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树人周作人兄弟决裂之谜

2014-03-09 10:33 | 作者:曹彦 | 散文吧首发

鲁迅与周作人绝裂之谜

我们知道鲁迅和周作人兄弟二人关于陷入僵局是因为周作人老婆,那么分析一下二人的关系

一.晨昏相隔的“双子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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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周作人,按其各自在文学 上的贡献,被称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 的“双子星座”。说“双子星座”,并不完 全是形容。鲁迅又名“长庚”,周作人 又名“启明”,两者都是天上的星名。

据鲁迅母亲回忆,鲁迅出生时, 胎盘比人先下来,当地乡俗认为,这 样的男孩将来会有出息,但命薄,易 早夭。因而,鲁迅不到一岁,便被领 到附近的长庆寺,拜庙里一位名叫龙 祖的和尚为师,龙祖师傅为鲁迅取了 一个法名,叫“长庚”,那是一颗在黄 昏出现的星。3年多以后,周作人出 生,也取了一个别名,叫“启明”,那 也是一颗星名,但出现的时分与鲁迅 相反,不在黄昏而在黎明。按鲁迅母 亲的说法,这意味着两颗星后来会“永 不相见”。 历史正是如此。1923年7 月,本来情深意笃、共为“五四”斗 士、发誓“永不分家”的鲁迅与周作 人,突然之间兄弟失和,不仅生前全 无一丝往来,而且两人死后,后代之 间也恩断义绝。

就兄弟二人之间而言,失和后不 久,即1923年10月1日至11月18日, 鲁迅即大病一场,时间长达一个半月 多久,据认为他后来1936年死于肺病 即与此密切相关。鲁迅1936年去世 时,周作人在兄弟失和13年之后第一 次谈到鲁迅:“说起他这肺病来,本来 在十年前,就已经隐伏着了……”。分 手后数年间,鲁迅先后写出《牺牲 谟》、《颓败线的颤动》、《兄 弟》、《铸剑》等文字,“眷意与决 绝,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 与咒诅”,交织于心,其沉郁与愤世, 有增无减。周作人方面,也于失和后 相继写出《破脚骨》、《谈龙集 序》、《中年》、《<蛙>的教 训》、《老人的胡闹》等文字,用种 种暗示手法论及鲁迅,据认为相当恶 毒,以至《周作人传》作者钱理群认 为:“这恶毒的咒骂出自温雅的周作 人,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足见他心中 怨恨之深。”

就兄弟二人后代之间而言,据鲁 迅儿子周海婴回忆,1948年他随解放 大军一道回北京,遇见周作人夫人羽 太信子,“对着我破口咒骂起来。后来 似乎感到用汉语骂得不过瘾,又换了 日本话,手又指又划,气势凶猛”。周 作人1967年于文革中去世,其家人给 周海婴寄去了讣闻,周海婴考虑再 三,没有参加追悼会。两家之间终于 没有任何往来。兄弟之情破裂之深, 斑斑可见,由此形成中国现代文学史 上一段扑朔迷离的公案。

二.事件经过的几种说法

北京西直门内的八道湾胡同,在 北京算不上有名,胡同里的11号却是 一座漂亮的四合大院,院内树林扶 疏,共有前、中、后三个小院,屋宇 高敞,宽绰明亮。

鲁迅与周作人决裂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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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7月2日,周作人在鲁迅支 持下,赴日本接他的日本夫人羽太信 子和四个子女。他走后,鲁迅即四处 物色房产,并最终买下了八道湾11 号。8月10日,周作人一家六口到 京。11月21日,鲁迅与周作人一家住 进了八道湾11号。同年12月29日,赶 在新年之前,鲁迅又从绍兴老家接来 母亲、夫人朱安、以及三弟周建人一 家,三兄弟团聚,共同伺奉老母亲, 其乐融融,一晃就是三年半。

