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床

2013-12-19 10:39 | 作者:洛玉 | 散文吧首发

九月份的里,竹床面上还有点显凉,而爷爷却在上面睡了三月有余。

也记不得,爷爷在什么时候买上了这张竹床,但自从奶奶被确诊为胃癌后,爷爷就在竹床上陪奶奶度过一夕又一夕难眠的夜。

要说爷爷奶奶的结合,还得推说到祖奶奶那一辈。民国末年,因了祖爷爷考习上了乡长,且家底也较为殷实些,所以,自从娘胎里爷爷奶奶就结成了“姻缘”,定了娃娃亲。全国解放后,祖爷爷因无意“逃退”台湾,后赶上政府出台“政策”,祖爷爷随即被发配到东北劳改,“改造”了好几个年头。自此,便家道中落,困难丛生。往后的日子,便是祖奶奶和爷爷相依为命,沾席着祠堂里的半片偏堂,里住外劳。临了爷爷娶嫁的年纪,奶奶家也没有顾忌爷爷家的成分与“窘境”,便跟了爷爷。

听说就在父亲出生前,祖爷爷已从东北回来了,但那时已是积劳患疾,没过多久便也就过世了。其后,便是爷爷奶奶迎接父亲、姑姑、叔叔的出生。那个时期,那个年代,对于爷爷来说,即便是全力劳作,生活也难是适足,况且家里还有着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艰辛自是不言而喻的。

其实,那时的爷爷,面临着诸多问题。其中,住便是头等大事。狭窄的偏堂空间,再加上儿女日复一日大了起来,根本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住下,竹床便无疑解决了儿女成长中的大事。归了了,竹床,天可以摆场肆意而睡,天则由搭着被褥床沿紧靠而眠,生生却是成长小舞台。

打我记事儿起,便记得奶奶是一副瘦小的身形,喜欢中午卧睡在竹床上,扣着丝丝微风,贴着凉习习的竹面,自也有一份舒意。自儿女出嫁或是外出打工后,家里便多了很多空间,也少了些闹热,奶奶在竹床上睡的次数也越发地多了起来。然而,爷爷却不曾是这竹床上的“常客”。

前几年,爷爷奶奶离了老宅居,搬入了叔叔的新宅。搬家时,有些旧什物,扔的扔,送的送,单单竹床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刹眼看去,那竹床陈浮的颜色,似乎显得和这新屋有些格格不入。但回念一想,这又有谁会在乎呢?新宅是坐北朝南的,厨房与厅堂由廊道连接,通风却是好极,竹床,便就放在厅堂与厨房的道口。叔叔婶婶是不长在家的,爷爷奶奶便时常会带着堂弟堂妹盼守在那里,于此而言,那竹床便是一个伴儿,一份念想。自那时起,竹床便定了位置,定了记忆

奶奶查出胃癌后,有时肚胀得厉害,饮食却少了许多,身形也日渐消瘦下去,到后来连卧着睡觉也是件难事,只能近依着床弦,靠趴着桌子,和衣息神。那时每次打电话回去,因为奶奶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爷爷接电话都尽量避着奶奶。话语间,每次爷爷尽会说了个些,让我们在外不要太记挂之类的话,聊着聊着,最终也免不了泪水涟涟。爷爷说,奶奶跟着他吃了一辈子苦,也没有享过什么福,好不容易日子松宽点,有点盼头了,这个时候却急了要走。慢慢地,爷爷话也少了不少,也不知何时起,夜里,爷爷就搬着竹床守在奶奶身旁边。眼见了,姑姑们也不止一次让爷爷到床上去睡,由她们替换着。爷爷却说,奶奶上夜次数多了,你们睡着实,照顾不方便,还是让我来吧。其实,我们都知道,夜里爷爷醒的次数比奶奶还多,大概爷爷实在记挂得狠,不睡在奶奶旁边,夜里也总是梦醒醒,睡睡起起。末了,靠着奶奶,搬了竹床睡,爷爷反而踏实了许多。

就在奶奶去世后,爷爷还是会习惯性地端坐在竹床上,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能被劝说上了床,似乎只有那样,才能丝丝感觉到奶奶暂的存在。有时候,还是会依稀感觉,奶奶仍旧静静地躺在那窄窄的竹床上,不曾远离。禁不住想,生命总在过渡中,而爷爷奶奶间的愫情,却似乎从未远离过那张竹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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