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02 17:45 | 作者:简随 | 散文吧首发

“苏致千。”

我在那张被我保留了好久的请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父亲的名字,不敢有一丝怠慢。

今天,对我而言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我对镜中身着一袭洁白婚纱的自己微微一笑,然后起身提起长长的裙摆,准备走进礼堂。

所有人都向我投来温暖的笑意。而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挽着父亲的胳膊,只是双手捧着那份最后的请柬,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对面那个比我还要紧张、洋溢着满脸幸福的男子……

今天,我是来赴约的。

六年前,我和父亲的约定。

“后来呢?”于念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简直就像在看一只碎了一地的玻璃娃娃。

“没有后来。”我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唉,真是可惜了,你们俩都在一起大半年了,安杰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说分就分了呢?不行,我得骂他去……”

是啊,他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我咬着吸管,把草莓味的奶茶堵在了杯子里。

“苏墨,你是个好女孩儿,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做好朋友啊,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帮忙……”那天,阳光很好,可我眼睛里的一直下个不停。那些话,早已在各个小说里看到厌烦,只是现在,我却依旧痛彻心扉。

第二天,我在于念不经意说漏嘴的话里得知安杰跟人打架住了院,来不及想些什么,发疯似的跑到了医院去。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病房门口时,准备推门的手却忽然顿住,半分钟后,又轻声推开。

他已经醒了,正在病床上望着窗台发呆。闻声回头,看见是我,他灰黯的眸子里竟渐渐燃起了怒火,并用一种我从未感受到的冷漠低声喝斥着:“出去,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我惊愕不已,却也只好不知所措地退出病房。

不是说好的,做朋友的吗?

这些天来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的原因,只能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于念见我情绪一直低靡却不见好转,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只能使出杀手锏了——给我找了份学校的兼职。

“墨墨,做兼职可以非常有效地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快一点忘了那个混蛋小子。这个很简单的,就是每天中午去为那些给咱们学校盖楼的建筑工人送盒饭。而且,有我陪你啊,怎么样?”

突然觉得于念说得很对,我的确是该把自己从颓废里放出来了,于是,我用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答应了她。

本来已经打起精神准备重新生活的我,却不凑巧地高烧生病,只好缩在医务室里打点滴。

“唉,我家墨墨姑娘可真不是个打工的命啊,天生就只有轮到别人来伺候你的份儿。”我轻轻笑着,于念这丫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第一天做兼职为了不让老板扣我的钱,她就一口答应帮我做了,来来去去跑了十几趟,现在又送饭给我,替我端水喂药,怕是自己都还没吃饭呢。

“哎我跟你说,今天我帮你打探了虚实,那帮工人大叔别看他们满身都是灰,可是人都好着呢!跟姑娘我是有说有笑,特别是其中有一位,太能聊了,天南地北的都能说上一番,据说江湖中人都称他为神嘴呢!哈哈,特好玩儿,而且从他相貌来看,年轻时候肯定是帅哥一枚。改天你病好了,我介绍你给他认识认识!”

看着于念一脸坏笑,我无奈道:“大叔还是留给你吧,小萝莉!我可不敢抢。”

接着,整个医务室里都充斥着于念洪亮而爽朗的笑声。那个从老花镜里探出眼睛的老医生为了提醒她要保持安静,估计嗓子都咳疼了吧?

终于,我也可以做兼职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不凑巧,每次我去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那位神嘴大叔,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于念这丫头又不安分了,她老以为我会觉得她在骗我,于是激动万分地向我发誓她一定要把那个玩失踪的大叔给揪出来。

失踪……

我突然一下笑容僵住。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敏感了……

于念跟大叔展开了猫和老鼠的大战,但最终是以于念的失败而告终。她哭丧着脸对我说道:“我投降了,大叔太能玩了,偏偏就你在的时候他不在,问他原因,他能给你东拉西扯一大堆出来,看来他这个‘神嘴’的名号还真是名符其实啊!亲爱的,造化弄人呐,贾宝玉都说过‘缘可得而不可求’,就看你们今生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姐姐我是尽力了!”我一个劲儿地嘲笑她,但与此同时,我从她话里又想到了些什么。