好景不长。1923年7月14日晚, 鲁迅突然不再与周作人一家一道吃 饭,并在日记中特别记下此事:“是 改在自室吃饭,自具一肴,此可记 也。”到7月19日,事情更为蹊跷,这 天上午,后院的周作人来到前院鲁迅 屋中,交给后者一封信,该信写道:

“鲁迅先生:

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 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 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难,――大 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 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 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 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到后边院子 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 重。

七月十八日,作人”

仅仅一个公事公办的“鲁迅先 生”,就足以把两兄弟的距离拉开了。 何况还有那件虽未说穿但看来极其严 重的“过去的事”,那件事,接周作人 的说法,本来要基督徒才承受得起, 他自己只不过有幸“尚能担受得起”。 那件事粉碎了他蔷薇色的人生梦,因 此他必须“重新入新的生活”,但这就 需要鲁迅从今后不要去后边院子。

正是这封历史上著名的信,后来 导致鲁迅和周作人兄弟失和。关于这 封信,鲁迅当天的日记中有这样的记 载:“上午启孟(周作人)自持信来, 后邀欲问之,不至。”照鲁迅这条日记 来看,他多半有些既不知其然,也不 知其所以然。大概他不明白周作人说 的是什么事,即便知道,也没料到会 引起如此后果,所以“邀欲问之”。

然而,周作人反应是“不至”,既 然“不至”,那就意味着事情没有挽回 的余地,这其中包含两层意思:第 一,周作人不想谈那件“过去的事”; 第二,“以后请不要到后边院子里 来”这一条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作人这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大概 刺激了鲁迅。一周后的7月26日,鲁 迅在日记中写道:“晴。上午往砖塔胡 同看屋,下午收拾书籍。”此前一周的 时间里,鲁迅或许是在等待,等待一 周仍“不至”,他恐怕再也无法忍耐, 便绝然开始行动:看房子,收拾书 籍,准备搬出八道湾!

鲁迅要搬出八道湾,这一点大概出 乎周作人意料。四十年后,1964年10 月17日,周作人在致香港友人鲍耀明 的信中写道:“……我当初写字条给他 原是只请他不再进我们的院子里就是 了。”

周作人意愿如此,但鲁迅没有遵 循他的意愿,而是在一周之后准备搬 出八道湾,这大概是对周作人“不 至”的激烈反应,也可见内心受伤害之 深。又过了几天,8月2日下午,鲁迅 携夫人朱安离开八道湾,迁居至砖塔 胡同61号。兄弟失和的“肚皮官司”终 于演成公开戏。 然而这出戏并未就此 结束。从7月14日突然不再一道吃 饭,到8月2日鲁迅搬出八道湾,短 不到二十天。在此之间,对兄弟失和 一事,双方除了行动,就是沉默。及 至鲁迅搬出之后,双方除了沉默,还 是沉默。但是兄弟失和一幕本身仍未 结束,相反还在酝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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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冲突。这种情况,恐怕用鲁迅 自己的话来概括最恰当:沉默呵,沉 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 发。

爆发终于在十个月之后来临了。 1924年6月11日,鲁迅与周作人之间 的“冷战”白热化,爆发为一场骇为听 闻的争吵与伤害。关于这件事,当天 的鲁迅日记这样记载:

“……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 器,比过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 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 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 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 然后取书、器而出。……”

第二天,鲁迅亲口向友人许寿裳 讲述了昨天事件的经过,按许寿裳的 转述,鲁迅回八道湾取书物,“作人和 信子大起恐慌,信子忙打电话,唤救 兵,欲假借外力以抗拒;作人则用一 本书远远地掷入,鲁迅置之不理,专 心检书。一会儿外宾来了,正欲开口 说话,鲁迅从容辞却,说这是家里的 事,无烦外宾费心。到者也无话可 说,只好退了。”

