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十二》

痛心疾首

韩家屯的黑夜总是在无尽哀愁中演绎着悲欢离合。它无数次给予存在在这个天地间的人更多的凄苦与别离，丝毫没有怜惜。然而，所有的命中注定也许是一种必然，那么在任何人的眼里，无论是分离的痛苦，还是相聚的欢喜，都不会改变某个人的想法或者某个时间里的因果，面对这些只有坦然接受。

立冬刚过的夜晚，给李家大院带来更多的寒意。李家院内，灯火辉煌，但是却失去了以往的热闹。 今天秀娥、张婶、春柳都被李老太留在了李家。她怕玉莲有什么事情自己应付不来，秀娥和张婶也有所照顾。李家大院的焦点已经都聚集在了玉莲的身上，使每个人的内心都带着焦虑和不安。这也给李家人的心里带来了一丝阴影，没有了昔日的暖意了。

宽敞的会客厅里，大金牙斜倚在火炕上，手中依旧握着那杆大烟枪，安静的等待着老天给他的结局。此刻的他，表面平静如水，可内心正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平时他吸烟土，都会很享受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今天却和以往大不相同。他此刻的心里承受着无形的压力和失落，他的眼神中有些茫然，更夹杂着无奈。握着烟枪的手，不经意间在微微颤抖着。嘴唇的吸吮也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迫切，眼睛不时地游离，显得那样心不在焉，不时吐出一团浓雾给他的心思也蒙上了一种莫名的愁绪。

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夜，玉莲的卧房不时地有人来回地出出进进，显然很繁忙。众人都默默不语，但眼神都很紧张，大气不敢出一声。书房内的博文，也在不停地来回走着。看着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人影，使他预感到了不安。他知道这个孩子对李家的重要，也担心这个打击给这个家庭带来的影响，可却无能为力。此时，汉文垂首站立在屋外，不时地焦急望向屋内，迫切地神情和徘徊的脚步足以证明他的担心。

屋内，玉莲痛苦地呻吟着，足以说明了她身心的摧残。今天的翻车不仅给她带来了惊吓，也给她腹中的生命带来了劫难。床上的玉莲，此刻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她头发蓬乱，红润的脸颊那样的苍白。她不断地呻吟着，双手捧着肚子，声音一声紧似一声。“啊…… 啊…… 救…… 救命呀！我…… 我疼死了。快救救我呀！我好难受。汉文…… 汉文…… 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我 …… 不 …… 不能没有他，求求……你…… 。”汗水混着泪水顺着玉莲的脸颊滑落，眼神里带着绝望、煎熬、期盼和痛苦。

被变故吓傻了的李老太，唯唯诺诺地坐在了玉莲的床前。她拉着玉莲的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安慰着痛苦的玉莲，心中的折磨也可想而知。

此刻的屋外的汉文已经痛苦不堪。看着玉莲的样子，他心疼的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听到玉莲的求助，他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屋里，来到了玉莲的床前，七尺男儿流下滚烫的热泪。汉文的心中充满愧疚，面对意外，面对妻子的苦苦哀求，和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的心碎了。玉莲那绝望和渴求的眼神，都如一根钢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可此刻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面对妻子的痛苦，面对失去孩子的变故，面对年迈的父母，面对一切的一切他一个七尺男儿，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此时，一直以李家大少爷身份自居而自信异常的汉文，突然间颓废了。他丧失了自信，没有了最初对玉莲的冷漠绝情。他深刻知道，这个新生命对于玉莲、对李家的重要性。然而，这一切却仿佛命运安排好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强求。“玉莲，不要哭了。没事，没事的，不要怕。我在，你要好好的。看见你难受，我心疼。娘…… 您…… 看看，怎么样好呀！你要…… 救…… 救玉莲，救救她……救救…… ”。汉文流着眼泪无助地安慰着玉莲,同时也向母亲求救。

