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三》

遭遇恶妇

大成的身后事安排过后，悲痛的秀娥拖着疲惫的身体，把好心的乡亲们一一送走,步履艰难的回到这个残破的家。她用双手无力地推开那扇木门，眼前的一切似乎恍如隔世。秀娥面对这个曾经盛满欢笑和温馨的茅草屋，注视着这个曾经给予她十八年恩爱的家，内心的悲伤无以言表。一贫如洗的家境，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几条瘸了腿的破木凳，一铺土炕，六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有空的见底的米缸，这就是丈夫留下来的全部家当。想到此刻，秀娥的泪水无声落下，连日来的疲惫和打击使秀娥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软在了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起来呀！”母亲的突然倒地吓坏了本来就六神无主的孩子们。

“快，快扶起娘，要娘歇会，”春柳拉起了母亲，搀扶着她坐炕上。

秀娥将身体疲惫地靠在了墙上，艰难的伸出双手，接过春珍怀里抱着仅有一岁多的女儿勤勤，她用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瘦弱的肩膀，情不自禁的用脸颊去摩擦着孩子的小脸，懵懂的勤勤怎么能够体会母亲内心的痛苦和疼爱，瞪着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脸上还不时地露出一丝丝甜甜的微笑。秀娥看着这一群懵懂的孩子，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煎熬，放声大哭起来。

“娘，别哭，别哭，我们以后会听话的，不要难过了。”春柳流着泪水懂事的安慰着，这更加刺痛秀娥那颗本以痛苦的心。

“娘，您别哭，别哭，我们会听话的，别伤心了，爹走了，我们要好好活着，您千万要当心身体呀！”二女儿春珍也安慰着母亲。

“恩，孩子们，娘知道了，娘不会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你们要听话,娘就知足了！”秀娥语重心长的和孩子们说着。

娘，不哭，不哭，娘，您说过，不要轻易地流眼泪，男子汉更不要流泪，因为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大贵开导着母亲。

“娘，娘，您咋了？是想爹了吗？娘，九儿，九儿，也想爹了！可爹，爹在哪里呀？怎么还不会来呀！爹，爹，我们想您呀！”九儿边泪流满面的扑到母亲怀里，边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那种痛彻心灵的倾诉，是来自内心最真实的表达，而远去的父亲如何听得到孩子的呼喊，如何明白她们母子痛彻心扉的思念呢？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生无奈和世事无常吧！

“秀娥，秀娥在家吗？”正当母子几人痛苦煎熬时，门外传来了呼唤声.

“娘，是三爷爷和四伯来了，”大贵在说。

“三叔，快进屋，”秀娥赶紧擦擦泪水，把勤勤递给了春柳，吃力的想要站起来，可双腿还是不听使唤，软软地没有知觉。

“快坐下吧！歇息一下，”三叔赶紧示意秀娥不要起来。

“三叔，给您添麻烦了！”秀娥眼睛里透露出感激。

“秀娥不要客气了，一家人不要这样的。我和你四哥来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三叔停顿了一下，把旱烟袋放在了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即又喷出了一团浓雾，接着说了下去。“秀娥，我们知道你为人刚强，有苦也不说，没事，以后有事情尽管吱声，孩子们也要吃饭，你也要打算一下今后的生活了。”三叔的话语里带着担心。

“对，对，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我们，大家会尽力帮忙的，你一个人带一大帮孩子，不容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堂哥韩大强也随声附和着。

三叔顿了顿接着说下去，“我和大伙商量了一下，你应当去大金牙家去讨个公道，毕竟大成是在他们家干活出事的，多少要给你们家些赔偿的，你现在这样的艰难，他不应该袖手旁观的。”三叔给秀娥出着主意。

秀娥一听，担心的说：“三叔，能行吗？大金牙是远近闻名的铁公鸡，我怕不行。”

