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钱

2013-12-05 13:34 | 作者:崔秀 | 散文吧首发

作者:崔秀

曹流顺兜兜里揣着刚刚几个村干部私分得来的四万元现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曹流顺心里想:老婆成天价地唠唠叨叨骂个没完没了,说自己是个窝囊废,当了半辈子村支书,连个钢蹦蹦没捞回来一个,上面一下来人就往家里领,伺候个吃吃喝喝,人累一点无所谓,关键是还得倒贴几斤莜面,油盐酱醋,鸡呀蛋呀。有些时候鸡下的蛋,连孩子都不咋舍得给吃。人家当官为了往回捞钱,捞东西,你倒好,一颗颗来之不易的粮食,辛辛苦苦种秋收了一年,风里来里去,结果呢?竟然白白让那些油头粉面的人吃的一干二净,嘴上满嘴流油,还挑三拣四,说这菜不好,那个菜没味,好呀赖呀说下一大堆。你说说,溜舔他们有甚用?凿毛没毛攒粪没粪,当村支书统共一年下来挣个千儿八百的,能抵住这伙人来家的吃喝拉杂吗?那如出外打几天工,搬砖溜瓦一天还能挣个百十来块,明年说甚也不能再让你当下去了。

想想老婆说的也在理。对于老婆每日三餐的唠唠叨叨,曹流顺有一招绝妙的办法,就是忍气吞声。女人吗,一般来说嘴上不饶人,心底很软。只要你不理她,说过聊过也就没事了。

今非昔比,曹流顺摸摸口袋里的钞票,鼓鼓囊囊,腰杆子硬朗了起来。心想:玉娥,你不说我曹流顺是个窝囊废吗?细细看看我是什么货色,我呀,并非等闲之辈,从今以后你的对我刮目相看!

曹流顺越想越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会儿的功夫来到自家门前,整了整衣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头发用手捋了捋,像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士一样,心想:玉娥呀玉娥,平日里受够了你的气,我今天终于给你捞回来这么一疙瘩钱,咋说我也得抖抖威风,耍耍脾气,否则,这辈子在你面前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散文网:www.sanwen.net )

想到这,曹流顺明知道自家的门从来不上锁,却使劲敲起来。‘当当当’。

玉娥正在家里做午饭,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以为村里人又来找曹流顺开证明啥的,也没有在意,大声说道:“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曹流顺一听,‘呀呀呀’这家伙,我穷了几十年,终于兜兜里装上钱了,耍耍威风哇,她还是耍她的臭脾气。曹流顺心想:搁了我了,搁了别人,向我这种级别的人,在农村算得上大领导,不能说是一手遮天,也可谓是呼风唤雨。就说兜兜里没有一分钱,女人们那个不想跟我套近乎,外面混上一个,怕你紧收留慢收留也收留不住。

反过来说,我闹钱为了甚?图了个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呀!可是你对我一直以来冷冷淡淡的,从来就热不起来,真是一个老古董?

转念一想:今天打闹上这些钱,还得多亏王会计,人家年轻人赶时髦,脑筋活,修路公司经过村北面的那一段荒山荒坡,搁到往二年的话,一分钱也要不上,经过人家王会计一忽悠,款款给争下来十几万。王会计又苦口婆心地解释说:“私分的这点钱其实它跟村民们没有啥瓜葛,村民们该领的都领了,我们村委会没有克扣村民一分钱。反也说正也说,如果我们不去争取,修路公司不会多给一分钱,我们辛辛苦苦争来的钱,那是我们的劳动所得,村委会几个人私分它,合情合理。”

经过王会计这么一说,曹流顺的经过一番激烈心理斗争之后,才勉强答应下来。静下心细细想一想,单凭我这几十年如一日,辛辛苦苦为村民办事的份儿,拿几个也问心无愧。我没有愧对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们!