“我…… 我咋办呀？大夫…… 大…… 夫呢？您是十里八屯最出名的大夫，快 …… 快救救 …… 我的孙子吧！救救他们母子吧！钱……汉文，赶紧去拿钱， 多少都行，我们李家出，只要可以保住我孙子，只要能平安，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呜呜呜…… 呜呜呜…… ”。李老太老泪纵横，激动和惊慌使她改变了以往的性格。她焦急地向大夫表达着想法，眼神里充满了乞求或者是一种希冀。

“老太太，我 …… 我真的尽力了。胎气动了，孩子都五个月了，已经成形了。这个时候，动了胎气，已经破血见红了，无法保全了。我…… 我已经尽力了，真的对不住了…… ！”李神医无奈地摇头叹息着，对李老太表示着歉意。

“求求你，大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吧！我不能没有他呀！这个孩子是我的命，也是李家的命呀！您一定要帮忙呀！”玉莲忽地坐了起来，竭斯底里地对着摇头的大夫呼喊着，乞求着。仿佛面前的大夫就是救命的稻草，可以华佗再世，起死回生一样。

“大 …… 大少奶奶，我 …… 我真……真 的无能为力了。老太太，已经都见血了，怕是不行了。安胎药已经不好使了，还是尽量保大人，孩子以后还会有。再说大少爷、大少奶奶还年轻，日子长着呢！眼下，多劝劝大少奶奶，保重身体要紧。本来她身体就凉，别太激动，好好养好身体，切记…… 。”大夫对声嘶力竭的玉莲摇头叹息，表示了爱莫能助的心情，也向李老太交代着情况。他的话已经说明了结果，他随即收拾起看病的家什来。

如此打击，要李家上下怎么可以接受。李老太泪如雨下，她怎么可以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呢？看着痛苦的玉莲，想着还没有见面就生离死别的孙子，心如刀绞。她痛苦的内心挣扎着，不停地叨咕着。“老天爷，你咋了？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要这样惩罚我呀！我求求你，把所有的罪孽给我吧！不要夺走我孙子的命呀！我求求 …… 求你了…… 。”李老太痛哭失声，激动不已。

“娘…… 娘…… ，您不要哭了，不要哭。别…… 别这样了，是我…… 我对不起李家，对不起汉文，也对不起孩子。要是不去，我就不会这样，孩子 …… 孩子也不会…… 。都怨我，怨我，您骂我吧！打我吧！”看着婆婆的痛心疾首，玉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忘记了疼痛，也瞬间的开始了自责。她心中在痛苦的翻腾着着五味杂陈的滋味，也许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说清。这个寄托于她未来希望的孩子，在萌芽中就要脱离了她的身体，要和她诀别。她还没有享受到做母亲的幸福，还没有为汉文生下他们的孩子，还没有给李家有个交代，她怎么去面对公公婆婆？她如何面对李家的厚爱？她对不起所有人，可一切成了定局之后，悔之晚矣！痛入骨髓的肉体摧残，远远没有心里的伤痛巨大，此刻的玉莲生不如死。

“玉莲…… 玉莲…… 。不怪你，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去镇里，你也不会要去，要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怎么会呢？你打我，骂我吧，可你不要折磨自己了。你好好的，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有的。别哭 …… 别哭…… 。别要爹娘再记挂了，听话，好吗？”汉文痛哭着，情不自禁将玉莲拥入了怀中。夫妻二人抱头痛哭，这是一种彻头彻底的心灵摧残，那流淌的泪水中带着愧疚和自责，眼神里露出了怜惜于疼爱，但以于事无补。

大夫摇着头叹息地出了门外，站在门外的管家老吴赶紧引着大夫径直奔向客厅，去和大金牙交代并且辞行。躲在书房的博文隔着窗户看见老吴和大夫去了客厅，也连忙跑了出来，探听消息。

此时的大金牙突然看见了大夫的出现，打着一个激灵。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嘴边的眼袋，看着大夫凝重的表情，在客厅内听见了玉莲房中的哭喊声，他已经预感到了结局。他放下烟袋的右手，在不自主地抖着。他惶恐地看着大夫的嘴唇，生怕他一句话说出来，给自己致命的打击。

