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青春里的少年

林云是我高二分班后认识的，瘦瘦的，175左右。家住小镇上，是他们那少数考上了这所重点中学的学生。

军训最后一天，我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这不废话吗！”他用陌生且略带鄙视的眼神瞥了我一下。

我说：“那有没有人和你表过白。”

“有。”他沉默了一下，“干嘛突然问这个东西。”

我说：“只是觉得你很神秘啊！那后来怎么了？”

“没理......”他一边叠着衣服一边说。

“明明有点耐不住寂寞的吧。”我说。

他停住了：“那总不能因为寂寞就随便找一个吧。”现在想想，简直真理啊。

开始我觉得他是那种难以靠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可我还是选择了和他一间宿舍，因为越是神秘的东西，越会勾起人的求知欲，也正是这个选择，在后来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

开学的头一个星期，每天晚上宿舍都跟过年一样，但林云只是偶尔插插嘴，从不多说。在短短的几天里，我有许多发现，比如一下睡觉会磨牙还有说梦话，二上出门老是落东西等等，还有个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初中都喜欢玩CF，为了切磋技术，周末我们一起去了WB。

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果然是真的，本以为我可以傲视群雄，林云却跟开外挂一样，巷战（游戏里的一幅地图）里好几次团灭了对面，地位瞬间升级大神。不过像他打字那么慢的还真少，有一次躲箱子后面敲键盘时被马来剑（近战武器）爆了菊花，我们连忙在队里帮他求情，由于小学生太多，还是被T了，这年代，小学生真惹不得。林云君拍桌大怒：“看老子以后练成打字神功不虐死你们这帮狗B！”那巨大的声音直击我幼小的心脏，大家都往好奇地往这边看，我连忙把他的嘴捂住，差点就被网管赶了出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去练神功，反正是觉得他打字快多了。

高中就是把一天的生活重复过三年，烦到你能把每一层楼梯数都记住以至闭着眼睛都不会踏空，把每个科任老师的口头禅都模仿得一模一样，把饭堂里比较大方的阿姨所在的窗口都记得一清二楚，在这个有规律的世界里，我却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学期，林云也差不多，一节课四十分钟，光趴在桌子上就用了二十分钟。我们是属于脑子比较好使的，考试前狠一下心，能勉强拿个一百名回去交差。寒假里，我忙得不亦乐乎，闲暇之余就倒数开学天数，再看看作业完成量，我发现无论是哪边，数字都不太乐观。实在无聊就想想新学期计划，只是想想，这是大多数学生的坏毛病吧：满腔的热情，却迷茫得不知所措。

开学第一天到学校刚把凳子坐暖，老师就进来开集体会议，从头到尾整整持续了一个钟。班主任是个很好的讲师，而我却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从头到尾我只记住了一句话“你们这学期就要进行学业水平测试了”，这句话让我顿时清醒了3分钟。接着散会、搞卫生、收拾床铺、打水洗澡，我永远都是宿舍里最慢的一个，当我洗完澡出来，奇迹般地发现林云在我床上坐着，呆呆地望着地面。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在半小时前就走了，可是老天偏偏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我说：“林云你怎么还在这？作业补完了？”

“早写完了。”他淡淡地说。

我大惊曰：“卧槽！这可不像你！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闹，我问你个问题。”他的声音沉得让我有点慌。

我故作淡定：“有事就说。”

他问我：“你有没想好这学期要怎么过，要考水平测试了，还有，你想去什么大学。”

我的淡定瞬间粉碎，我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句子，这明明是已经计划好了的啊！怎么这时候一句也说不出来？我努力拼凑着那几个字“再差也得华南理工”，嘴里却小声说：“不知道......”去你大爷的。

他说：“我想好了，学业水平我要拿三个‘A’，大学再差也得华南理工。”我瞬间崩溃......他接着说：“你心里一定有疑问吧，老实说，我觉得你很够朋友，有些事只想和你说。”

我呆呆地望着他，泪水在眼眶打转，这种话大概在几百万年前听过吧！我拼命睁大眼睛，听说，这样可以让眼泪不流出来。

我说：“嗯。”

然后他和我说了他寒假里的事：

那天我睡到中午一点多，我妈好几次叫我吃饭，我说不想吃，起床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我就去一家以前常去的早餐店吃了个面。大中午的，店里很冷清，只有我一个客人。我对着外面的小巷发呆，突然看到了初中的女朋友，她和一个男的牵着手，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的，一个小混混。我马上放下了筷子跑了出去，站在他们的面前。

我说：“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她说：“这是我的自由，不关你事。”

我问她：“难道你当初就是为了他？”

混混站不住脚了，可能是想出出风头吧，他揪住了我的衣服。我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他的手甩开，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和她说话，关你什么事。”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怕他，他也不太敢惹我。

她想帮混混解围，就说：“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请你放尊重一点！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有你的大好前途，别和我们这些社会青年浪费时间。”然后她一把拉过混混的手，走了。后来听朋友说，他们第二天就分了。