鲁迅和许寿裳如是说,其他目击 者或知情人所描述的情况又怎样呢? 据鲁迅与周作人共同的友人章川岛 说,他当时正好住在八道湾宅前院鲁 迅曾住过的房子里,那天午后,他正 要去上班的当儿,看见鲁迅来了,走 进他家小院的厨房,拿起洋铁水杓从 水缸中舀凉水喝。章川岛说,他请鲁 迅进屋喝茶,鲁迅却说:“勿要惹祸, 管自己!”如果章川岛所述准确的话, 看来鲁迅此次回来心中有火,这火针 对谁呢?章川岛没有说。他只说,鲁 迅喝完水,即径自进周作人住的后院去 了。过了一会,从后院传出周作人的 一声骂,章川岛赶忙走进后院,在后 院西厢房看见可怕的一幕:周作人从 木架上抓起一个尺把高的铜香炉正要 砸下去,章川岛抢下香炉,把周作人 劝回住房,然后回到前院自己的住 处,路过客厅时,听见周作人夫人羽 太信子正在给张凤举、徐耀辰打电 话,至于请他们来是增援还是评理, 他就不知道了。

当时,三弟周建人已不在八道湾 居住,他早已离开,时间是在鲁迅离 开之前两年。但是,周氏三兄弟的母 亲鲁瑞仍在八道湾。据考,鲁瑞目击 了当时的情况,并提供了另一种说 法。周建人1983年回忆:“我听母亲 说过,鲁迅在西厢随手拿起一只陶瓦 枕(一种古物),向周作人掷去,他 们(周作人夫妇)才退下了。”

三、幕后原因的各种揣测

鲁迅与周作人这对“双子星座”情 深意笃四十载,一朝失和,永无修 复,晨昏相隔,甚至殃及后代,断绝 交通往来,这不能不令人注目。到底 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剧烈的冲突和伤 害?除了间接的表露,鲁迅和周作人 双方都“不说”。然而他们越是不说, 事情就显得越神秘,人们就越要揣 测。

让我们先来看一些比较外围的说 法。据鲁迅的学生兼友人荆有麟回 忆,鲁迅曾向他讲过,他与周作人失 和与“拆信事件”有关。当时兄弟二人 不仅共居一院,而且有许多共同的朋 友。有时朋友同时给兄弟二人写信, 同装一个信封,封面上随便写一个名 字,或者“鲁迅”,或者“周作人”,大家 都已习惯这类情况。但是,有一天晚 上,周作人已睡了,邮差送来一封急 信,封面上写着“周作人”,鲁迅知道 写信的是谁,便按惯例先拆了信,谁 知此信刚好专为周作人而写。第二 天,鲁迅将信交与周作人,“却不料周 作人突然板起脸面孔,说:„你怎么好 干涉我的通讯自由呢。于是两人便 大吵起来,鲁迅终于还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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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汉学家增田涉,与鲁迅和周 作人都很熟,他回忆说,鲁迅曾给他 讲过,他在八道湾和周作人同住的时 候,自己没有孩子,因而常买糖果带 回家给周作人和羽太信子的孩子们, 但羽太信子却叫孩子们扔掉,“他(鲁 迅)用充满感慨的话说:好像穷人买 来的东西也是脏的。”

鲁迅原配夫人朱安也曾很气愤地 以邻居说过:“她(羽太信子)大声告 诉她的孩子们,不要亲近我们,不要 去找这两个„孤老头(鲁迅和三弟周 建人),不要吃他们的东西,让这两 个„孤老头冷清死。”