“老太爷，我对不住了，真的尽力了。别难过，大少奶奶还年轻，以后机会多……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我会开些滋补的药，给大少奶奶吃。您看开些，李家家大业大，您也必有后福…… 。”大夫带着歉疚和安慰间接地打击着大金牙。

大金牙听罢大夫的话，心头一紧，好像被针剜了一下一样。他用手捂住了胸口，一股气血上涌。他好像失去了自控，他连忙用那两颗预示富贵的大金牙紧紧咬住嘴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人看出，可颤动的嘴唇和发抖的双手，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行动已经无法伪装此刻的心情，内心的痛苦何人知晓？他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没有回答大夫的话，他如鲠在喉了。大金牙艰难地抬起了左手，示意老吴送大夫出门。猜出老爷心思的老吴马上会意，帮忙背起大夫的药箱，两人走出了客厅。望着老吴和大夫的背影，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两行老泪纵横流下。

今夜的李家大院遭遇了突然地变故，显得格外凄凉。眼睁睁地看着玉莲的孩子脱离了母体，失去了鲜活，人们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闹腾了一晚的李家，被一种伤感包围着。已至深夜时分了，李老太吩咐管家老吴交代秀娥和张婶回家吧！要春柳留下服侍即可。于是，秀娥也带着一种牵挂和伤感的情绪和张婶走出了李家的大门，各自回家了。

这个夜对李家来说显得异常的冷和萧条。在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满怀心事，都被伤感包围着。李老太交代完毕，安顿好了玉莲，也在博文和春柳的搀扶下，回房休息了。

哭累了的玉莲，也许是疼痛的麻木了，或许是孩子的离去给她沉重地打击。她无力地依偎在汉文的怀里，面色像白纸一样，眼神空洞，没有了气息一样。良久，她默默地抬起了头，她呆呆地望着汉文的脸，眼神里带着空洞和茫然，她有些精神恍惚了。不住地自言自语起来，“我…… 我的孩子，我…… 的孩子！咋就没了呢？我还没有见到他呀！孩子，我的孩子，我……还我的孩子，你……就是你……要了我孩子的命，我要你赔，你赔……。”她突然用双手捶打着汉文的胸口，嘴里不住地指责着汉文。她把一切的后果归罪于了丈夫，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要逃避，但终究无法逃避。

“你打吧！骂吧！都怨我，不要哭了，你要保重呀！不要爹娘惦记了，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的。”汉文强忍悲痛安慰着崩溃的玉莲。玉莲在汉文的怀里哭着、闹着，来发泄她内心的痛苦。

良久，疯狂的玉莲折腾累了，便在汉文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紧闭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楚楚可怜。夜更深了，看着玉莲恢复了平静，纠结的汉文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熟睡的妻子，想着一天的经历，百感交集。

这个夜对春柳也是一种煎熬。平日在家早早睡下，可今天留宿李家的春柳却没有那么安逸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也是很难受的。虽然玉莲曾经对她的不友好，但是看见她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春柳那颗柔软的心也无法狠起来了。今夜，她一直在小心伺候着，一刻也不敢怠慢。然而，这个夜对她来说，也是相当的难熬。将玉莲轻轻地放下之后，汉文也累得四肢无力了，这时他才看见一直守候的春柳，已困得靠在了门边打起了瞌睡。汉文轻轻为玉莲盖好了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推了推迷糊的春柳，压低声音说：“春柳，去歇着吧！玉莲睡了，这里不用你了，我可以的。”

“哦，我没事的。我知道了，大少爷。您也休息吧！”春柳勉强地瞪着眼睛。

“去吧，有事儿我再找你。”汉文说着春柳。

“嗯，好的。”春柳揉了揉困倦的双眼，转身退出了玉莲的卧房，向紧挨着博文书房的厢房走去。

夜色微凉，出了门的春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明显感觉到了寒意。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广阔的星空，清冷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的妩媚。突然的冷风使她顿时没有了睡意，精神起来。仰望星空，她莫名地冒出了诸多的感触。都说世事难料，在没有今天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前，她对李家的感觉是一种深深地仇恨，那种来自心底的抵触。然而，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突然来临之时，看着玉莲悲痛欲绝的样子，看见她因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的哭诉，看着李老太泪眼婆娑，看着汉文、博文对没有保护好玉莲的愧疚，再看看那个被她恨之入骨的大金牙泪水满面的样子，春柳柔弱的内心和善良的本性使她恨不起来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玉莲来说，是怎么样一种痛楚？身为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力，真的是好可怜。想到这里，春柳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同情的叹息。