“去试试吧！也许她看着你们孤儿寡母会发一次善心呢？”三叔还在极力说服 着迷茫的秀娥。

听罢三叔的话，秀娥迟疑了片刻，心中在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可当她看看眼前的孩子，再看看诚恳的三叔和堂哥期盼的眼神，还是做了决定，要去试试。

“三叔，那我就去试试吧！”秀娥没有底气的说着。

“行，我们陪你去，给你 壮胆。”三叔鼓励着说。

“恩，”秀娥答应了一声，挣扎着的起身，收拾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准备出门。

“娘，我也去，我也要给您壮胆”。大儿子大贵坚定的说着。

“你在家呆着吧！别去了，小孩子不可以去的。”秀娥阻拦着。

“不，就不，娘，您忘记了吗？我在爹的坟前发誓，要保护您的，我是一个男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大贵依旧倔强的坚持着。

“你咋这样不听话呢？”秀娥对着大贵生气的说着。

“秀娥，别骂孩子了。他说的对，人终究要长大，他有这个心你应该开心才对呀！再说，要他早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堂哥大强替大贵争论着。

”哎，这孩子，就是犟，和你爹一样。”秀娥瞪了一眼大贵，无可奈何的说着。

一看大贵的坚持劲，她也只有认可了。众人商量过后，准备出门。秀娥一边回头叮嘱女儿春柳看好弟弟妹妹，一边随着三叔和堂哥出门，此刻的秀娥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大金牙家蹒跚走去......

一路上，三叔都在不断叮嘱秀娥，要忍耐，不要由着性子来，否则适得其反，秀娥点头同意。

转眼间，一行人来到了大金牙家的黑门楼前。望着这座黑漆的大门，看着大门两边那两个威武的守门狮子，秀娥迟疑了，心里也没底了。这座高高的门楼，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石头砌的台阶，给这个气派的门庭更加增添了一丝神秘感和威严。

秀娥心里嘀咕着，“进吧！心里怕，不进吧，想想丈夫和孩子们”。想到大成的离去，再想想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她咬咬牙，下定决心。“进，管他呢！”于是，举起右手叩响了门环。

“谁呀？”不多时，门内有人搭话，应声音走出来一个男人。他粗壮的身板，身穿一件灰色的大褂子，眼神里透露出炯炯有神的光芒，他就是管家老吴。

“噢，老韩，有事情吧？”老吴上下打量了门外的几个人，试探的问着三叔，“这位是秀娥吧！”

“恩，是的，吴大哥，大贵，叫吴大伯。”秀娥低声的答应着并提醒儿子大贵。

“吴大伯好，”大贵扬起小脸礼貌地问候着。

“恩，好好，懂事的孩子，”老吴嘴里边夸奖着大贵，边用粗壮的大手摸着他的头。

三叔也忙接过话茬对老吴说：“他吴大哥，秀娥来是想求老太爷，帮帮她们度过难关。三叔停顿了一下，带着试探的神情望向了老吴。老吴没有吭声，默默地听着三叔的话。

“大成走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难哪！”三叔随即又叹了口气。老吴听了三叔的话，也摇头叹息起来，对秀娥投来同情的目光。

“行了，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屋吧！”老吴挥手并转身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一行五人在老吴的引领下，一前一后径直奔大厅走去。走进这个充满神秘感的门内，秀娥心里直打鼓，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大院，扫一眼整个布局，净收眼底。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直通正房，路两边的物件都是井井有条的摆放着，丝毫不凌乱。不知不觉进入了客厅，眼前也突然一亮，众人都被古色古香的陈设吸引了。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供奉着财神爷关公，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糕点和水果，烟雾缭绕中显示主人对财神爷的恭敬之情。抬头看，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副大画，画上是一只下山猛虎，更彰显了主人的威严。总之，屋里的所有陈设和任何物件都是这些穷人平生没有见过的，这一点敢肯定。

