民,他们在那样的历史洪流风口浪尖里像一片落入水中的树叶,历史的,国家的,时代的,动荡以及苦难都是他们难以逃脱的命运。一切都表现得非如此不可。就像福贵败光家产,沦为佃农,以及为了让儿子上学,不得不将聋哑的女儿送人,还有家珍的病,大家闺秀转瞬之间成了农家妇人;就像龙二的死,以及春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所遭受的毒打,还有有庆为了给县长媳妇输血而死掉;就像村人对凤霞一个聋哑的小姑娘的欺凌和排挤,以及在她出嫁时的嫉妒和奚落,还有根生一个小孩子为了一顿美味的豆子而被撑死……面对这些不幸,福贵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坚持到了最后,“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整个故事读来让人有一种“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无奈和心酸。

福贵这一形象,一开始也许会让人想到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在他还是一个浪荡子的那一段风流且风光的时光里,活脱脱的一个做了爆发富的阿Q。对比于余华《一个地主的死》里面的王香火,其实两个故事一开始的取材以及叙事都是一样的,王香火是英雄,日本人要他带路到松篁,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把日本人带到了四面环水的孤山,并且要求沿路的村人将桥全部拆掉,最后自己在孤山上被日本人杀了,日本人也逃不掉,不是在孤山上被饿死,就是在孤山的冰湖里被冻死。福贵没有做出这么伟大的举动,在被国民党抓了壮丁的那一段“军旅生涯”里也只是贪生怕死畏首畏尾生怕一颗流弹结束了生命从此见不到家人。都是地主儿子,王香火明大义,因此被日本人用铁丝穿过了手臂也强忍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血性汉子;福贵在这方面则弱小得多,然而面对接二连三的生离死别,一连串的变故和磨难并没有让福贵这位弱不禁风的昔日“公子哥”倒下,一次次的锤炼和对生存的抗争使得福贵摆脱了富家子弟的阿Q形象,蜕变成阿Q一样的下等人的福贵拥有阿Q所不具备的乐观积极的强大的心灵抗击能力。

老年的福贵守着那条也叫福贵的老牛,让人不禁想到海明威笔下守着大马林鱼骨架的桑提亚哥。老渔夫桑提亚哥拥有辉煌的过去,福贵的过去却是一无是处,但是当他们都年老了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强大的生存意志却是一样的,即是硬汉的生活观念。海明威塑造的硬汉形象更为直露纯粹,余华笔下的硬汉较为圆润含蓄。在面对令人无法喘息的命运的打击时,作出最大的努力去避免被打倒,被击败,这种不屈服不妥协的斗争观念,在东方和西方的文化观念的阐释里可谓殊途同归。

正如余华序言里所说——“福贵经历了多于常人的苦难,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福贵一生出了苦难还是苦难,其他什么都没有;可是当福贵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讲述自己的一生时,他苦难的经历里立刻充满了幸福和欢乐,他相信自己的妻子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他相信自己的子女也是世上最好的子女,还有他的女婿他的外孙,还有那头也叫福贵的老牛,还有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朋友们,还有生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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