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恩难忘

2014-03-19 17:35 | 作者:刘丽娟 | 散文吧首发

刘丽娟

家乡的山水绿悠悠,家乡的生活美滋滋,家乡的父老乔健健!每次回到家乡,在感慨家乡日新月异之时,心中也有缺憾,因为听不到那“哞哞”的牛叫声。家家有耕牛,耕牛遍地走的美丽景象,似一朵永不凋零的山花,散发着馨香镌刻在我走过的岁月里,又似一首无字的歌时时萦绕脑际,常常点亮我的情感。在大堂哥家年内卖掉最后三头牛后,牛的身影彻底在家乡消失了。然而牛虽失而情永驻,牛那勤勤恳恳、坚忍不拔、任劳任怨的“劳作”的影子,让我无法释怀,对牛的怀念也越发深切。

“身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在六十到八十年代,牛和我们生活息息相通,牛是我们山村人的“恩人”,牛对我们的恩情诉说不尽。

那时哪家不喂牛呀!牛简直是农家的“顶梁柱”。磨面、开荒、耕地、收割、砍柴、赶集哪一样活儿能离开牛。

大集体时,先是村里的几十头牛都拴在村仓库旁的四间房子里由专人喂养。后来,农村实行包产到户,队里按人头多少把牛分到各家。通常每户人家都能分到一头牛。喂母牛多,因为每年可以产头牛犊子,养个三月半年就把小牛卖掉,补贴家用。那时,我家6口人,分了两头牛,一头母牛,一头小牛。父亲把两小间厨房从中间用土胚隔开,娘指着西间的牛铺对我们说,这两头牛要为咱家干活,让我们好好护它们。从此,我们在上学之余,又多了放牛、割草、割芽子、垫牛铺的活儿。特别是到了暑假,娘把我们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除了轮到我家放牛,我和姐姐几乎每天上午都得拉着车子去割芽子,半下午时着箩筐去割草,中间的时间在家学习。割回来的芽子铡碎后均匀地铺洒在牛铺上面,在盖上黄土,经过一段时间,便成了上好的农家肥。

那头母牛很能干,除了卖力耕地、拉粪,还连续六年年年产一头小母牛。母牛每产下一头小牛,娘精心饲养,四个多月左右,为了我们的学费,娘就把小牛卖掉。在小牛被卖掉的月把时间里,母牛总是伤心眼泪汪汪,整天的叫,也不吃草,仅仅喝点水,家里人也跟着伤心,可是没办法,生活不宽裕啊。

最难忘的是放牛的情景。为了节约劳动力,有青草的季节,由一家家轮换放牛。在周末或假期,放牛的活儿基本是我们小孩家干的。一到放牛时间,我们站在村中间的碾盘上高喊几声“撒牛了、撒牛了”,不多会儿,一头头牛都从各家出来汇集在麦场上,再由我们赶着到上坡去放牛。那时,村里少说也有五十头牛。早晨,天蒙蒙亮就会被家长喊起来去放牛,饭时时才回来,因为上午牛还要到地里干活。下午,直到太阳落了才赶牛回来。一到村头,我们扯着嗓子喊几声“拴牛了、拴牛了”,各家就会有人到家拴牛。我常常惊叹牛的聪明,村里二十多家,每头牛都会准确无误地回到自己的家。

“娘,牛咋恁聪明,知道哪是它的家”。

“因为那家人疼牛呀”。

“那小牛咋知道哪头牛是它妈妈”我一个劲地问娘。

“因为牛妈妈身上有特殊的气味,小牛一味就知道” 娘微笑着说。

上了初中才知道那叫条件反射,是动物在个体生活中为适应环境变化而从后天获得的,是作为无条件反射的信号活动出现的。

轮到我家放牛基本上非我莫属。因为我体质好、勤快、胆子大。除了放牛,还会砍上一捆柴禾回来。我很喜欢牛,每次赶着牛群,心中都会涌动着一种莫名的亲切和兴奋。我喜欢看它们平伸着头、甩着尾巴,慢腾腾地晃动着膘肥的身子,在上坡上悠闲地行走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青草的可爱样子。特别是未断奶的小牛娃更是憨态可掬。它们一会儿吃奶,一会儿跑到一边“玩耍”,一会儿听到母牛的叫声,又会飞快地跑到母牛身边撒娇,蹭着母牛,母牛或是用尾巴轻轻地拍几下小牛,或是用舌头舔着小牛。那种舔犊之爱、母子情深令人心暖、感动。野花烂漫香四溢,蝴蝶飞舞绽风姿……可这些美景全都吸引不了牛的注意,它们只专心地挑着嫩草吃,渴了喝几口山水。吃一阵,它们还会望望蓝天,望望白云,抖抖耳朵,“哞哞””欢叫几声,招呼四面的伙伴,伙伴们抬起头礼貌地哞哞回应几声。

大灰腱、白美妞、花肚、老好人、大黑、小黑……每一头牛,我们都会根据体型、毛色、秉性、脾气给它们起准名字。我家那头母牛一身金黄色的毛,活像一匹柔软的黄缎子,温顺“腼腆”,我就叫它“黄妮”。即使在它们专心吃草或独自走远时,只要一喊它的名字,它准会抬起头听你指挥。我总爱在牛吃草的时候,走过去轻轻地摸摸它们圆鼓鼓的肚子和树叶似的耳朵,听它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而它们或是对你甩甩脖子讨好你,或是把巨大的头投到怀里蹭你,那双玻璃球似的大眼睛半眯着,还一眨一眨的,非常逗人。有时牛卧在地上休息,我们会骑在牛的背上玩耍、唱歌、吹口哨,自得其乐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