咳，咳，咳咳！正当秀娥几人在仔细观望的时候，身后的大贵轻轻地咳嗽了打破了安静的环境。

“嘘”。秀娥忙打手势示意大贵，大贵看了母亲的提醒，马上捂住了嘴巴，憋了回去。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烟雾飘来的地方，原来这阵阵烟雾的源头在靠窗边的火炕上。秀娥也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以免出声。众人放目望去，红砖砌的火炕上，斜躺着一个人。他只见手里拿着烟枪，正在喷云吐雾的享受着烟土那飘飘欲仙的感受呢！不用人说，此人正是大金牙。秀娥此时细细端详起这个远近闻名的大人物来。他头上戴着貂皮的帽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身上穿着缎子做的长大褂，一双懒散的眼睛半眯着，斜视着一切。手里握着一杆烟枪，半张着嘴，那像伤口一样的嘴唇使劲的吸允着烟土，一张一合间，露出两颗金灿灿的大黄牙，果然名符其实。秀娥心里嘀咕，这老太爷不光自己看了有些没底，并且敢担保，任何看过他的人都可以烙脑子里的。

秀娥想到这里，那颗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禁不住扑腾腾地跳了起来，之前的那股子劲一下子没有了，脚打着哆嗦，要犹豫着退回去的样子，头低的更深了。

“秀娥，别忘了正事”身后的三叔拉了一下秀娥的衣角，提醒她。

秀娥经三叔提醒，一下缓过神来，才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鼓起勇气试着找什么话题开头，但心里依旧透露着胆怯，半晌，才用只有自己才听的清的声音说：“老、老太爷，我是大成媳妇，秀娥，我......我想......说道这里，她有些语塞。但是定了一下神后，还是鼓足勇气，终于大声说了起来。“老太爷，我们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大成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真的无法生存下去了。 您、您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大成这么多年为您出力的份上，给我们母子一些体恤、体恤钱，好周济一下，也好贴补家用”。秀娥终于说出了一大串话，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谁知道秀娥的话音未落，斜躺在那里的大金牙斜眼瞄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那我的损失呢？我的粮食和牲口都损失了，谁来体恤我呢”？说完，照旧在吧嗒吧嗒的吸着烟土，似乎这一切和他无关。

这......秀娥顿时语塞，心里突然冒起了无名的火，但是还是强压心里的气，透露着恳求的说：“老太爷，您大家大业，财大气粗，您就行行好吧！可伶可怜我们穷人吧”！心里的委屈不言而喻。

秀娥说话的余音未落，突然，一个声音顿时传入众人的耳鼓。

“呦，这是谁呀？说的这么轻巧？帮你们，这年月，穷棒子还翻身了不成”？话音未落，便从那雕花的屏风后面传来了一个妖媚的声音，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众人一惊，仔细打量来人。此人高盘发髻，身着锦缎的黑色旗袍，光鲜的闪着亮光，一双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咔咔直响。往脸上看，厚厚的胭脂抹在脸上，稍微一动就好像要掉渣子一样。红红的嘴唇像刚刚喝过血，言语和举止里带着刁蛮。说话间，来人便扭动着腰肢，配合着翘起的屁股一摆一摆的来到了秀娥面前。

“没、没、没有，我就是希望老天爷能帮助一下我们母子，您别这样说”。秀娥解释着。

“没有什么？还狡辩？怎么着，到这里来讹人了，也不打听打听，李家的名望，出力干活怎么了?我们李家给过钱的，你们这些穷鬼，别蹬鼻子就上脸，给脸不要，要钱可以，先赔粮食、牲口否则给我滚出去。”女人继续发飙。

“你......秀娥顿时气往上涌，心中暗想，这个刁妇，怎么这样蛮不讲理”。换了平时，以秀娥的脾气一定会发火，可今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心里记着三叔的叮嘱，凡事以大局为重的劝告。于是，她努力平息自己的心头怒火，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心里虽纠结翻腾，但是脸上却尽量做到了波澜不惊。想到这里，秀娥还是强堆笑脸，对着这个女人说着。