“春柳，咋了？在想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门开了，博文出现在门口，疑惑地看着春柳。

“我没事的，你怎么也没有睡呀？我知道，你今天也是心里不好受是吧！”春柳对博文表示理解。

“嗯，是的。说实话，我看见大哥大嫂的难过，想着父母的伤心，我心里不忍。可我无能无力，我该怎么办？”博文眼神里带着酸楚。

“我明白，也理解。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难过了，难过也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多劝劝大少奶奶看开些，安慰老太太和老爷子别发愁，以后还有机会的，不是吗？”春柳对博文安慰着。

“嗯，谢谢你。春柳，你可以不计前嫌，足以见你的善良。我知道，你接受李家很难，但是你的内心是柔软的，所以你还是希望每个人都好。目前大嫂的情形不好，也希望你可以理解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别和她计较，行吗？唉，为了今天的事情，连长生的牛奶都没有弄，孩子不知道会饿成什么样呢？春柳，你不会怪我吧？也希望你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汉文诚恳地说着。

“我明白，也理解你。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其实我很感谢你的。真的，我是真心的。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屋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春柳说着便转身开门进屋去了。

“嗯，知道了，你也一样，早些休息。唉，春……春柳”。博文望着春柳进入了屋中，刚要关上的房门，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喊了起来。

“二少爷，你还有事吗？”春柳听到博文的声音，回头疑惑地问着。

“没……没有什么事，！你休息吧”博文眼光一闪，看了看春柳一下却欲言又止。

“嗯。睡个好觉吧！”春柳微笑着，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形，内心泛起了一圈涟漪。

李家在一夜之间突然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改变，这个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整个的晚上李家所有人都在一种煎熬中度过。他们都是辗转反侧，内心都在承受着一种失落与痛心，这个夜显得相当的漫长。

次日清晨，当一缕阳光照进室内之时，新的一天也如约而至。这对每一个迎接朝霞的人们来说都应该是一个好的开始，可对于李家大院来说，这个冬天的太阳显得异常寒冷，因为他们的噩梦和波折才刚刚开始。

“娘……娘…… 。我这是咋了？我怎么了？怎么浑身无力的，好难受呀！”折腾了一夜的玉莲终于在浑浑噩噩的沉睡中醒来，她艰难地张开了双眼，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婆婆。她的眼神很迷茫和空洞，她好像对昨天的事情没有了记忆。她茫然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感觉转动一下身体都异常的疼痛。汉文正依靠在床边打着瞌睡，显然很疲倦。玉莲掀开了被子，挣扎着爬起来，想推动汉文要他来床上睡，可是却有心无力。

“玉莲，你醒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汉文被床轻微的晃动惊醒了，他连忙关切地问着玉莲，眼神里带着关心和疲惫。

“我咋了？怎么这样了?你咋不上床睡觉呢？多冷呀！”玉莲疑惑的说着。

“没……没事。你昨天可把我和娘吓死了，不过……不过你没事就好，别的先不要管了。听话，你要好好的，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汉文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神在游离着，躲避着玉莲不解的目光。

玉莲怔怔地看着汉文，她好像忘记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汉文躲避的眼神，使她疑惑。她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被子，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也不自觉地碰到了原来隆起的肚子。突然，她像触电了一样，猛地坐了起来，神情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啊…… 啊…… 。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哪里去了？我的孩子呢？汉文，告诉我，我的孩子呢？”玉莲突然狂躁起来，她拼命地对着汉文喊着，眼神里带着恐惧。

“玉莲，别……别这样，孩子……孩子，我……我没用，我……”。汉文被玉莲的疯狂吓得语无伦次了。

“李汉文，你还我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就没了？我要我的孩子。”玉莲声嘶力竭地喊着。