几周后,于念总算是彻底放弃了,而我,却悄悄地开始探问那个大叔的底细。没办法,他身上有太多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可是,一连好几天,我还是连他的一点影子都没见着,其他的工人大叔也都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关于神嘴叔的信息。渐渐的,我也动摇了这个念头

然而,就如同于念说的, 造化弄人……

这天,我正骑着单车去送盒饭,却由于下雨打滑,在一处转弯的地方连人带车一块儿摔下来,盒饭也散了一地。我无助地紧捂摔疼的右肩,周围的学生都赶紧跑过来扶起了我。

“同学,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们。”我推着单车准备回去向老板道歉,却发现刚走一步又瘫坐在地。

“哎呀,快去医务室吧,怕是脚扭伤了呢……”于是,在众人的帮助下,我又去了常常作客的老地方……

“苏墨同学,又是你啊。”老医生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句开场白,我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终于人都散了,我看着自己被白纱厚厚裹住的脚踝心里直呼倒霉。然后我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却发现似乎刚刚……

我迟缓地挪动眼珠,直到把呆滞的目光移到角落里的那个人脸上。

他闭着眼,似乎睡了很久了。全身都沾满了泥,针头扎着手背上的血管,而那青色的血管扎却似乎是扎在我的心头。那张脸上五官的轮廓是最熟悉不过了,我的样子还是跟他那么像呢……

我想要落荒而逃,只是我逃不掉。

最后,他醒了,看见了我,呆愣了半天后,才尴尬地用手指了一下我的脚,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紧盯着他,也这样问着。

他抓抓头,翻出了一片灰白的发,又抿了抿干裂的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我来监督你不行啊,看你有没有好好读书……不读书,你也想,跟我一样啊?我告诉你……”

“你闭嘴!”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吓得老医生呛了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狠狠甩下这句话,然后一瘸一拐地逃走。

接下来,我又莫名其妙地跟身边每一个人挑起了冷战,把兼职也玩没了。到最后,只有于念仍然还用她特殊的安慰方法来关心我。只不过,她以为我是跟安杰还牵扯不清,于是这二货丫头竟然背着我偷偷约了他,还专门去借了间教室,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惊喜。

果然,只有惊,没有喜。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安杰面前这么胆小,真的就像张爱玲说的:“见到他,便像是开了一朵花,开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我没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苏墨,我说过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这我很清楚,当然,我后来才知道我也惹不起你,所以我要对你避而远之,我也拜托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明白吗?”

“为什么说,惹不起我?”我疑惑不已。

“你不知道?别装了,我原本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多单纯、多善良的女孩子,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说句难听的,你还不如我的几个前女友呢。”他竟这么毫不留情,我原本以为他真的是个多温柔、多好多好的人。

“等等。”我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他。

“还有什么事?”很不耐烦的语气。

“你是怎么受伤的,我想知道。”我比他冷静。

他转过身来,似乎是忍无可忍,便对我破口大骂:“不是你让你来教训我的吗?你不是说你爸失踪了吗?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脸装!我真搞不懂你们父女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想骗钱啊,要钱就直说啊,装什么清纯!你还真以为我很喜欢你吗?实话告诉你吧,这大半年来你一直都只不过是个小……”

“啪——”

在门外把风的于念见情况不对,冲进来一把扯住安杰打了他一际耳光。

“姓安的你太过分了!给我滚!”

“疯女人!老子不跟你们计较!”说完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墨墨……”

“没事。”出乎意料的淡定,倒是吓坏了于念。

别人都说初恋都是最美好的,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在初恋里做了一回第三者,太可笑了……

这件事过去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过得很是平静,没有闹情绪,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只是于念对我越来越小心翼翼,在她心里,我就是一枚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打破了我多日的平静。

“喂,你是苏墨吗?”声音有点急促。

“嗯,是我。您是?”

“丫头,我是你爸的工友老张。哎呀,你快点跟我去劝劝你爸,他出事了!”

