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散文的闲文

2014-03-02 16:39 | 作者:安然 | 散文吧首发

去年一年,关于散文的讨论方兴未艾,说什么的都有,趁着这机会,也来凑热闹。报刊上看,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有人公开声明拒读十种散文,它们是:词盛散文;缺钙散文;平稳散文;长篇散文;长句散文;傍名散文;虚假散文;生涩散文;友情散文;古装散文。提法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我也并不十分赞成。比如友情散文。严格说来,友情散文追思缅怀至亲朋,少不得凝聚若干真情厚意在里头,常常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其中,自然也有吹捧献媚阿谀奉承者,但只是极少数。有些友情散文写得情真意切,叫人过目不忘。曾经看过一篇追思著作家戏剧家田汉先生的散文,此文没有拘泥于客套人情,而是大处着墨,从戏剧家一篇小说谈起,客观而真实地展现了一个革命作家的探索精神。小说名叫做《上海》,作者说是田汉唯一的一篇小说。像这样的文章,这样的散文,有何不妥?既有益于寄托作者哀思又启迪读者,多么好?

作文之道,往往下定义容易归口难。至于散文究竟是什么?究竟该怎样写,散文界一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至今尚无定论。一家之言不足为据。你不读不等于别人不读,你不希罕不等于别人不希罕。杨梅酸蜂蜜甜苦瓜苦芥末辣咸带鱼咸,自有人喜欢;臭豆腐臭气熏天,有人离了还真不行。有时候就想,凡事还是不讲究千篇一律的好,街上的女人都长的一样,不见得是好事。散文呢?样式内容大同小异了,进路反而狭窄了。

美文》杂志下结论说,大散文就是美文。总觉得概念有些含混。何谓大何谓美?不容易界定。从作者意思看,所谓之大,不在于篇幅字数,而在于气势;那么,究竟怎样才算有气势?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喜欢啸傲江湖,垂垂老矣的老年人,也许只想娱于散文之闲适,也许不需要什么气势。清汤寡水的长篇电视连续剧,你不看我不看他不看,婆婆妈妈们照样耗在电视机前,照样累的腰酸背疼,照样把晚年生活过得周周正正。社会还是要宽容些。遥想当年,八个样板戏轮流坐庄,银幕上就只剩下两次游击战,老百姓说什么来着?日子又周周正正过下来了。

要下决心改变散文,要散文焕发青,并赋予它无比神圣的使命,那是学问家的事。事情未定下来之前,大家继续看。《初为人母》《初为人父》之类小散文也不一定对人没有裨益与启迪,你想把读者引上高速路,有人偏喜欢曲径通幽,都在一条道上阔步前进,恰恰少了柳暗花明的野趣;你下决心要把读者引上九霄,有人偏喜欢舒服惬意,他们惧怕高处不胜寒……

几句闲言一总结,关于散文的眉眼也就蒙胧了,不要紧,这似乎就顺理成章了,艺术的美都是蒙胧的。据说,《蒙娜丽莎》原画就罩了一层神秘的雾。可惜无缘亲赏。而哈萨克妇女我是见过的,她们蒙了面纱的确十分动人,皆蒙胧作怪也!最近,日本人用高科技的三维技术,让画上的蒙娜丽莎开口与观众对话,生动倒是生动了,那份艺术的美却也同时黯然失色,多么可贵的蒙胧!我们喜欢朦胧诗,尽管有时被它弄得五迷三道。

形散神不散为散文之根本。

我中华民族有着深厚的散文传统。五四运动之后。最有实绩的就是散文,那时,狭义的散文也叫随笔,英文所谓“Familiar essay”就是。窃以为,五四以来散文的确很有成绩,出了鲁迅郁达夫谢冰心丰子恺朱自清等一大批散文大家,而以后的路子越来越窄,其原因就是清规戒律太多。而写散文的人,最好有几套笔墨,几种写作方法,对不同的事物,或写景状物,或议事说理,无不得心应手。“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能写;“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也能写,有怒潮奔马的狂放;有吹箫踏月的清幽,这才是真本事,靠着这本事才能意气风发将散文的路子走宽走远。

散文贵在一个散,须作者放了天胆溶了性情弛了手脚肆意驰骋,那般的飘逸潇洒,风流倜傥。写人写景抒情状物,一切皆出乎于胸臆,无不疼不痒之呻吟,无娇柔做作之媚态,无自吹自擂之标榜,无天马行空之谵语,最后再追加一句:与普通百姓站在一起。

一味厚古薄今是不好的。散文大家有大家的成就,今日散文有今日散文的造化,唱着古今散文新老的调子时,千万别忘了自己的作曲。放羊汉子喊一声山,虽不算创作却出自心底,若在“嗷咳咳”后面加了“你好”,那便是散文了。语句,用了拟人的修辞格。我们可以把散文规矩成某种样式,但无力逼迫人人喜欢它。你想叫花开成你自己喜欢的颜色,花不会听你的,若真的听了你的。万紫千红的春天就没有了。强求一律曾经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旧疮疤还是不要再揭了为好。

