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近几年农村发展很快，农民生活变化很大，好几年没有去看两个舅舅了。不知舅舅生活的咋样，一直在我心头牵挂着。春节前有机会回老家，我去了一趟舅家。

我开着汽车去舅家的，担心汽车进不了村子，不料车到村口全水泥路，家家门前能停车。我先去大舅家，大舅家新盖了两间砖混门房，很有时代气息，我心头暗喜。可是，进门后仍然是四十年前的老样子，房子破旧不堪，和新农村格格不入。年近八旬的舅舅热情的招呼着我，妗子喜出望外，好像有一肚子话要对我说。话题自然是拉家常，妗子提到两个孙子和孙媳妇时，禁不住喜上眉梢。两个孙子大学毕业后都先后结婚了，媳妇都是自由恋爱的中学同学。一个两口在西安上班，一个两口在太原工作。至于工作单位妗子不是很熟悉，只说两个孙媳妇经常给她打电话问长问短，问寒问暖，节假日大包小包的和孙子回来看他们。两个孙子话都不多，到是两个媳妇主动和爷爷奶奶电话联系。其实孙子都不是很好的单位，工资也不高。但孩子对工作很珍惜，在城里都属于裸婚族，住的出租屋，没车没房没积蓄。但我能能看出妗子对孙子辈的满意和喜悦。面对四十多年没变的老房子和简单摆设，妗子好像一点都没在乎。反而给我夸小表弟前年盖了门房，她老两口的棺材也做好了（一种孝敬风俗）。还说门前的水泥路是政府出钱修的，很是感恩政府一番。在一旁只顾抽烟的舅舅也时不时差一句，现在这社会好的没法说，政府给我们老年人有养老金，听说明年过八十岁还要加呢。说话间大表弟手提五斤猪肉进来了，大表弟早已另立门户了，说是给父母送的过年肉，妗子坚持不收表弟执意不肯。一会儿大表弟媳妇也来了，问妗子啥时候蒸过年馍。老人家和小表弟一个院子，为不拖累孩子他们两口分开做饭。在一旁的小表弟开玩笑说，嫂子你快一边玩去，蒸馍这事还用得着你来操心！多么和谐幸福的一家人。

告别了大舅家来到二舅家，这是舅家的老屋子，大门是只能挡风的那种小木门，凑合能走进一个人，他房子还是五六十年代老样子，和大舅家房子一样，都是过去关中八大怪，房子一边盖的土木结构。邻居二十几年前搬走了，给他留下了院子和房子，留下的房子已经塌落了，院墙也是黄土墙，后院墙已经风吹雨打残缺不全了，只是院子变宽了一倍，也只有不到九米，眼前的破旧样子很叫人心酸。

我进门二舅一个人正在院子晒太阳，二妗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和大舅家比起来显得孤单冷清了许多。二舅招呼我进屋子，屋子只有一把破旧椅子，没有保温壶和茶具。一个土炕一床被子和一个砖头(枕头)，地面上有一个老式木柜子，只有房子中间有个新型粮仓，还能看出来时代的气息。这个屋子我从小就在土炕上睡过无数次，虽然破旧了很多，但我还是很有感情的。我不由自主的在院子转悠了一番，很多过去的样子，又把我带进了发小的岁月。曾几何时我和表哥表弟，在这里打闹游戏，在院子的枣树上偷摘青枣。。。

我坐在仅有的一把椅子上，舅舅坐在土炕边，我俩拉起了家常。我的询问显然含有同情的色彩，舅舅的回答句句都出我所料。问答中自然离不了经济问题。舅舅说他每月有养老金和低保，两项加起来近四百元，一年下来政府补贴将近五千元，他的钱就花不完。说这话的时候，舅舅脸上露出了难以遮掩的笑容，显得非常富有和知足。他又不忘补充一句，我是在自家屋子说这话，在外人面前不能夸口，显然舅舅还怕人嫉妒他年年有余。对外面色彩斑斓的世界，舅舅一点都不了解，他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付出就有收获。对政府发给他的钱，除过感恩外还有内疚。

和大舅一样二舅也有两个儿子，老大搬出去了，他和小表弟一起生活。小表弟十几年前去云南打工，一去就没有回过家。妗子去世后，舅舅一个人生活，小表弟才从云南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云南媳妇和两个双胞胎孙子。一会儿，一对双胞胎回来了，看着机灵可爱的双胞胎，我问起了小表弟近况。二舅一脸自豪的说，小表弟现在是建筑工地工程师，每月工资好几千元。我忽然想起前几年在电视上看到，老板欠小表弟工资不给，小表弟把两个双胞胎儿子背着爬上了高压铁塔的事，舅舅根本就不知道农民工在外有多难。为了老人家高兴，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一会，小表弟媳妇也进来了，一口云南腔。二舅说，云南媳妇吃不惯白面，喜欢吃大米，好在小表弟打工能拿回来钱，在村口就能买到大米。还说两个孙子一个淘气一个调皮，云南媳妇虽然外地人对他也很好，屋里屋外的活都能干。娘们三个出去后，我感叹小表弟在云南十几年没成绩，给家里没有盖新房。二舅不同意我的说法，反驳我说人要知足，带回来这个云南媳妇就够了，何况还有了两个孙子。显然舅舅把儿子的婚姻当做自己的责任和天职。对眼前的破旧房子和清贫现状，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不满。

我回到西安，除夕前一天下午，二舅家小表弟打电话说老板不给他发工资，问我有啥办法，我说去找政府呀。傍晚，小表弟突然来到我家要借宿。晚上，小表弟告诉我讨工钱的事。原来，他在一家劳务公司任总工程师，其实劳务公司就老板和他两个人负责，他是民工出身，工资低好使唤。甲方年底不付劳务费，老板就借口不给民工开工资。其实，劳务公司已经拿了不少劳务费，只是还没有最后结算。老板答应先给他付清工资，他负责民工工资结算，其他民工工资不结算。小表弟看到民工挣钱不容易，就偷偷给所有民工结算了。结算后，民工围住老板讨工钱，老板连他的工资也不付了。没办法给就我打电话，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明天除夕，今天下午找政府有人没有？小表弟和民工就一起去找政府，政府管事部门的人还在，答应给他们协调，把劳务公司老板和民工召集到办公室现场解决，等工资拿到手已经天黑了，工地回不去了，只好来我家投宿。小表弟又告诉，老板作为惩罚故意给他少付了二万元，他不准备要了，也知道要不来了，明年打算另找一个好老板。

听完表弟的叙述，我感慨万千。经济社会人和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有些人的欲望无限制的膨胀，面对金钱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老实本分的舅舅，如果知道这些社会上的事情不知如何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