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随想

2014-01-06 15:01 | 作者:昆仑一刀 | 散文吧首发

【一刀作品】

我没有读过霍金的《时间简史》,因此不知道时间在物理学家的眼里是什么样子。然而时间的本质并不是属于物理学家,而是属于芸芸众生,属于江河湖海,属于整个宇宙。时间就是上帝,我很轻易地将时间想象成一条河流,时间所流淌的,就是我们所经历的。在这条河流里,人以及万物,好比不断遭受冲刷的沙石,创造以及毁灭。

思考时间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因为时间是虚幻的,虚幻的时间又作为种种形象所呈现出纷繁复杂。英国诗人布莱克《天真的预言》:“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翻译过来即是“从一粒细沙中窥探世界,在一朵野花里寻觅天堂”。时间给了诗人一个灵感,一个契机,一个源泉,仿佛一朵花正在绽放,正如一粒沙逐渐挥发,成为氤氲,成为永恒。庄子《逍遥游》里有言:“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也让人联想到时间,时间是什么样的呢?是雾气?是尘埃?如果时间有颜色,也会像苍天一般深蓝?通过诗人和哲人的眼睛,我们似乎能够洞察到时间的形状。时间就是一本书,时间就是一杯茶;时间就是一条河,时间就是一阵风;时间就是万物,时间就是宇宙;时间即是永恒,永恒在于眨眼之间。

当我打开一本日历的时候,手指摩挲着纸张飞快地往回翻动日历的每一页,一页记录一个故事,如同时光倒流,更像是电影回放,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情景?时间每往前推进一步,我们就到达一个未知的地方。时间每往后倒退一步,可是时间不会倒退,于是我们只有通过回忆来了解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过去和未来一样变成未知,变得恍惚凌乱。试想一下二十四年前,一个孩子出生了,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时间便是生命的开始,于是孩子被扔向了时间的蛮荒之地,一片虚幻和飘渺之中,我想到从睡里醒来的盘古,置身于一片混沌,张开从未张开的眼睛,打量陌生的时间,当时间和空间混为一体的时候,叙述必然变得模棱两可,好比盘古是睡熟在一个蛋壳里的婴儿,发出一声哭喊,他愤怒了,抡开了大斧,然而在这之前,即熟睡的盘古作为一种怎样的形态来呈现呢?难道他像孵化的小鸡一样打碎了将自己包裹于其中的宇宙,让时间和空间分离开来。一定是这样的,所以生命的开始就是时间的开始。人类的时间从纪元开始一直拉到无穷远,应该说是从无穷远拉到无穷远,似乎也不对,确切地说是从宇宙的开始拉到宇宙的毁灭,但是在开始之前和毁灭之后,时间也就失去了意义,那么我们将如何定义所谓的“开始”以及“毁灭”?这又陷入了时间的驳论。抑或根本不存在“开始”和“毁灭”,宇宙它自然而然地随心所欲。远祖先民的神话,应当联系了“宇宙大爆炸”这一时间以及空间的起源形式。一个孩子的出生,一棵小草的萌芽,一声鸣,一个气泡的破裂,生命赋予了时间更多的色彩。如果没有盘古这一能动形体,那么时间就是黑色的,透明的,单一的,成为无边的黑暗和无限的永昼。

我的手和日历接触,摁下了通往过去的机关,日历所记录下来的过去失去了生命的迹象,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辉光。

这和在火车上的感受是如此相像,如同时间真的停滞了一般,我找不出任何一个参照物来确定一下时间的坐标,此时此刻它究竟停留在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如果时间作为火车一样的运载工具存在的话,我们就是住在蜗牛背上的小房子里的人,蜗牛壳就是整个宇宙,这实在奇妙而荒谬,蜗牛身后留下的那一条长长的白色黏液带子,是不是等同于我们曾经发生过的记忆呢?沿着这条带子回溯,就像翻开记录历史的典籍,在字与字之间听见兵荒马乱,在图画里看到繁华喧嚣。但是区别于前进的火车的是,处于时间承载下的人不能够凭借窗外风景的移动去判断火车的前进或是倒退。推进和倒退在时间面前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因为两者本身即包含于时间。