“玉莲，我可怜的孩子，别……别这样了，有苦你就哭出来吧！娘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闻声赶来的李老太赶紧抱着疯了的玉莲安慰着，泪水应声而下。

“娘…… 娘…… ，我咋这样命苦呢？老天爷咋这样的不公平呢？我就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为什么这样的对待我呀！娘，你快救救我吧！没有了孩子我咋活啊！”痛彻心扉的玉莲乞求着、哭喊着，用奔涌的泪水和撕心裂肺的呼喊来发泄着心中的痛苦。

无奈的李老太，只能用颤抖地双手紧紧搂住玉莲抽动的肩膀。她嘴唇在哆嗦着，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做为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心情；她知道，这个孩子对玉莲的重要；她却无能为力。此时在门外徘徊的大金牙听着玉莲的呼喊，一声长叹，也禁不住两行热泪滚下了腮边。

“秀娥，秀娥，快去给大少奶奶做饭来，熬些鸡汤补补吧！她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了！”李老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喊着秀娥安排她给玉莲准备做饭。

“嗯，知道了。老太太，我一早来就已经开始炖鸡汤了。您不要担心了，照顾好大少奶奶吧！马上就好。”秀娥答应着。屋内的众人被玉莲的表现和哭喊搞得异常压抑，都在用沉默来面对这一切。大伙心里都明白，现在任何语言都已经苍白无力了。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秀娥在忙碌着。不多时，鸡汤熬好，秀娥动作麻利地盛出了一碗。她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径直来到玉莲的房间。立在门口的春柳连忙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汤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玉莲的面前，对着面色苍白满脸泪水的玉莲低声安慰着。“大少奶奶，来，喝点吧！别难过了，别拖垮了身体。您要吃些东西的，要不身子怎么受不了呢？”春柳心里虽然一直和玉莲有隔阂，但看着她如今的痛苦，她的心里还是隐隐地带着心疼。

玉莲好像没有听到春柳的话一样，眼神里带着少有的凄凉和茫然。她好像听不下任何规劝，也许任何语言都无法代替她的痛入骨髓的心情了。

“大少奶奶，来，过来喝点吧！还热乎呢！这汤对身体有好处的，不吃东西您哪里有力气呢？听话，好吗？”春柳不厌其烦地关心着。

“是呀，大少奶奶，吃点吧！不吃东西你身体不行的，趁热吧！我炖了好久呢！”站在门口的秀娥也劝着。

“对……对，玉莲。要听劝的，不吃饭怎么行呢？好好地，以后日子长着呢？再说机会也多的是的。玉莲，就吃点吧！”一旁的李老太和汉文也劝着。

春柳说着细心地拿起了勺子，盛了一勺子鸡汤放在了嘴边不停地用嘴巴吹着，边说边送到了玉莲嘴边。“是呀！大少奶奶，身子要紧，不雅着急，来喝一口，您身子弱，不吃东西不行。”

“不要，我不要。你？怎么是你？你赶紧走开，我不要看见你，你……你不要假慈悲的装好人，拿好话哄我。你嘴上说劝我，心里会高兴死了。你心里巴不得看见我这样，看见我的孩子没有了，你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是不是？拿走，我……我不吃，我要我的孩子，没有孩子我还活什么？”玉莲在众人的规劝下，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反应异常的激动。她发疯似的对着好心的春柳喊着，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仿佛要吃人是的，吓得众人惊恐不已。玉莲这一闹不要紧，挥舞的双手一下将春柳手中端着的汤碗打落在地，滚烫的热汤一下子全部都倒在了春柳细嫩的双手上。

“啊……啊……大少奶奶，汤……汤……啊……啊……烫……烫死我了。”春柳被热汤烫的禁不住喊了起来，双手顷刻之间出现了几个水泡。

“春柳，春柳，咋了？快要娘看看，烫坏了吧！”一旁的秀娥看见春柳被烫，马上跑过来，焦急地拉过春柳烫的红肿的左手，心疼不已。

“玉莲，你这是咋了嘛！咋这样呢？快，秀娥，帮春柳包一下，要不会出泡的。”李老太看着疯狂的玉莲无奈地对着秀娥说着。

“娘……娘……我……我好疼呀！”春柳眼泪应声而下。“滚，滚，快滚。要她们滚远些，我不要看见她们，她们是扫把星，她们是鬼，一群坏人。她们在看我笑话，我要是死了，她们会开心的。”玉莲不但对自己烫了春柳表示歉意，还再继续耍着泼。