然后,我就被张叔火速带到了一处小赌场。

那里灯光很昏暗,黑压压的一群人地围着桌子拿出全部家当来过把瘾。不过,父亲和他们不一样,他没有家当,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没有。

“你爸今天没有经受住诱惑,又来赌了。结果我刚接到工友电话说你爸今天输得可惨了,给不起钱了,现在只能……剁手指了……”在来的路上,张叔一脸焦虑而无奈地向我说明情况。从他口中我也得知,他是和我父亲一块儿从广东回到这儿来的,认识了很多年,也算是父亲的好哥们,对父亲一直很是照顾,因此只有他知道我和父亲的关系,也只有他去千方百计地询问到我的电话号码。多年以后,我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感激他。

“丫头怎么办呐?你快去劝劝你爸让他回去,钱的事交给我来就行了……”

我似乎全身都在颤抖。最后,我没有听张叔的话,掏出手机,按下了110。

“不能报警啊!你爸会去拘留所的!”

后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黑里的浑噩,结束了这一切。

十几天后,张叔把父亲从拘留所接了回来,

那天,张叔还特意去买了些菜,把我也悄悄叫了去他们住的地方。

我没怎么动筷,父亲倒是埋头使劲往嘴里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菜,张叔本想打破这气氛,说了些较为喜庆的话,反而弄得更加尴尬。最后等父亲也终于放下了碗筷,张叔便洗碗去了,留下我跟父亲。

许久,我才开了口。

“是我报的警。”

“是我打的那个混小子。”

“你能不能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很好玩吗?你多大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在大学谈恋爱了,那小子对你很好吗?”他学着我的话,却明显地又是底气不足。

“我不指望你能挣多少钱,更不指望你能给家里做点贡献,你把你自己养活了就不错了!”

“你只有好好读书,以后才不会跟我一样……也不会,嫁给一个我这样的人……”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才说道:“好,我答应你说的,但你也必须跟我约法三章,做到我说的。”

“要我说你们父女俩干脆写下来,白纸黑字,谁也赖不掉。”张叔见情况有了好转,便顺势这样说道,还拿出了笔和纸。

我快速写了下来,拿给父亲看,他扫了两眼,又扔回给我,“看不懂,你念出来。”

于是我一字一句地念完这份协约,最后在签字时,父亲还特别嘱咐我要把他的名字写好看一些,紧紧盯着我的笔,不让我有一丝怠慢。

就这样,我和父亲算是和解了吧。

不过,有趣的是,他不让我谈恋爱这件事却偏偏为我招来了不少桃花运,但我还是依照约定一一婉拒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摆脱掉那个名叫童文烯的男孩子,他可一直都没有放弃。

连于念都被他贿赂了,于是这丫头成天都企图说服我遇到个好人就赶紧把自己嫁了吧,我都只是笑着摇摇头。回头看见窗外那片蓝天之下,高高的塔吊伸着长臂在旋转着,林立的钢管支起高楼的框架,而在那些满身泥灰的建筑工人当中,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用他监控器般的眼睛看着我呢。

我会时不时地去给父亲和张叔送点水果,当然还是悄悄去的,没敢让其他人知道,于念呢也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父亲说,这一是工地上的明令规矩,二是不想给我丢面子。

不过可巧了,我这天来时被童文烯正好撞见。

“苏墨?你也在啊,真巧!”他有些喜出望外。

“呃,是啊。你是来……”

“送盒饭呗!平时闲得无聊就给自己找点正事儿做,还是于念介绍给我的呢!”他眉眼里都是笑意。

“哦,这样啊……”我只能在心里地骂那个臭丫头。

“苏叔叔好!”童文烯用双手将盒饭递给父亲,显得毕恭毕敬的。

于是这一幕僵住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不这么觉得,老半天才发觉有点不对,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我瞄见父亲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文烯,于是一把接过盒饭,用一种撵人的口吻对他说道:“没有!你快去忙吧,快去!”

“哦好!叔叔再见,苏墨再见!”

等这家伙终于走了之后,我无奈地对父亲说道:“我没有违约,是他自己……”

“知道知道!是我闺女太漂亮太优秀了,能不招人喜欢吗?”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慌慌张张地向于念询问童文烯的电话号码,这丫头倒反过来调侃我说是不是我想通了。最后在我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得手了。

“童文烯吗?是我,苏墨。”

“苏墨!真的吗?你不是于念吧?”

“没有,就是我。我有急事问你,你昨天没出什么事吧?现在还好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没有啊,我没出事!我好得很呐!苏墨,你呢?怎么样,你还好吗?”