这样一类原因可能对兄弟失和事 件有影响,但一般认为并非问题的关 键所在。

真正值得重视的,是鲁迅自己间 接表露的说法。据三弟周建人回忆, 1927年10月,鲁迅离开北京南下上 海,他有机会经常见到鲁迅,鲁迅从 没对他讲过周作人的不好,只是觉得 周作人“昏”,好几次对周建人摇头叹 气说:“启孟(周作人)真昏!”在 1932年11月20日致许广平的信中鲁迅 也写道:“周启明颇昏,不知外 事……”。这一个“昏”字的含义倒底是 什么?周建人回忆,鲁迅曾对他万分 感慨地说过:“我已经涓滴归公了,可 是他们还不满足。”按周建人的意思, 鲁迅言下所指,并非周作人本人,而 是周作人的日本籍夫人羽太信子。鲁 迅常常对周建人说:“八道湾只有一个 中国人了。”周建人认为这是在惦念和 担忧周作人,因为到1927年,军阀张 作霖对北京文化界大打出手,鲁迅即 为周作人担忧,致信友人章廷谦说, 他希望周作人离开北京八道湾到上 海,这样安全,但他不敢直接告诉八 道湾这个想法,“因我觉八道湾之天威 莫测,正不下于张作霖,倘一搭嘴, 也许罪戾反而极重,好在他自有他之 好友,当能相助耳。”周建人回忆,这 番话鲁迅对他也讲过。

照此看来,鲁迅对羽太信子抱有 明显的敌意。1924年9月21日,即在 八道湾与周作人剧烈冲突后三个月, 鲁迅辑成《俟堂砖文杂集》,署名“宴 之敖”,其中谈到有重要的文物资料因 遭“寇窃”而委于“盗窟”,周建人认 为“寇窃”与“盗窟”均指八道湾。1927 年,鲁迅写成著名小说《铸剑》,又 用“宴之敖”命名小说中那位神秘的复 仇者。据许广平回忆,鲁迅曾对她 说:“宴从门(家),从日,从女;敖 从出,从放……;我是被家里的日本 女人逐出的。”

鲁迅对羽太信子所表露的敌意使 得某些鲁迅研究者猜测,鲁迅与周作 人失和的原因是他看了一眼弟妇洗 澡。这种猜测的根源大概来自羽太信 子本人。章川岛回忆说:“周作人老婆 对我还说过:鲁迅在他们(羽太信子 与周作人)的卧室窗下听窗。”

“听窗”一说,章川岛本人并不相 信,“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窗前 种满了花木。”而“看洗澡”一说,鲁迅 儿子周海婴也予以质疑,他认为按照 当时日本的习俗,一般家庭沐浴,男 子女子进进出出,相互都不回避。他 1970年代去日本访问,进厕所遇见女 工打扫卫生,女工也并不回避他。

“听窗”、“看洗澡”等说法是否琐 碎,故且不论。一个重要的事实是, 兄弟失和后,羽太信子的妹妹羽太芳 子和弟弟羽太重久一如既往与鲁迅保 持来往,感情上毫无变化。羽太芳子 照样经常向鲁迅借钱,羽太重久于 1925年10月7日还给鲁迅写过这样一 封信:“……上月蒙兄长及时补助,非 常感激。长期以来,有劳兄长牵挂, 真是无言以对。对你长年以来的深情 厚意和物质援助,真不知说什么才 好……”。这一类事实表明,鲁迅对羽 太信子“不敬”之事,恐怕难以站住 脚。

有一种猜测颇为新奇,认为羽太 信子最先是鲁迅的情人:“正当他和日 本女郎羽太信子热恋时,母亲招他回 家乡与朱安结婚,尔后他带弟弟周作 人去日本,于是羽太信子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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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情况下,和周作人结为夫妻。 周作人开始并不知道此事,但这却使 鲁迅的内心不能平静……(后来)周 作人知道了此事。于是,兄弟的手足 之情就此一刀两断。”这一猜测与周作 人绝交信中的语气颇为暗合,但据 考,鲁迅1906年从日本返国回家结婚 之前住在仙台,至少到目前为止,没 有证据证明他当时认识羽太信子。

目前学术界普遍认同的看法是: 羽太信子出身日本贫苦家庭,并患有 歇斯底里症。鲁迅与周作人留学日本 期间,羽太信子就是为他们煮饭的侍 女。他们于1908年相识,之后不久 周作人就爱上了羽太信子,并于第二 年天与之结婚。为了在经济上支持 他们,鲁迅很快便回国谋职,此间颇 多颠沛。1911年5月,因家庭经济困 难,鲁迅亲赴日本,说服周作人回 国,同年9月,周作人携羽太信子回 绍兴,与故乡亲人团聚,与鲁迅一道 在绍兴谋职。1912年2月,鲁迅前往 南京参加临时政府教育部工作,并于 同年5月随教育部迁往北京。1916 年,周作人也应蔡元培之邀赴北京大 学任职,兄弟二人再次团聚。1919年 初,鲁迅与周作人商定,把家从绍兴 迁往北京。为便于安排,周作人先将 羽太信子等送往日本东京娘家,并于 同年8月接回,随即住进八道湾。