当然,也有给自家的牛吃“独食”的时候。牛在干活回来后,跟不上大群,就由自家人独自放。我会牵着“黄妮”沿着河边、田埂、河畔、山坡,在牛吃草的擦擦声里翻过一个坡,走过一道梁。等到它吃饱了以后,它就向四周东望望,西瞧瞧。偶尔甩开蹄子,凌空而起。它若高兴极了,角在地上会使劲地拱几下,弄得满头是泥和灰。等它玩够了,就又变得温顺起来,慢悠悠地走着,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

秋耕种季节就会出现耕牛遍地走的壮观场面。天麻麻亮时父亲就下地了。“黄妮”呼吸粗重,步履沉沉地走在前面,身上肌肉抖动,仿佛每一块筋肉都包含着一股力气。父亲扛着犁跟在牛后,脸上写满艰辛与憔悴。当“黄妮”来到地头之后就会乖乖地停歇下来,变得踏实而安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父亲卸下犁铧,给牛戴笼头、拴缰绳。父亲系好牛绳,系好牛肚带和袢绳。耕牛知道自己已经站到了田野上。“不用扬鞭自奋蹄”。当轭头被套好,几乎不用发出任何命令,耕牛就开始迈着矫健的步伐在田野上奔走。

耕地时,父亲挥舞着鞭子吆喝牛,一边用力稳稳地扶住犁把,一边用脚揣着犁出的胡基,嘴里不停地发出 “噫”、“喔”、 “吁”的口令,指挥“黄妮”如何行进。“黄妮”在得到“得儿”的指令后便会瞪着一对铜铃大眼奋力牵引,后面随即翻卷起一道黄色的泥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潮湿的腥香。到了地头,父亲趔着身子,一手提起犁,一手拽着牛袢绳,口里拖着长长的腔调,抑扬顿挫的喊着:“尔——回来。”拉牛掉转头。于是,经过一个天冻结的土地翻耕出一道一道的波浪,沃土由一溜溜扩大成一片,像细密的涟漪涌动…… 无垠的绿禾,沐浴了孩子天真的视野,他们寻到了真实的童话。无际的金波,弥漫了农家人永恒的期望,他们仿佛看到了丰收的喜悦。

天渐渐地亮了,田地里干活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像父亲一样低着头,注视着土地,挥动着手里锃亮的犁把,在湿润的沃土里种植自己谷粮满仓的单纯而圣洁的想。这样简单的的生活理想却穷尽了父辈的一生,他们朴实的生活着,艰辛地劳作着,在岁月的风尘中书写着自己的四季轮回,无怨无悔

“黄妮”的贡献是巨大的。爹娘爱护有加,从不打它,知道它对家的贡献。通常都是耕上一段时间,就会把老牛放在地头上让它歇歇。但一天下来,“黄妮”也会累得直喘粗气,父亲就会把它拴在门前的树上,等它开始反刍了,再喂它。

我家的“黄妮”确实老了,骨瘦嶙峋,牛毛稀稀拉拉的。1984年冬天,我家的“黄妮”病了,不进食,连最爱吃的豆饼也不闻。娘急得嘴唇上都起了泡。父亲到乡里找来兽医,给它看病,煎药、喂药。喂药时,父亲拿着竹筒慢慢地灌,娘轻轻地拍着牛的头。牛似乎感受主人的真情,双眼淌着眼泪。一个星期后,这头为我们家耕耘了十几年的“黄妮”永远闭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我清楚地记得我大声哭喊着“黄妮、黄妮”,娘抱着牛头伤心地哭着,父亲在一旁长长地叹着气。我知道,那是对牛的愧疚,对牛的感激,对牛的不舍啊!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赢病卧残阳。这就是牛,忠心、守信、毕生、乐观、温驯、勇敢、诚实、善良,既平凡又伟大。牛对人无所苛求,只要求主人每天给它梳好毛,喂草料,给它一个安身之处。它们吃进去的是草,养活的是黄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干好它们的本质工作,从不在乎名利!牛的蹄子,踏遍大江南北;牛的蹄印,见证着过去的艰辛岁月,记录着年轮变化和时代进步,见证着农村的历程和巨变。

欢歌劲舞庆盛世,党恩暖透百姓心。如今,国家惠农政策越来越多,买农机给补贴,农民纷纷购买三轮车、手扶拖拉机,收割机、旋耕机等农具,都是机械化耕种。村里人多地少,年轻人外出打工,自家的地都转租出去。有了 “铁牛”帮忙,田间作业省时高效,轻松 “逍遥”。

朝耕草茫茫,暮耕水濡濡。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耕牛奋蹄奔走,农民躬背扶犁,土地翻着波浪,这画面是人世间最富创造力的画面,那样自然、那样和谐、那样动人。这幅动人的画面总能掀开我内心的情愫,激发潜藏的全部力量。每每想起耕牛在田野上辛勤地翻耕土地时,一种催人奋发的意志就会在我奔腾的血液中流淌成刻骨铭心的记忆和久远的思念,一种务实进取的意志就会在信念的铸造中愈来愈坚韧!

地址:内乡县城关镇中心学校 刘丽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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