“我们现在是孤儿寡母，已经没有生活的出路了！我知道老、老太爷心肠好，所以才恳求您来帮帮忙！家里一大群孩子要吃要穿，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才来的”。秀娥无奈的解释着。

“你们要活路，我们就不要活着了吗？说的轻巧，心肠好就要给你们施舍吗？你不是缺钱吗？这年头卖孩子，再嫁男人都是一条出路的，何必来我们李家装可怜！看了就觉得恶心”，女人继续刁难着秀娥。

“这，这怎么可能？我丈夫刚刚死去，尸骨未寒，就是，就是要我死，我也不会再嫁他人的 ，我怎么可以对不起他”！秀娥被女人的话说到了痛处，心里的痛苦已经使她无法在压抑自己的内心情感，心里一大堆的委屈无处发泄，全然被涌出的泪水淹没了。

“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这样说我娘，你怎么这样不讲理，我爹明明是给你们家干活才出事情的，你们不但不可怜和帮助我们，还这样的对待我娘，还讲不讲理了”？一直站在秀娥身后的大贵看见了母亲所受的委屈，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倔强脾气，开始爆发了！

“咋了？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崽子说话了？到我这里撒野，你不看看我是谁？”女人依旧不甘示弱的喊叫着。

“你是谁也要讲理吧？难道你就是王法了？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就是欠打！”大贵紧紧地握住拳头，冲到了女人的面前，怒视着这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红红的眼睛里透露出愤怒和不满。

“怎么？你个小崽子还不服气，今天我就试试替你爹娘教训你，教你怎么守规矩！啪！啪！”女人说话间已经抡起了细嫩的手臂，随着手臂落下的同时，大贵的脸上也出现了两个红红的巴掌印。

“你，就是坏女人，坏女人，就欠打！”大贵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耳光而吓退缩，依然瞪着红了冒火的双眼，紧紧地挥动着小拳头怒吼着。

“大贵，大贵，快到娘这里来！”秀娥见状马上冲到前面，一把把大贵拉了回来，心疼地看着大贵的脸，也紧 张地注视着女人的下一步举动，生怕她再出手打人。

“大贵，你怎么样？疼吗？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呀！”秀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抱着大贵呜呜地哭了起来。

“娘，我没事，我不会怕她的，就是一个坏女人，她是黑心的女人，”大贵在骂着。

“你小兔崽子还想骂我，是不是打得轻了！”女人在发着余威，也在抖着打疼了的右手。

“行了，行了，玉莲，别吵了！不怕外人笑话我们李家吗？赶紧地回屋去，原来说话的来人是一直和这个女人在里屋拉家常的李老太。说起她来，本是一个平时一贯不管闲事的人，一辈子跟着大金牙，都是唯唯诺诺的，从来不争是非的老好人。今天是看见闹得局面太乱，才出来说话。

“娘，娘，您怎么替外人欺负我，我要不替李家说话，他们都会把我们踩死！”女人撒娇般地走到了李老太跟前，亲昵地拉住了李老太的手，扭着圆圆的屁股摇晃着李老太的身体。

“行了，消消气，娘知道的，别和她们吵了，免得人家笑话我们”。李老太安慰着女人。

“是呀！大少奶奶，您消消气，别跟我们穷人一般见识，不管怎么说老东家在这一带也是名人，就帮帮她们母子吧！也别跟我们穷人较劲。”秀娥身后的三叔开口说话了。

“呦！咋了？欺负李家没有人吧！这里哪有你说话份，还要我们施舍，穷人那么多，我们施舍的过来吗？小心点说话，先把你自己的命顾好得了，是不是也不想端我们李家的饭碗了？”女人抢白着。