“唉，咋办呀！玉莲不要这样呀！这不是要我老命吗？”李老太哭泣着，对玉莲无能为力。

“娘知道，知道。可现在大少奶奶这样，我们咋办呢？孩子要你受苦了，娘，心疼死了。”秀娥边拉着春柳出门去包手，边安慰着惊慌的春柳。

“可娘我没有看见她生病或者没有孩子而开心呀！我怎么会呢？她都这样可怜了，我怎么会呢！”春柳流着眼泪和母亲解释着。

“娘，知道，知道。你的心善良，你不会的，要你受苦了。”秀娥心疼的说着，眼泪已无法控制。

“春柳，咋了？刚才大嫂屋里闹哄哄的，又咋了？是不是她又发脾气了？”闻声跑出书房的博文，与春柳和秀娥撞了个满怀。他看着春柳和秀娥满面泪痕的样子，聪明的博文已经猜出了原因 。

“没……没事。二少爷，你不要瞎想，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挺好的。”春柳忍着烫伤的疼痛，赶紧将烫伤的左手藏到了身后，怕被博文看见。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勉强笑着。眼神躲躲闪闪回避着博文的目光，生怕博文看穿她心思一样。

“春柳，快给我看看，你的手咋了？拿出来我看看！”博文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着。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春柳继续躲藏着。

博文话音未落，已经走到了春柳面前，他拉过了春柳被烫的起了水泡的左手，惊呼起来。“还说没事，都要烫熟了，这样怎么行？来，秀娥婶子，别担心，春柳跟我来，我房里有药，这样要不及时上药会感染的。”博文不由分说，拉起了春柳向他的房间走去。

“别，别……我没事的。不用上药，我不去”。春柳被博文突然拉住了手，顿时感到了不安和羞涩。她推辞着，可却无法挣脱博文有力的大手。春柳无奈地回头望着母亲，表示求救。身后的秀娥此刻也是手足无措，她看着博文的举动，博文对女儿的关心，她心里添加了信任，她怎么好拒绝呢？于是，面对女儿求助的眼神，她装作了没有看见，任凭博文拉着春柳进入了他的房间上药去了。

博文拉着春柳进到房间，不一会儿就翻出了自己上学时用的西药箱。他把药倒在了床上，仔细翻着，找出了消炎药水和纱布。他拿出了一根针，又倒出了一点药水，将针消毒后，他轻轻地拉起了春柳红肿的手，细心地用针剥开了水泡，边剥开边柔声问着春柳。“疼吗？能受得了吗？不要害怕，我会慢慢地，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博文边说边安慰春柳，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啊……不疼，不疼。没事，你只管剥开吧！我没有那么娇气。”春柳虽然嘴上说着不疼，可还是咬紧牙关挺着。

她望着博文的样子，心底感到了一丝暖暖的感觉。博文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一个拉着她的手的男人，和她这样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的男人。他的细心和关爱总是给予春柳一种无形的温暖，她在心底暗暗想，真的希望这个时间定格，不要那么快就过去。在她的心中，博文的位置已经占据了她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是少女情怀的外露，还是情愫暗生的一种无语暗示，她已经无法说清了。

此刻的春柳，面对博文的柔声细语，体贴入微，已无暇顾及身体的疼痛。她的脸红红的带着羞涩和妩媚，青春的面庞不时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那种被幸福和温暖包围的感觉已经实实在在地占据了她少女的心房。遭遇玉莲的谩骂所受的一切委屈，和这个冬日里的寒冷对春柳而言，已经不再是一种煎熬了。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爱，以取代了所有的恨，她的眼前也跳动着爱情的火焰，那两情相悦的绵绵柔情，已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