时间带给我们最本能的感受就是回忆过去和展望未来。过去和未来的时间呈现出一种静态的画面。于是我联想到达利那幅著名的关于“扭曲的时钟”的画——《记忆的永恒》。达利说:“时间是在空间中流动的,时间的本质是它的实体柔韧化和时空的不可分割性。”挂在树枝上的流淌的时钟像一张薄饼,“梦境与幻觉”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人类的想象力。( 散文网:www.sanwen.net )

时间最大的特点在于它的不确定性,流动的,具象的,同水一样具有某种随机性。水装入杯子因而成为杯子一样的形体,水脱离杯子则幻化为“扭曲的时钟”一般的薄饼。我企图将议论引入对于过去未来以及现在的思考,却发现此时此刻所进行的叙述超乎我的预料,“现在”这一时间的概念彷佛刚刚脱离了杯子的水,不再具有可操作性。真正无法确定和措手不及的不是将来,也不是过去,而是现在。过去和将来作为两个支点,而现在作为悬空的存在具有不确定性,好比一根草茎在风中摇摆。

我们很容易接受将来和忍受过去,然而上一秒和下一秒则让我们感到更为触目惊心。过去和未来只是一种假象,其所指向因为虚无感而失去对于现实的效用,现在则不然,因为现在所进行的,是让人切入肌肤的真实,可以毁灭和创造假象。假象的构建和毁灭在于根据现实所做出的对于回忆过去和预测未来的选择性,因此现在左右了整个的历程。你需要温暖,因而回想充满阳光的日子,在这一过程之中摒除阴霾;你希求幸福,因而不断积累物质和创造精神,然而必然有一部分被当作垃圾处理。垃圾和阴霾便是毁灭,阳光和幸福对应构建,这一切皆因现在,也就是现实而起。可是正如一开始所言,现在是不确定的,构建和毁灭的趋向就不明确。我们不能预测十年以后,也不能重现十年以前,两个时间点出现的我,皆取决于现在出现的我,我决定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我却被现在所牵制。

对于时间的感知,我们更多的是感性的真实,有别于物理学家理性的推断。时间具象的体现在于一个动作,拥抱、亲吻、奔跑、跳跃、逃离……抑或是一种物象,阳光、影子、落叶、、尘埃……时间变幻莫测,如果存在某种玄机,一定源于它的不确定性。

我们能不能摆脱时间的控制,超脱于时间,达到道家所言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除却死亡和毁灭,时间不会被终结,何况死亡和毁灭所终结的时间,只是个体的时间,而不是全部的时间。同为一种存在,相较于时间,如果人这一概念能够同时间相提并论的话,我们多么渺小呢!万古的时间,无穷的恒远,人若一粒沙,若一缕尘,若一毫毛,若一分气。子曰:“逝者如斯乎,不舍昼。”时间的流驰对于人是多么地残酷,华发两鬓,鱼尾纹生也,方作“岁月不饶人”之感叹。我不禁吟咏起苏子的《其赤壁赋》里那句莫可奈何的感叹:“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携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余响于悲风。”

然能于年月的更迭中“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者,古往今来唯太白苏子而已。吾生也晚,那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隐逸飘洒早已被滚滚而来的俗世凡尘所裹挟,所消弭,无影无踪无迹可寻。凡胎肉泥如何能够效法古人“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如何能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古人已然同时间划上等号,变得飘渺虚幻,高深难测。

追慕先贤,畅想时间,当我抬起手来看看表,当我在静夜里听见秒针“滴答,滴答”地不能成眠,时间变得无比真实,秒针的每一次移动都向我无情地昭示——我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时间变成了银行里的支票,整存零取,一点一点地就没了,变成了空白,终又归于混沌。

这就让我生出另一种好奇,也许,《时间简史》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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