这个......三叔欲言又止，顿时沉默了。

这个场面是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结果，秀娥被辱，大贵被打，三叔被数落，都超出了他们之前来的设想。此时的秀娥搂住儿子大贵，心里在煎熬中。秀娥低着头抚摸着孩子红肿的脸颊，脑海里想着刚才的一幕，她的内心无法平静了。她的内心在挣扎中，在呐喊中，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指责自己，忏悔自己。她在内心质问着自己说，“夏秀娥，难道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吗？难道穷人就应该被羞辱，被有钱人当成发泄的对象吗？难道自己除了到李家来求助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吗？难道丈夫的死就一了百了了吗？难道，难道，自己连保护好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了吗？”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场景，泪水更加无法控制住，如断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滴落在衣襟上。

“娘，娘，您别哭，别哭，我不疼，您别担心，我没事的，您不要哭了，我不信世界上没有我们讲理的地方了！您别哭，别哭，我答应过爹，保护您和弟弟妹妹的，可大贵今天没有做到，要娘受尽了委屈。娘，儿子对不起您呀！”大贵对着流泪的母亲哭喊着，痛苦的表情要人看了心酸。

“好孩子，娘，娘没事，娘哭只是心疼你，只是觉得自己没用，无法保护你们，没有照顾好你们姐弟几个，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呀！”秀娥一把把大贵搂进怀里，母子俩抱头痛哭，场面异常凄凉。

“咳，咳，咳，”正当一群人都在为打破这个僵局而煎熬的同时，几声轻轻地咳嗽是沉闷的气氛缓解开来。原来，是沉默了半晌的大金牙，他终于开腔了。

“老大媳妇，算了，争什么？不怕人家笑话，这样吧！你去账房拿两块钱给她，算是补偿吧！”大金牙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用半眯着的眼睛看了一下管家老吴接着说下去，“老吴，家里还缺人手吗？”显然是在询问。

“缺，缺伙房的零工和洗衣服的杂工，”垂首站在一边的老吴，马上回答着。

大金牙沉思了片刻接着说：“哦，要她来吧，就算我们周济一下了！”

“老大媳妇，快去吧，还愣着干嘛，赶紧地打发走，”大金牙指使着疯女人。

“爹，你干嘛呀！这么好说话，以后这些人还不欺负死我们李家？.“恶妇人抱怨着。没好气的冲着秀娥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狠狠瞪了秀娥一眼，扭着那圆鼓鼓的屁股向里间的账房走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两块钱，一扭一摆的走到秀娥跟前。

“给，穷酸样，”说罢，没好气的把钱掷到了地上。

秀娥含着眼泪低着头，望着地上的两块钱，内心的屈辱纠结在喉咙。看着丈夫用生命换来的两块钱，心底的酸楚无以言表，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秀娥，还不谢谢东家，”堂哥大强在身后提醒着傻了的秀娥。

秀娥猛地醒过神来，听堂哥提醒，忙不迭，点头致谢。“谢老太爷，谢大少奶奶的大恩大德，”嘴上说着，心里却千般的不情愿。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看了你就心烦，”恶妇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扭着屁股向内房走去。看到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并且平息，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都深深地松了口气。

秀娥手里握着丈夫用命换来的两块钱，胳膊夹着在东家哪里拿来的换洗衣服，尾随着三叔和堂哥身后拉着儿子大贵出了李家大门。当双脚迈出李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儿，对着三叔不无感慨地说着。“三叔，这是地狱呀！”秀娥感叹着。

“是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秀娥，人该忍的时候一定要忍，因为我们要活着，”说罢，三叔无奈的叹了口气。

“恩，三叔，我明白了，为了我的孩子们，我要忍，要坚持，不能意气用事。”秀娥回复着三叔，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的给自己鼓劲。

此时的夏秀娥内心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要想活下去，真的不容易。接下来，她所面临的不仅仅是维护一个人尊严的战争，还有一场没有血腥的压迫，而更多的是需要忍辱负重的接受现实，而她一个柔弱的女人只有默默的等待和承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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