八道湾的大家庭由羽太信子当 家,她渐渐学会了奢侈,挥金如土, 男仆女佣,车进车出,种种花样,层 出不穷。据周建人回忆:“鲁迅不仅把 自己每月的全部收入交出,还把多年 的积蓄赔了进去,有时还到处借贷, 自己甚至弄得夜里写文章时没钱买香 烟和点心。鲁迅曾感叹地对我说,他 从外面步行回家,只见汽车从八道湾 出来或进去,急驰而过,溅起他一身 泥浆,或扑上满面尘土,他只得在内 心感叹一声……”许广平回忆,鲁迅曾 对她说,每当看见这种车进车出的情 形,“我就想,我用黄包车运来,怎敌 得过用汽车带走的呢?”周建人回忆, 周作人不敢得罪羽太信子,只好由她 挥霍,不敢讲半句不是。他曾经跟羽 太信子争吵过,结果后者歇斯底里症 大发作,弄得羽太信子的弟弟妹妹一 道对他破口大骂,从此他便再不敢造 次。周建人说:“周作人只求得一席之 地,可供他安稳地读书写字,对一切 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逆来顺受。 ”许广平回忆,鲁迅曾对她说:“周作 人这样做,是经过考虑的,他曾经和 信了吵过,信了一装死他就屈服了。 ”学术界认为,这大概就是鲁迅说周作 人“昏”的原因,也大概就是鲁迅与周 作人失和的原因。

鲁迅的旧意识与“二周失和”

1919年11月21日,鲁迅阖家(包括母 亲鲁瑞、妻子朱安、二弟周作人和妻子羽 太信子、三弟周建人和妻子羽太芳子等)迁 入北京西直门内公用库八道湾住宅,开始 了周氏三兄弟聚族而居的北京生活。在这 里,鲁迅写出了《故乡》、《风波》、 《社戏》、《阿Q正传》等重要作品,周作 人也写出了大量文章。兄弟二人的关系也 很融洽,被誉“兄弟怡怡”。特别周作 人1921年患病期间,鲁迅恪尽兄长之谊, 为之送医院治疗,送香山碧云寺疗养,可 谓尽心竭力。当时由羽太信子管家,鲁迅 的全部薪水和稿费收入皆交她支配。为了 这个大家庭,鲁迅诚可谓殚精竭虑。然 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到 了1923年7月中旬,“兄弟怡怡”一去不返, 二弟给大哥送来了“绝交书”,信中说:“以 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 话。愿你安心、自重。”

到底鲁迅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周 作人这样怒不可遏,痛下绝情呢?据二周 的一些共同的朋友(如许寿裳、季川岛、孙 伏园等)忆述,大约是羽太信子挥霍浪费, 遭到鲁迅的批评,她便造谣说鲁迅偷看她 洗澡,非把他赶出八道湾不可。正是这难 犯的“天威”,让一向“惧内”的周作人发出 了给兄长的“绝交书”,导致了“二周失 和”。8月2日,鲁迅迁出八道湾,租屋另 住。次年6月11日,鲁迅回八道湾取书,周 作人夫妇出来辱骂殴打,由“失和”进而 到“反目”,兄弟关系恶化得无法收拾了。 后来,鲁迅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宴之敖 者”(“宴敖”),意思是说:自己是被家里的 日本女人赶出来的。