虽然如此,转念之间,曹流顺还是心有余悸,隐隐约约感觉这里头好像有啥不妥之处。

此时此刻,曹流顺的心情像处在激流险滩之中的洪水一样跌宕起伏,刻意静了静心,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转变思路的方式,避开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始终紧紧缠绕着他,使他脱不开身。他只好处心积虑地为自己分钱的合法性寻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去除掉影响不良情绪的阴影。。

高兴归高兴,忐忑归忐忑,曹流顺的心情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七上八下,捉不准调。

来来回回一琢磨,反反复复一思量,王会计那一番理论,在曹流顺的心里开始动摇了。

不管咋狡辩,一旦事情败露,清廉了半世,到头来落得个臭名昭著,想过来想过去,曹流顺感觉很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曹流顺心里烦躁起来,又不见玉娥来开门,一时兴起,飞起一脚,就把大门给踹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屋里,气呼呼地一屁股跨坐在炕沿边上,恼恨恨地侧面对着玉娥。

玉娥一看曹流顺神情有些不对劲,心里想:甭问,曹流顺今天肯定出事了。玉娥正想用疑惑的眼神来看透曹流顺内心世间的时候,曹流顺突然转移了视线,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崭新的人民币,递到另一只手里,重重地摔在玉娥面前。在玉娥惊诧不已的时候,曹流顺像变艺法似的,一叠一叠地又掏出来三叠崭新的人民币,这回齐齐整整地放在玉娥面前。

好家伙,玉娥自打娘胎出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喜得玉娥一下子嘴就合不拢,瞅瞅钱,再看看曹流顺,像到了另一个世间似的,或者奇珍异宝摆在了面前,玉娥流露出激动而又神奇的目光。

片刻功夫,玉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荡然无存,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问道:“哪来这么多钱?”

曹流顺铁板着脸,默不作声,别看玉娥平时瞎喳喳,这个时候,看到曹流顺满脸严肃,玉娥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了。顿了一会儿,玉娥好像从里惊醒了一样,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叠钱,放到嘴边,亲了又亲,抚地放到胸前,好让自己的心跳来感受一下人民币的分量。然后,很不情愿地把钱又放回到原处。用炯炯有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曹流顺的眼睛。说:“这钱是咋回事?”

曹流顺依旧铁板着脸,两个人四只眼睛默默相对一会儿,曹流顺终于打开了话题。说:“村里的,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每人分了四万,还剩三万多,留做村委会办公经费。”

玉娥沉默了一会,问:“就你们几个?”

“嗯!”曹流顺用鼻子哼了一声。

“村里人知不知道情况?”玉娥的眼睛始终不离开曹流顺的眼神。望着他问:“一旦走漏了消息,会不会被判刑呀坐牢什么的?”

“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分了钱,估计其他人不会知道的!”曹流顺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如果一旦泄露了消息,有人出来揭发,也可能要判刑坐大牢!”

玉娥听了,打了一个冷战,上去一把抱住曹流顺的胳膊说:“你把钱退回去吧!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古人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安安稳稳过了几十年,临老了做出这种事,以后咋见村里人呀?我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曹流顺听了玉娥的话,愣怔了一下,疑惑的眼神看着玉娥说:“你不是成天埋怨我,说我捞不回钱来吗,今天我给你捞回来了,你又发神经,你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说着话,曹流顺用手摸摸玉娥的额头,更加疑惑起来了。

玉娥看着曹流顺的眼睛,慢慢地解释说:“虽然我们的孩子念大学,现在正缺钱。你说说,咱们村里那家不缺钱?比我们家更需要钱的人家有好几户,一分钱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你作为村支书,你的一言一行村民们都在看着,如果连你这个村民们最信赖的村支书都参与私分村里资金的话,村民们还有啥希望,你还有啥脸站在村民们面前说三道四呢?村民们信赖你,你就应该不辜负大家的期盼,真真正正为村民们谋福利,谋幸福!带领村民们奔小康。”

曹流顺低着头,想着心事一言不发,玉娥接着说:“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用我们聪明的智慧创造的财富、用我们辛勤劳动挣来的钱,花起来才光明正大,才理直气壮,才有骨力!”

听到这里,曹流顺从炕沿上一下子跳下来,一把把玉娥抱在怀里,说:“玉娥,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夫妻二十多年了,我今天才真正认识了你!你是我曹流顺的好老婆,贤内助,如果没有你的劝阻,我曹流顺就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到那时候,蹲大牢不说,我还有啥脸面再见乡情父老!”说着说着,曹流顺眼角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玉娥用手帮着曹流顺抹去流到脸上的泪水,说:“你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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