散文贵在一个散字,恰似万千颗珍珠洒落与华大地,黎民百姓 不需费力俯拾皆是,各取所需,多么好?你可以带了框子去框一幅画,框不住的是画家的精气神。

关于所有的可以称为回忆的散文都曾经那么吸引我,究其原因也许就是自己的怀旧情结日久难除,窃以为:人类如果丧失了回忆的功能,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记吃不记打的小鸡仔。我常想:假如一个人死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今天输然间又活过来,情形会怎样?我想,首先,他会对今天的一切的嬗变惊诧莫名。这就叫我想起了一条旧的市街。莱阳城东关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历史上这里的住户大多姓尉和于,东关街并不宽敞,刚好容得下两辆马车对过,之所以称其为“市街”,是因为它的两旁是一些商铺店面,印象中的铺面包括杂货、理发、饭馆、成衣店等等。所有的门面一概算不得堂皇,却是当时这座县城最繁华的街衢之一。是我上中学的必经之路。一天一个来回的经历,这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走出来。这也是整整五个年头历练出来的硬功。

生活就是一篇散文,永远具有不可复制的特性。我从乡下走进城里,浑身带着田野的风,怀里揣着童年的希冀。我挎包里带着干粮,挽起裤管小心翼翼趟过蚬河,见到的是眼睛一亮的繁荣。街道是土路,似乎永远散发着马粪的味道,每天大清早起,街道上都有撒落的水滴和泥洼,那是拉水车走过的痕迹。街道的两旁有两栋大门面的祠堂,门口石头台阶上,常常是坐着三三两两的老者,他们或者品茶或者对弈谈笑风生,生活得平淡而惬意。街道北面有一小茶炉,烧茶炉的是一位跛足的汉子,面皮黧黑,一双大大的眼睛黯淡无光。有人来打水了,那位被大家称为荆瘸子的茶炉工,就拖着一条瘸腿打水,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收取两分钱,人来人往的茶肆自然免不了街坊间的飞短流长,打打哈哈是常事。荆瘸子属于那种最经得起嘲弄的人,受了奚落嘲笑不动气,有时也回敬几句,回去守住自己的鞋摊,开始补缀那些破鞋。他还兼作着皮匠的生意。

县城在朝霞夕阳中似乎一成不变地活泛着生活的光彩,周周整整的日子历练着生命的持久力。忽一日街道两旁贴出了红红绿绿的纸片以及打了叉叉的名字,不知不觉中老旧的祠堂便在一片喧嚣声中被推翻,我亲眼看见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荆瘸子被一大群人拉着游街。他头戴高高的纸帽子,脖颈上挂着两只女人的破鞋,我平生第一次听说了男女关系中关于破鞋的含义。这却也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像荆瘸子这么一位腌臜的男人,莫非也能博得女人的欢心?说生生的人走在活生生的街道上,不由得你不信。荆瘸子腿脚不利落,走得吃力,脸上滚着黄豆大的汗珠,街道仿佛也在滚动汗珠,它变得嘈杂而喧嚣一种莫名的力量须臾之间就令人猝不及防的打乱了生活的秩序,就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浮躁中,我度过了五年的中学生活,接着回乡走进了庄稼地,再接着就是教书,渐渐远离了这条记忆中的街道。有一天突然被调往东关中学任教,才发现旧有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伴随着大祠堂的消失而消失,面目全非的新的街道与往昔真真不可同日而语了。乡下教书挣工分,抛家舍业顾头不顾腚,熬挑灯不看好日子,到头来也没落好,只有那条老街道使我永远的伤痕

辛弃疾道是:“离恨恰如春草,渐行渐远还生。”是啊,离别有很,恨岁月沧桑;恨人事嬗变,免不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了!

推陈出新,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生总是带给人希望和憧憬,有时候又有一些迷惘,人类究竟往何处去?莫非真的要进化到无止境?理发店饭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美发城大酒庄,仿佛一夜之间满世界人都成了酒鬼,车子多了不走路,机器多了不干活不体力,从前嘲弄人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今天头脑复杂四肢简单,真简单到了萎缩的地步,我们还能沾沾自喜否?人懒了车就多,车多了路就多,路多了地就少,地少了人就挤,人一拥挤啥事都会发生,难怪大都市寸土寸金。人呢,就只能耗在钢筋水泥结构成的小方格子里老死不相往来。我说现代高科技让人类付出了生存空间缩水的代价,这真真是发展的尴尬!人类是从泥土中生出的,离开了泥土啥也不是,不要轻看了脚下的这片黄土地。曾经诟病于生存状态落后的我们大家,不应该一味的作践自己的生存环境,长此以往只能是自寻死路。那么,散文在这样的生存背景下是否也应当肩负使命?其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我曾经为此努力过,但愿有人首肯,我期待着有关于这方面的真正的大散文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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