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2014-03-23 16:48 | 作者: ζั͡ޓއއއ 痞爷@ | 散文吧首发

语言可以记载历史。文字可以记载历史。在某些时候,建筑,尤其是房子,也许是更好的注脚。譬如,古罗马的斗兽场,被铁蹄、钢枪、火药和大火焚毁的圆明园。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艺术。其实,更确切地讲,建筑应该是凝固的行为艺术。这里所说的行为艺术并不是现在流行的某些浅薄的、钻到牛角尖的、匪夷所思的行为艺术。

我想探究一下建筑与文化、经济发展、时代、开放程度、人文、地理位置等方面的关系。我拜访了在全国很有代表性的山东潍坊的十笏园,被誉为“民间故宫”的栖霞牟氏庄园和当年富可敌国的山东龙口丁氏的丁家大院,以及中国独一无二的充满欧陆风情的坊茨小镇。

我先到了潍坊的十笏园。十笏园因其小,被人誉为“十笏”。“笏”是什么?古代大臣上朝面君时捧的那块牌牌。也就是形容说这个园子仅有十个笏板那么大。够小了吧。虽说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院子又与“笏”相关,足以显示它的档次,如果不如此,人们怎么不说它是“十板园”、“十眼院”、“十指园”,或者“十掌园”。

十笏园原是明嘉靖年间刑部郎中胡邦佐的故宅,清代被潍县首府丁善宝重金购得,改建为私人花园。说十笏园小,小得恰到好处,紧凑而不拥挤,身临其境,如在画中。因了小,因了它的特色,十笏园在中国的园林建筑史上是占有一席重要之地的。十笏园虽小,但文化不小,内涵不小,在这方寸之间,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曲回廊,亭榭书房样样不少。我们形容某个地方景色多样,常说是“移步换景”,在十笏园,这换景何须移步,它是方寸之间都有景啊。现在不是盛行微缩景观嘛,与十笏园比起来,它们都是后来者。不要认为十笏园是以小取胜,这十笏园里的名人印记那是俯拾皆是,郑板桥的梅、兰、竹、菊,康有为先生住过的客房,康有为住过而题的“小书巢”客房,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的白描罗汉石刻,大金石家陈介祺手书的“无数青山拜草庐”,清代状元曹鸿勋所题的“四照亭”、“楼”,董其昌、邢侗、李晔的手迹,更为珍贵的是园内有一块奇石,上有“鸢飞鱼跃”四字石刻,是名副其实的大诗人韩愈的手迹,稀世珍品(只是这块奇石不知是胡邦佐还是丁善宝弄来)。

看一下园子内的景点吧,“春华(石榴)秋实(柿子)龙爪槐”、“一步三孔桥”、“鹰飞鱼跃”、“船舫”、“画廊”等等,哪样没有出处,哪样没有来历,哪样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建在北方的十笏园,处处是江南故事,说它是北国的江南,一点都不为过;说它是江南的一颗明珠遗落在这里也不为过。这里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在北方,除皇宫、皇家园林外,目前保存完好的,成建制,成规模的明清民居那是很少见的了,由此也可以看到它的珍贵。

要探求十笏园的沿革和历史形成,我们不但要从文化的角度入手,更要从时代、人物、地理位置、经济发展的程度入手。

十笏园的前身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原主人是刑部郎中胡邦佐。明代,中国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国家的开放程度较高,南北交流增多,而胡邦佐是读书人出身的京官,身居要职,见多识广,眼光自是不凡。潍县地处山东的半岛内陆,自古经济发达,号称“昌潍大平原”,八百里沃野,当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当时的潍县,有“八百只红炉,三千绣花女”的美誉,被誉为“小苏州”。到了清代,十笏园被潍县首富丁善宝购得,又加以改造,况且当时朝廷的改革派康有为(以后成了保皇派)和丁家有交往,具备了这些因素的园林,品味自然不俗。

我去的时候,十笏园正在维修,谢绝游客,我因为有采访任务,方才得以进入。原本潍坊市博物馆也设在这里面的民居里。以前,这里有许多珍贵的文物,像铸铁的“千手观音”、唐代大铁佛,国家珍贵文物、郑板桥手迹的“城隍庙碑”等等。当年如此布局,虽说有点不伦不类,但这些东西大多分布在民居里,十笏园是相对独立的,对于游客来说,在观园的同时,又可见识到一些珍贵文物,也是一件幸事。

经有关同志介绍,我记住了园林的主人——潍坊丁善宝(后文中提到的龙口的丁家,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文化的传承与经济基础的关系也是极为密切的。记得有一句话说的是“穷文富武”,这句话的含义,不说大家都明白。经济基础与建筑的传承,体现在建筑的规格、品味和质量上。经济雄厚者,建筑质量自然要好一些,我们见多了一些古建筑,挺立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除却佛塔、寺庙等,有哪一处的主人当年不是经济雄厚的。像北京故宫宫殿里的金砖,是经过二十六道工序精细加工而成,制成此砖的时间长达两年,仅烧砖的时间就长达一百三十天,制成后还要在桐油中浸泡一百天,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千年不毁”;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他们的茅舍能挺立多少年