那天我在外面一直晃到我妈打我电话叫我回去吃饭。

我一进门我爸妈就问我去哪了，累不累，我就答“嗯”，我爸很生气地骂我，我低着头吃饭，什么都没说，眼泪一滴滴往下流，饭里面夹着咸咸的味道。吃完我就去洗澡，洗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游戏。快十二点时，我妈开门进来看我，她带着哭腔说：“阿云你是怎么了？医生叫你不要熬夜你又不听，妈妈又不敢说你，现在你话也不喜欢说了，意见也不提了，爸爸骂你你也不还嘴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连忙关了游戏，再见也没和朋友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低着头说：“妈，我没事，你就早点睡吧。”

她说：“阿云，你明明就很不好啊，有什么事就和妈妈说好不好，你这样妈妈不放心啊！”

我把主机强关了，说：“妈、我真没事，我的事我能解决的，你先去睡觉吧，我也挺困了。”然后我执意要我妈去睡觉，自己钻进被窝里，偷偷地哭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着他的故事，我的姿势改成了45度仰望天空，可是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从眼角到嘴角，留下了一条又长又湿的痕迹。我看到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我们的父母就是这样，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即使你并不优秀，从未让他们感到过骄傲，他们还是待你如宝，你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他说：“感觉自己真的欠他们太多了，可他们却从没责怪过我。现在你想好了吗，关于你自己。”

我抹去眼角的眼泪说：“学业水平我要拿三个‘A’，大学再差也得华南理工。”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兄弟。”

后来我从他朋友口中得知，那女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还是很替林云着想，觉得不应该毁了林云前途就提出了分手，她说她喜欢上了别人，叫林云别再来烦她。这个分手的理由比那些“你很好”、“我们不合适”什么的强多了。解释得委婉，会让对方念念不忘，还不如来个彻底，直接说“我就是花心，我就是喜欢一脚踏两船”，简单明了。仔细想想，谁会为了个贱人而和自己过不去呢？

转眼就快进入五月了，离水平测试还有不到两个月。我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快。有个同学问我：“陈帆，你最近怎么了？起床早了，还TM有事没事看文科，你对得起作为一个理科生的使命吗？”

我不爽地说：“要你管，什么鬼使命我不懂，写你作业去，别烦老子。”他只好识趣地走开了。我暗想：“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六月，紧跟高考，就是我们的战场了，高考前一天下午，我找到一个高三的朋友，趁他不注意对着他屁股狠踹了一脚，然后跑得远远的对他说：“邓大炮，我这一脚祝你高考大捷！不服来追我啊！”我对自己校运会短跑冠军的地位很有信心，可是我忘了，它是长跑冠军。他追着我跑了几百米，终于我受不了了，转过头大喊：“老子不玩啦！”

他说：“那你还跑！”

我乖乖停下背对着他，接受他的夺命一脚。

他跑到我左边，搭着我的肩膀跟我说：“想不到你不但短跑厉害，逃跑也很厉害呀。”

我大口吸着气说：“尼玛......狗急都会......跳墙啦！何况我是人......还被追着踹屁股......”

他说：“你这一脚......先欠着......等我哪天有心情......再踹你。”

说完我们俩一同倒在地上，那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高考那两天，宿舍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啃书，我和林云若无其事地看小说。舍友说道：“你们想死啊，就要考试了还玩。”

我说：“我没玩，不是正在看书吗.....。”这回答挺欠揍，然后我继续看小说。

林云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复习的。”他也继续看小说。舍友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我吃完饭在校园散心，被人从后面怒踹一脚，我迅速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果然是邓大炮，我问他：“怎么样？”

他说：“我怎么知道，上帝从不按常理出牌。”

我说：“哦......祝你好运啊”

他说：“谢谢，刚那脚还你的。要考试了还出来闲逛？”

我拍拍胸口，他会意地笑了。

他说：“哈哈，走请你吃雪糕！”

他买了四根不一样的，我们每人拿两根走在校道上，时不时引来一些奇怪的眼光。我说：“这是我吃过的最有意义的雪糕。”

他说：“哪里哪里，不要感谢我。”

“你想多了......大炮，不如我们叫上林云一起打斗地主吧！”

他呆了一下说：“随你咯。”

那天我们从五点半开始，在宿舍打牌打到了快八点才去上晚自习。

第二天，我和林云走进了各自的试室，我们昂首挺胸。

后来出成绩，“政史地”林云是“BAA”，我是“BBA”。

林云和我说：“总算对得起自己了。”

我说：“去他大爷，我才一个A......”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毕竟这么久以来真的很努力。

我接着说：“谢谢你啊云。”

“哪里，你该谢谢自己，坚持那么久，辛苦了”，他语重心长地说。

多么感谢那个咬着牙坚持下来的自己，那些所谓的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据我所知，邓大炮信心满满填了中山，他和我说说他要做医生，他爸妈也支持。我说那就去呗。

人生的底色，有时候看起来无比荒凉，没有退路，没有希望。当你愿意放下一些东西，勇敢地咬着牙关一步步往前走，一切都会温暖起来，路上的风声是你的动力，飘落的树叶是你的肥料，就连踏在脚下的无比低贱的泥土，也是你成长起来的支撑。我们总幻想自己能够奔跑，跑得比谁都快，却只是一直在想，一直在等待。其实你不止能跑，你还能飞。

请无论如何打起精神，不要放弃，不要迷茫，做一个自足自爱的人，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因为迷茫真的很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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