“那就好。我告诉你啊,以后没事就别跑到我爸面前去瞎晃悠,听到没?”

“噢噢好的,苏墨你说什么都会听的!嘿嘿……”

“那就这样吧,挂了。”

“等等!苏墨,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就今天中午。”

我这才意识到是个什么情况。一旁的于念也被我的话给惊呆了。

“呃那个,我中午……”

“没问题!文烯好样的!墨墨她答应了,不见不散啊!就这样拜拜!”于念一把抢过手机就强行替我做了主。

但最终,我还是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文烯没有怪我,反而替我着想去安慰气不打一处来的于念。

下午念丫头回来的时候,对我直呼可惜,说什么我错过了最好的聚餐。

“聚餐?”

“是啊,你不知道,那场面可热闹了!就是你作为主角竟然不到场。文烯一早收到你无比关切的问候开心得不得了,于是就宴请了他所有的好朋友,人家可是摆明了要当众追求你的,结果你倒好,还失约了!”

我只能说:“你们都误会了。”

“墨墨,误会也好,真的也罢,文烯是个多么好的男孩子啊!待人真诚,又勤奋努力,哪像安杰那个混蛋……”于念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安杰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给我们这样的感觉吗?所以,在他们男生眼中,真的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话虽这么说,可你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呀!总不可能一个人孤独终老吧?我还等着做你的伴娘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哎呀,你这丫头!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等以后?以后好男人都被别人抢光啦!你就等着当剩女吧……”

我只好塞上耳塞,调大了歌曲的音量,翻开书不再理会于念的吵闹声。

转眼,又一个天过去了。只是这南方的城,依然没有下

我与父亲的约定也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间,我们彼此都未曾违反过相关规定。我还是常常去给父亲和张叔买点好吃的,张叔每次都是一个劲儿地道谢,可我父亲呢?接过手仔细翻看后还嫌东嫌西的,老爱挑刺儿,不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于是,我也老爱笑父亲的孩子气。

我以为,这份约定可以让我们父女俩永远都这样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以为,这份约定也可以让父亲渐渐老去的心安定下来。

当然,这都只是我的以为。

父亲又失踪了。在一个突然飘落了小雪的夜晚

以前的每次失踪一样,突然就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现在,我一个人站在工地上,仰头望向那栋已完工的楼,耸立在微弱的夕阳下,那么伟岸、那么高大。

张叔来向我道别。

“丫头,别难过了,人各有命,你爸他……算了,不说了。哦对了,你爸临走前一天让我把这个小盒子交给你,好好收着吧。你呢,还是继续努力学习啊。叔叔得走了……”

天空很高,很广,有灰白的流云漂浮着,从未降落,却始终在我心头游移……

我愤恨父亲不守约定,于是我也赌气地找到了童文烯,跟他开始交往。他很快乐,却一直不明白为何我闷闷不乐,只能想方设法地去做一些尽量使我开心的事。

对于于念的玩笑,对于周围人的祝福,对于文烯的痴情与浪漫,我似乎都没有了感觉。因为我怕我一旦相信,就会有人用失约的手段来伤害我。

是呢,我也不能这样去伤害其他人啊,尤其是那些还爱着我的人。于是,在我和文烯交往了三个月后,我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和我当初一样问了相同的问题。

可我的回答与安杰完全不同。

“文烯,你敢现在保证,几年以后一定娶我吗?我,不敢保证将来一定会嫁给你……”

这个爱笑的男孩子流泪了,我有些心疼。我想,这句话才是最伤人的吧。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抬头望天,努力不再让眼泪流出来。又轻声笑了,依旧是天空一般干净、阳光的笑容。“没关系。要不这样,咱俩也学学彭于晏和白百合,签一份分手合约怎么样?毕业以后如果我还喜欢你的话,我就向你求婚,然后,等我找到工作赚够了给你买钻戒和婚纱的钱,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也哭了。这是我大半年来第一次哭。

对于这一份约定,我再次选择了点头、签字。或许,我还是相信爱的。

所有人都对于我们的分手保持了沉默,不再提及。似乎这一切都被来时的风,吹散了……

后来,我们都穿上了学士服,照好了毕业照。只有我,一个人还在那里等待着。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为何对于这份约定,我却在时间里加深了感触呢?

