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人生

2014-02-02 17:45 | 作者:乐逍遥 | 散文吧首发

平 静 人 生

凌晨三点,电话突然刺耳地尖叫,一看来电显示是大姐打来的,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可能父亲出事了!

果不其然,大姐带着哭声极其悲痛,但语气极为平静地说:“爸走了!”

父亲走了,到天上瑶池与吴刚嫦娥相会,天堂的新生活,没有人世间喧嚣红尘的烦恼,或许,父亲饱受疾病折磨,撒手去极乐世界是最好的解脱。因为人本身来于尘土,在世上奔波几十年,无论高低贵贱,最终也归于尘土。而八十岁高龄的父亲,体内多种器官衰竭,医学专家会诊后说:人如草木,到了秋天就得枯萎,天就得慢慢死去,谁也无力回天。

父亲平静地走了,正如他平静地来到这个世界;平静地在这个无限美好,又十分丑陋的世界走过八十个秋。

父亲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父亲说,他才十二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去世了,留下他和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把三个儿女拉扯成人,没有改嫁,硬是守寡大半辈子,为他娶了妻子;为姐姐和妹妹找了好婆家。他们三姊妹安了家,筑起了幸福的巢,而母亲却走到了人生的暮年。父亲的母亲守节,甘愿独守空房抚育孩子,令村里人竖起大拇指称颂。父亲或许是受他母亲的影响,当我奶奶的不幸在父亲身上重演时,父亲也选择了走奶奶一样的人生道路。

我父亲和母亲在村里是比较能干的一对,大跃进时村里办公共食堂,父亲是司务长,母亲是村干部。父亲四十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当时我们五姊妹,姐姐最大十六岁,妹妹最小还不满周岁。母亲去世,家里一下显得空荡荡的,看到村里其他一些小朋友妈妈死了,不久就有了新妈妈。我总在心里想:我会有新妈妈的!

我想有个新妈妈,我盼望有个新妈妈,可是,父亲就是没有为我们找个新妈妈。长大懂事后,我想亲口对父亲说:您找个老伴吧,我想有个新妈妈!可每次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而父亲从未提及过要老伴的事,也从未有亲戚朋友,或者村里乡亲提及过为父亲找个老伴的事。我们五姊妹长大成家后,家庭条件都不错,父亲已脱离生产劳动颐养天年,可他怎么就不找个老伴呢?我本想在与父亲小酌时,借着酒劲问问父亲不再娶妻的原因,让父亲“酒后吐真言”,不料,机会还没有到来,父亲就驾鹤西去。

我母亲逝世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父亲中年丧妻,不知他心中有多大的忧伤与悲痛。但我却从没有看见过父亲精神堕落,萎靡不振的样子。在生产队里,父亲专门挑重活路干,目的是多得一分工分。每天干完集体的活路回家,父亲立即去饲弄那仅有的两分自留地。尽管父亲拼命地干活,可到年终结算,他挣的工分钱还不够我们一家给生产队的口粮钱,我们家因此年年成为生产队的“倒补户”。口粮钱交不清,口粮就得不到。父亲只好向亲戚朋友借钱交口粮钱,等领到口粮后,再把一部分口粮卖了还钱。口粮卖了不够吃,父亲就把大米拿去换土豆,一个人吃的一斤大米,换成够两个人吃的五斤土豆。为了我们五姊妹上学读书,父亲更是吃尽了苦头。他抽空时间上山砍柴,背到集镇上去卖,凑足我们的学费。记得当时民贸公司收购一种叫“老虎姜”的药材。父亲常常是下午生产队的活路收工后,拿起电筒到山上去挖“老虎姜”,我们几姊妹不很懂事,常在家里打打闹闹,只有奶奶为父亲提心吊胆。到晚上十点父亲还没有回家,奶奶就叫我们在家门口大声呼喊父亲。父亲没有做过生意,就是靠他勤劳的双手日积月累,积沙成塔,送我们读书,而且还把我和弟弟送进了大学。我们一家七口人,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不知父亲是怎样挺过来的。

农村土地下户后,父亲分到了几亩承包地,年过半百的父亲好生欢喜,谋划着要在有限的土地上大干一番,那劲头似乎能在地里种出金子。我和弟弟都参加了工作,希望父亲不再种地,可父亲就是不愿放下锄头。然而种地就是种地,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年头忙到年尾,除了收获的粮食,谈不上经济效益。看到父亲已年过花甲,我们把父亲的土地悄悄转包给他人,父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热的土地。

进了城,父亲无所事事,我叫他与城里的老年人一起打打牌,喝喝茶,吃什么穿什么随便花钱买。可是,过个穷日子的父亲始终保持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本色,买菜要到下午去买价钱便宜的菜,为他买一件新衣服,反而要挨骂。父亲最喜欢的是喝酒,但从不醉酒。他的几间屋里都放有酒,无论什么时候,走进那间屋里就喝两口。因此,只有给父亲买酒,他嘴里说花钱,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的。

父亲年纪越来越高,大姐说她居住的城市四季如春,希望父亲过去居住。对女儿的邀请,父亲没有推辞,他高高兴兴去了那座春天栖息的城市。

居住在那座春天栖息的城市,父亲无事可做,他便一条街道,一个胡同地转悠。见到我们,就给我们说哪条街道怎么样,哪个胡同里有什么。或许父亲比那座城市的市民还清楚每条街道与胡同。

去年十二月,大姐突然打电话说父亲病重住院,叫我和弟弟立即赶过去。看到病床上挂着吊瓶的父亲,我不明白好端端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就病危了呢?父亲很少生病,之前根本就没有住院治疗过。常听人说,没有生过病的人,一旦生病就要命,难得果真如此吗?医生对我们说,父亲是多种疾病并发,多个器官衰竭,顶多还有半年时间。没想到还没有半年时间,父亲就真的离开我们去了极乐世界。

大姐说,父亲走时没有一丝痛苦,走的很平静;很安详。我想,父亲一生虽然受过许多累;吃过很多苦,但他的一生是平静的。平静的人生是最美好的人生,咱老百姓就向往平静的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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