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橡爱（第一章）

那样橡爱

紫霞

我永远都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第一章 是非对错

“橡子妈，赶快去学校瞧瞧吧，你家橡子又打架了。哎……”没等隔壁张婶嘴中的那些声母与韵母在空气中摩擦成为一个音节的时候，橡子妈的耳膜便被那个“又”字重重击碎了。她皱起眉头，一把拽下系在腰上的围裙，随手扔在椅子上，刚刚烧着的柴火也被拖出来，几脚踹灭了。她狠狠地摔下门，气冲冲地就奔向学校去了。而屋顶上残喘的几缕白烟儿，则扭曲成了怪模怪样的面孔。

“橡子妈，这又是去学校啦，你说这橡子也太……”橡子妈勉强挤出一抹笑，然后扭过头去，攥紧了拳，恨不得把这些漫不经心的关爱扯烂了，然后狠狠地丢进火炉里，煅烧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可她又能怎么办？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怪只怪她选错了人，被现实刺得千疮百孔，但又不得不自己去疗伤。往伤口上撒盐的事儿又不是没有，像太阳东升一般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她其实每次都想把橡子拖回家，然后打个半死，看他以后还怎么闯祸。但每一次看到橡子那张稚嫩的脸，就像看到了自己曾经忍受过的罪一样，渐渐地没了脾气，反而更心疼他了。

“老李，老李……”橡子妈气喘吁吁地站在校门口，冲着门卫室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应，便独自推开门，直奔橡子班主任办公室去了。

“橡子妈来了。”张老师搬了张椅子示意她坐下。橡子傻愣愣地站在一边，司空见惯了吧。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闭上眼接受接下来暴风骤雨的洗礼。当然了，接下来的熟练动作也让橡子妈暗自感到难过。她揪着橡子的耳朵，捏得手指都快发酸了，橡子的耳朵像是秋天熟透的苹果一般，红艳艳得让人想上前咬上一口。如果地点允许的话，橡子妈也说不好真能去咬了。

“你等着回家哈。”这几个字从橡子妈的牙缝里滚了出来，颗颗都能砸碎石头。橡子一边哎呦喊疼，一边梗着脖子，像是壮士一般等待着英勇就义，或是将新中国的一面旗帜插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凌辱下的土地。橡子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骄傲，嘴角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此刻，办公室的这一幕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空气悬浮在鼻腔中，着实呛人。不过没有什么扣人心弦以及曲折离奇的结局，铁定失败的人是谁，呵，你心里清楚得很，就像是脚是用来走路的一样。

橡子为什么打架？张老师不得而知，被打的孩子只是哭，不说话。同学们更是不清楚怎么个情况。而橡子也钢牙一副，撬不出什么只言片语。橡子妈急红了眼，狠狠地捶着他的后背，橡子却站得稳稳的，胸脯一起一伏，仍不发话。这是张老师认为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之前橡子还算是坦白从宽，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反抗、辩解，然后再到羞愧，接着便是接受惩罚。而这一次，他百思不得其解。橡子妈更是一头雾水，而心里明镜似的橡子也准备学西楚霸王，若是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便自刎于此。

放学铃声似乎吹响了号角，战役结束了。橡子妈推搡着橡子，然后跟张老师道别：“老师，让您费心了，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让他好好反省。”张老师一脸的无奈，但也只能如此。他摸了摸橡子的头，微微地笑了下。

橡子拖着书包踉踉跄跄地跟在妈妈身后，一手还捂着发烫的耳朵，一边撅着嘴东张西望。

校门口的小六和株儿正踮着脚向他们张望呢。她们见橡子被“释放”出来，便连忙冲上前去。橡子在妈妈身后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株儿便扯着小六往回跑。不幸的是，橡子妈一把抓住了小六的胳膊，像是万能胶水一样，让小六无法挣脱。橡子急得捂着脸，跺着脚。而小六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想背叛友谊，哪怕出于善良。不过此刻她别无选择。她可以隐瞒张老师，但是没法面对她。她紧抿着嘴唇看着橡子，目光像是夏日的骄阳，着了火似的炙烤着自己。

“六儿，告诉婶儿，橡子为什么打架？”橡子妈蹲下身子摸着小六的头，如同春风一般，带着母爱的温和。小六虽然小，但也能体会的到。她看出她眼里带着乞求。她也看了看橡子，仿佛有一把尖刀，正一片一片割着她的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婶儿，橡子没错，真的，我作证。对了还有株儿，她也能作证。”小六说着拉了一把株儿。株儿狠狠地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一泓清泉，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污浊。“婶儿，你别怪橡子，橡子没错，他只是不想解释，也不让我们帮他解释。谁让那同学说他——”

“说他什么?”橡子妈急得瞪圆了眼。“说他是有娘养，没爹教的孩子。”小六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犹如尘埃一般能吸入肺中。

橡子妈的手一下子垂了下来，长长地喘息着。脸上突然间地没了表情，没了血色，苍白得像是瘦弱的纸。橡子丢下书包，将小六和株儿推走了。他背对着妈妈，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即使擦去那些滚烫的液体，他还是觉得不太清晰。

“妈，咱们回家吧！”橡子不想说什么我知道错了的话，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没法做到的，就不轻易许诺。“耳朵还疼吗？”橡子妈站起身来，第一次好好端详面前这个孩子，这个她劳苦了半辈子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她搂着他，像是在他小时候一样，轻轻拍他的背，给他唱摇篮曲的模样。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都长到她的肩膀了。他知道橡子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哇哇大哭了，他长大了，大到他有自己的思想了，大到她也想依靠他了。

夕阳的余晖依然斜斜地如轻纱般洒下来，大山高高地犹若巨人一样伫立在那里。暖风轻抚过枝丫，青翠的叶子油亮亮地反射着晚霞的红光。道路上，两个拥抱着的身影被黄昏的光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