几个小时以后,又是一个黄昏。可那个男孩子没有来。

突然想起那首《后来》——“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于是,我不再等下去,准备转身离开。

一转身,看见了那张干净、阳光的笑脸。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最后在我面前单膝下跪。手里有一枚闪烁着夕阳光泽的戒指。

“墨墨,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刻。但是,我还是想证明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现在看来,是的。所以,请相信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任凭它落下来。

再后来,我们各自找到了还算不错的工作,共同为将来的一辈子而努力着。

终于在三年以后,我要结婚了。文烯整日忙着筹备婚礼,却乐此不疲,还把于念这位当年的红娘请了来。我也四处给亲朋好友发请柬,收到了不少的祝福。

这天,我的一个学生调皮,和另外的小朋友闹着打起架来,还不思悔改,我只好按照学校的规定把学生家长请了来。结果,还真是巧了。我看见是张叔。

张叔也是喜出望外。于是我们从谈学生的情况转变为聊家常了。

我也顺带递给张叔一份请柬,可谁知他竟婉言推辞了,满脸愁苦。我立即想要跟他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奇怪的是,张叔对此避而不谈,说了几句祝福我的话就匆匆走了。

“老师……”他的孙子看见爷爷走后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我吓坏了。

“老师,你真的能帮我爷爷吗?爷爷是冤枉的……”

我赶紧让学生讲清楚了情况。原来,是当年张叔的那些工友一直来向他讨债,可学生说那些钱根本就不是张叔借的,而是他替别人还的。可张叔家境太贫困,哪里一下子就还得上?他只好一拖再拖,带着跟他相依为命的孙子常常搬家,可是工友们都跟他闹翻了脸,一直在追债,这回嚷着要打官司,让张叔坐牢去。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虽然不知道学生所说的是否真实,但我还是觉得越想越不对,有一种和当年一样的不安。于是我准备去找到那几位工友,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到了他们当中的头儿老李现在的工作地时,却远远看见张叔和其他工友也都在那里,于是我只好悄悄上前。

“老张,你说你当初管什么闲事,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吧?”

“就是!我们也都是农民工,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还是知道个理字的呀!老张你也要讲讲道理啊,那可都是兄弟们的血汗钱啊!”

“当初那姓苏跪下来求我们,我们是同情他才答应借钱的,你老张现在可不能抵赖啊……”

“那苏致千本来就是败类,老张你何苦为难自己?都跟你说了去报警把他找回了,让他还,让他去坐牢!”

“对啊……”

“够了!我知道,我逃债是对不起大家。你们都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去找老苏,我今天就实话告诉你们,老苏,早就不在人世了……”

“什么……”

“当年,我跟他还在广东的时候,他就检查出来是癌症晚期,他说他想家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再回去,所以我们就去了他闺女的大学,他只想再看看闺女。后来父女俩还是碰上面了,最后他只好再以失踪的理由骗过了他闺女。他觉得这辈子没有为女儿做过什么事,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他只是想弄点钱给他闺女将来办嫁妆啊!老苏是我多年的兄弟,我再怎么苦都要帮他最后一把。老李,我的确是没有钱还给你们,你们让警察把我抓到牢里去吧,只是我求你们,帮忙照顾我孙子……”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怎样离开那儿的,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终于回到了家里,我疯狂地翻遍了所有东西,最后终于找到了当年张叔交给我的小盒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它遗忘了。打开一看,是一张银行卡、一封信。那封信估计是父亲念,张叔写的。

,就两个字:闺女。

我哭了一整晚,把银行卡和信装回小盒子,将它收好。第二天,我去银行把自己卡里的十万块钱全部取了出来,拿去还给了那些工友,并告知了他们事实。所有人都沉默着,我也静静地离开。当我拿着剩下的五万块钱去张叔家时,才发现他们已经搬走了。这一次,不是因为逃债……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其实父亲从来都没有违反过约定,而我也理解错了他想让我做的事。所有的一切,他只不过是想让我的现在和将来都过得幸福。原来,违约的那个人,是我。

而今天,我就是来赴约的。

此时此刻,文烯与我已正式成为了夫妻,在一旁的伴娘于念也是激动万分。

就在几天前,我把所有关于父亲的故事都讲给了文烯。他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拥住了流泪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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