那些在风雨中飘摇的房子是挺立不了多久的。

我搜寻过潍坊十笏园的前主人胡邦佐和丁善宝的资料,除却他们与十笏园的内容相关外,其它的少之又少。胡邦佐和丁善宝成就了十笏园,而他们也将随着十笏园的传承和延续而继续传承。

这似乎就是人与历史,人与建筑,人与文化的关系,有点像缠树的藤,只是我们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藤,谁是树。

,我赶往烟台,尔后折道栖霞。

从烟台赶往栖霞,那可是山连山,岭接岭。远眺,西、南两面皆崇山峻岭,北面的山略微平缓一点。我是从东往西乘车而行的,至于东面的山势如何,倒有点“身在此山中”的味道了。一路之上,我见过的厂子,大多是水泥厂,很多。我也就体会到了什么叫靠山吃山。

也就在这次旅行中,我方知道,原本驰名中外的“烟台苹果”,就产在栖霞。现在的“烟台苹果”,已不仅仅限于栖霞,关于这个问题,那就是原产地地域保护的大的范畴了。我此次的栖霞行,目的并不在烟台苹果上。这个季节,还远未到苹果采摘之时,那些经储藏的苹果,在我的眼中,早已让位于桃子、杏子、李子等。我此次的目标是“牟氏庄园”。对于牟氏庄园,我原本是略知一二的,牟氏庄园的前主人,曾是中国北方最大的地主,拥有18万亩土地山峦,5500余间房屋,家大业大的庄园城占地面积近30万平方米。就这些,难道不会吸引我吗?话题还是回到问题的本末——建筑。我要看的正是它们。

进得园内,我却有丝丝的失望,这难道就是中国北方最大的地主庄园?我知道,栖霞的牟氏原本是湖北省公安县迁来,是栖霞的望族,曾出过不少的举人和进士。出过举人和进士的门户,他们的庄园怎么就这么的没有文化味?潍坊的十笏园的原主人丁氏,论财力、论影响,远不如栖霞的牟氏,可十笏园内处处是文化的影子,确切地讲,进到十笏园,就像走进一部古色古香的书里。在这里,我却没有找到这种感觉,我突出的感觉只有这样几个字——土财主。

牟氏庄园的建筑不能说不好,可谓精工细作,建筑上也有特色,像“虎皮墙”(用鹅卵石沏成,做成许多图案,就像现在的文化墙)、砌在墙外的烟囱、前窄后宽的甬道等等,建筑质量也绝对有保证。牟氏庄园里有一处房子,用的瓦都在豆浆中浸泡过,包括地面上铺的方砖,而且瓦下还覆盖了厚厚一层木炭,能隔热,吸潮,我就想,花费如此心血来建设,为何那只脚就不往文化的方向迈一迈。在这座庄园里,我没有发现一处假山,亭台,这些可都是文化的体征啊。在庄园里,我见过的最现代(当时)的东西是一株据说有200余年的藤萝,我去时正开着一树的花,我还在庄园里见过几株有百余年历史的牡丹和芍药,都开着花。也许有几件事,也可以说有几处地方看出主人的品位,似乎与文化没有什么关系,起码拿我们现在的眼光看是这样的。庄园里,西忠来书房屋顶上的屋面是单面的,墙后是公用的走道,道西是牟氏的另一个子孙的房子,下雨时,落在书房屋顶上的雨水都流到自己的院子里,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答案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另一处房子前,屋檐下落下的雨水都流到一个石臼中,这个石臼的底部,雕成了天圆地方的式样,美其名曰“聚宝盆”。不唯这样,在庄园内,还有专门算卦占卜的房间。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这座庄园内的牟宗朴还有一惊世之举,公元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他为响应朝廷“捐官报国”的号召,保护现有财产,炫宗耀祖,花18000两白银捐花翎升衔三品兵部车驾司行走郎中加三级(实为从一品),拿现在的话说,可是省部级官员啊。牟氏庄园的原主人,祖上曾为官,但因故被贬,以致对仕途心灰意冷,加之牟氏是从湖北迁来,在当地属“少数族”人士,做事自然不好张扬。不是有句俗话叫“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栖霞境内崇山峻岭,沟壑纵横,交通不便,消息相对闭塞,一些新知识、新理念便相对缓了一步进入。财大气粗的牟家,逐渐形成了自我封闭,自给自足的小社会体系。还有一点,清朝廷闭关自锁,夜郎自大。当然,这是大环境了。在此天时地利人和的大的环境下,牟氏庄园建成现在的样子,也就不足为奇了。看到这里,庄园主人的品位我们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我此行的下一站是山东龙口的丁氏大院。说到龙口的丁氏,就不能不提一下山东潍坊的丁氏,也就是潍坊十笏园的原主人。龙口的丁氏,和潍坊的丁氏同属一个分支,到了龙口,经努力,发达。被誉为“明清山东首富”。丁氏族规家训曰:古今来多少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由此看来,丁家还是把读书作为第一要务的。富可敌国的丁家从不以财富傲人,却以文化夸人:“庭有余香榭草郑兰窦桂树,家无别况唐诗晋字汉文章。”