对于“二周失和”,自然是众说纷纭, 见仁见智。但大致可分为两派:“偏鲁 派”和“偏周派”。“偏鲁派”认为周作人忘恩 负义,听信老婆谗言,无端诬陷大哥;“偏 周派”则认为鲁迅夫妇根本无有性生活,他 垂涎弟媳完全可能。还有一说,更玄,说 羽太信子原本鲁迅情人,现又旧情复发, 云云。显而易见,“偏周派”根据的是佛洛 伊德的“性心理学说”,似乎鲁迅既然“性压 抑”,那就非偷看弟媳洗澡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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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一向是“偏鲁派”,而且听老师章 川岛(挺谦)先生亲口说过鲁迅不可能去后 院“窥浴”的事(周作人夫妇卧房和浴房前均 种满蔷薇,人根本无法靠近),所以对那些 佛洛伊德的“性信徒”一向感到好笑,就更 甭说对鲁迅道德、人格的敬重了。然而, 近年来,一个尖锐的问题却一再闪现在我 的脑海中:鲁迅对兄弟失和难道没有一点 责任吗?

思来想去,不仅有,而且相当重大, 带有根本性,这便是鲁迅浸入骨髓的旧意 识。这种旧意识,主要表现在这样两个方 面:一是事母至,包括饮下那杯慈母赐 下的“毒汤”——包办婚姻,绝对不和妻子 朱安离婚,要好好对待母亲的这份“礼 物”;再就是要善待两个弟弟,绝对不 许“分家”。据三弟建人回忆,两个哥哥这 样嘱咐他:

你可不可以在家里,照料家务,陪伴 母亲,一面自学。这样,母亲放心一些, 我们在外面的,也放心一些。将来我们学 成回国,只赚一个钱,都是大家合用,这 样好不好呀?

这话他们平时倒也经常在讲,说我们 兄弟很友爱,将来永远生活在一起,不要 分家。对这些,我只简单地回答说:“我不 要你们养活。”

大哥说:“莫非你不相信我的话吗?我 是说话算数的。”

我想,和你们讲不通,也不必讲了, 所以我不做声。(周建人《鲁迅故家的败 落》卷18》)可见,让三弟放弃留学,在家 侍奉母亲,哥仨也永不分家,这主要是大 哥鲁迅的意见。尽管三弟一百个不乐意, 但实际上就是这样做的。鲁迅倒是说话算 话,为侍奉母亲、养活全家做出了无私奉 献。他之所以放弃赴德国留学,提前由日 本返国就业,正是为了赚钱养家,特别是 为二弟筹款结婚。八道湾的那座房产,也 是他多方筹款、费尽心血买下的。可是, 鲁迅作为大哥的“模范行动”怎么换来了二 弟的一纸绝交书呢?

关键就在于,鲁迅的那些模范行动, 表面看很模范,实质上很落后,是和时代 潮流背道而驰的。所谓“不分家”,不就是 要维护家族的兴旺和大团结吗?时至20世 纪初的中华民国,还这样看重家族利益、 维护家族利益,能说是一种先进行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狂人日记》等作 品中,鲁迅曾经猛烈攻击封建家族制度和 礼教的弊害,一到自己的家族中,怎么就 变成了家族制度和礼教的维护者呢?这正 是鲁迅的一大致命伤。鲁迅设计的那个模 式太落后、太蹩脚了。以这样一种落后模 式,而谋求不生矛盾、长期和谐,那岂非 缘木求鱼?所以,兄弟闹翻乃必然之事, 只争来早与来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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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鲁迅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 舆薪,直至被赶出八道湾后仍不觉悟,还 在那里恨那个日本女人而毫无自责之意。 这也许正是鲁迅那一代人的时代悲剧吧! 鲁迅对三弟命运的设计,应该说,也是这 个悲剧的一部分。幸亏周建人“阳奉阴 违”,他早已跑出八道湾到上海商务印书馆 谋生去了。

“二周失和”本来是家庭琐事,用不着 张扬。但由于这“二周”皆非等闲之辈,而 为“五四”文坛双星,而这一“失和”又为中 国现代文学带来了颇大影响,也就难怪人 们一再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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