看样子,龙口的丁氏不会是以经营土地为主,栖霞的牟氏号称中国最大的地主,如果丁氏也以经营土地为主业,那不是互相矛盾吗。其实,龙口的丁家和栖霞的牟家还是有一些渊源的,他们曾为儿女亲家。龙口的丁氏为人处事有一原则——以商养学,以学入仕,以仕促商。看到这里,对于龙口丁氏为什么会成为“明清山东首富”也就不足为奇了。一切的谜团也就被这几句话解开了。

龙口是一个沿海城市,风景秀美。在龙口的丁氏大院,我的感觉,那些院落,不是现在仿建,就是按现在人们的眼光重新修复过,再则,大部分的丁氏故宅已经拆除,虽说保留部分,但不足以代表丁家家大业大的盛况,在某些方面,就不好评价了。不看也罢。

坊子踞于潍坊市南郊,古城距潍坊市中心仅十公里。

欧风流韵的坊子古城,现在叫“坊茨小镇”(“坊子”在德语中发音“坊茨”),它始建于1898年,前后历经17年,是中国独一无二的欧式建筑小镇,具备德式建筑的多样化、原真性、完整性和唯一性,数量之多、分布之集中、设施之完善、功能之齐全、风格之鲜明,堪称一流,是国内最为集中、保存最完好的德式建筑群。

坊茨小镇的德式建筑群,面积约8平方公里,核心区1.5平方公里,以火车站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内有德国的领事馆、总督府办事处、军官别墅、德军医院、兵营、电报大楼、自来水厂、天主教堂、修女院、学校、药铺、旅馆、孤儿院等等,均由德国设计师按欧洲(主要是德国)风格设计,经德国建筑专家现场指导,由当地工匠建造而成。

漫步坊茨小镇,仿佛走进古老的德国小镇,那103处德式建筑,有的精巧别致,有的厚重古朴,有的恢宏大气,有的庄严华贵,一座一个样,绝无雷同。那些黄色的砂浆拉毛的墙面、红色的板瓦屋顶、变化多样的山花和山墙、开圆形或六边形的老虎窗、蘑菇石券窗及局部装饰、陡峭的蒙莎屋顶、半露木构架、高耸的塔楼、跳动的小尖塔和尖顶、红色的牛舌瓦,均彰显着鲜明的德意志风格。

坊茨小镇的德式住宅,都没有内院。房屋结构底层用砖石,楼层用木架构,木质的构件外露,装饰效果极强。所用的砖,取代当时中国传统的青砖,改用红砖;基座用粗石砌筑,屋顶大多采用跌檐式和双坡屋顶的组合形式;德式住宅、办公建筑都有壁炉,都有前后门、地下室。地下室四周留有通风口,都铺有木地板。

三马路西段的德军司令部旧址,建于1903年,是六面坡牛舌瓦顶,高11米,面阔15米,坐北向南,科斯林门柱廊檐向内过渡到主客厅。二楼的东墙有一造型独特的窗子,这便是德式建筑中著名的“凸突窗”。据说,德军司令部旧址与青岛福山路一号著名的康有为故居是一张图纸,两座建筑是姊妹。德建的坊子火车站,始建于1902年,平面为T型,以山墙面为立面,强调立面装饰,继承了德国本土沿街建筑以连续山墙面组成正立面的传统手法。德军医院,墙体70厘米厚,地板下面有深达一米的隔温层,填满炉渣和石灰。医院东面的二层楼楼梯是转角的,木制的护栏扶手,均人工雕刻而成,是著名的鹤颈弯造型,此造型不仅在我们国内独有,就是在德国,也是比较罕见的。

值得一提的是,著名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也是在坊子起家的。

写到坊茨小镇的古建筑,不能不提一下坊子古城的排污管道。坊子古城的排污管道,虽纵横交错,使用百余年,但从未淤堵过,德国人当年设计理念的超前性和严谨性可见一斑。据说,直到今天,坊子古城的人都不清楚排污管道的脉络和走向。

坊茨小镇的建筑群之美,不在于单体建筑或雄伟或精致,而在于其质朴、实用、娴静、不求奢华、但尺度适中的整体风貌。直到今天,坊茨小镇的天际线仍是中国古镇中保存最好的。如果要拍摄电影或电视剧,从任何一个角度去拍摄,背景都不会有现代的高楼大厦。

一圈下来,我的思绪难平,看一下,这些建筑的主人公哪个不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可现在,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一抔黄土啊。相对于历史,相对于这些让人或褒或贬的建筑,他们不是过客又是什么?我想到了一句话——谁非过客,花是主人。对于历史,对于时空,退后一步讲,对于形形色色的文化和建筑,我们是什么?

我们也是过客。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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