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文/暖果果)

2013-11-18 11:06 | 作者:暖果果 | 散文吧首发

老闫头是我的外祖父

老闫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清一色的黑衣蓝裤子。

老闫头每天天不亮就下楼去,点上他那终年燃烧着的火炉。

外祖父年轻时候特别精神,听外祖母说,他总是把头梳的亮亮的,提着黑皮包,自信骄傲的走在村头的路口,外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干部级别的人物,其实就是勤勤肯肯的高级木匠,老实巴交,有求必应,别人拜托他打什么家具,都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所以,找他打家具的人越来越多,他说:人家都这么信任我,我就不能跌份,穿什么干什么都得有模有样才行。

我还不知道,这么一个诚恳老实又面子的人,怎么在头上多了几缕白发时,就邋遢了呢,整天守在火炉旁,天天在清晨时去捡柴火,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久而久之,家里人都开始烦他,嫌他脏,而他也就越来越沉默寡言,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特别的幸福

那时候,我经常坐在姥爷的腿上,我们在火炉旁玩猜谜语,把火炉烧剩下的碳黑在地下画小人,他好像什么都会,会折纸鹤,会画漫画,还教我查字典,也做得一手好饭,有时候我想吃红薯或者红豆沙了,姥爷都会在火炉上给我烤,我们就边吃边笑,姥爷笑嘻嘻的问我:“将来愿不愿意给我烤红薯吃啊?”“当然愿意啊”,我露着洁白的乳牙,爽快的答应着,而他,也露出了黄黄的牙,参差不齐,却笑得漂亮。

大些了,我就和姥爷一起去捡柴火,像个小黑人一样,有一次,我和姥爷走散了,家里人都着急地去找,一直埋怨他这么大个人连孩子都弄丢,而他也最着急,年老的他走的比谁都快,在一个小角落看到我正在哭,赶忙把我抱起来,爱怜得的端详着我的小脸蛋,“姥爷不对,回家给你烤红薯。别哭了。”而我看到了他,也止住了哭,笑着说”好“。家人们都说,这爷俩,感情怎么这么好。

有一次,是大天,大把火炉的火压灭了,显得没有一点生机,姥爷闻声之后赶紧下楼,鞋都没有穿好,就去了火炉旁,我看到,他伸出了苍老黝黑的双手,颤巍巍的伸向火炉上面,慢慢的扫下了上面的积雪,一下、又一下,直到漏出了铁皮的外表,方停止了手,而此刻,他的手已通红,之后清理了火炉底部的积雪,颤巍巍的走远了。我喊他,也不理我,我刚想追上去,就被妈妈拉了回来:“就让他去,你给我回来,别天天和他蹭在一起!”

我在被妈妈硬拉回去时一直在张望着。大雪上留下了一双孤零零的脚印,也不知是害怕失去他,还是被拽疼了,我哇的哭起来,热泪滴到冰凉的手背上,瞬间感到滚烫的温度在手上打转,就像燃烧着的火炉,热烈,倔强。

可是谁想到,他走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我们赶忙去找,大雪纷飞,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我冻红了脸,却一遍遍的被泪水冲刷,当我看到他抱着一推枯燥的柴火,孤零零的躺在了雪地上,任由大雪吹拂着,凌乱不堪时,我泪水彻底的决堤,大声喊着,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了火炉,值得吗?

姥爷的火炉终究是没有再燃烧起来,他在那次之后,就一病不起,在病床上喊着陌生的名字,看到我时,总是流露出不舍的深情,有一次,我给他喂橘子,他塞了一个小布包给我,操着含糊的字音说:“等我死了,就把它打开。“我赶忙堵上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我亲爱的姥爷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寒冬,老天残忍的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晚夺取了他的生命,我那时一直都相信,这是假的,他在和往常一样在逗我玩呢,可在我看到他面带微笑的脸庞,却已僵硬的身躯时,我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从幼童到高中,那么多的幸福画面,你怎么忍心离去,还有,你的火炉,那是你的命,又是你的劫,你也这么轻松的放开了吗?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我的亲姥爷,我妈妈也不是他的亲女儿,他的骨肉不让他打家具,一气之下,把他的家具都用火炉烧了,烧的一点都不剩,他们断绝了血缘关系,而我,却代替了他的儿女,我给了他应得到的快乐与幸福,他也给了我应该给他儿女的关爱,我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而那个火炉,仅仅是承载了他对亲人的思念吧。

我终于知道,他嘴里喊着的陌生名字是谁了,我打开那个布包,上面是苍劲有力的笔记和几百块钱:“明明,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我真的把你当亲外孙对待,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秘密,这是我以前打家具剩下的钱,你拿着吧,拿个火炉是我的念想,我走了,也就不需要它了。“

我怎么可能把它卖钱呢,火炉也是我的念想啊,你愿意把你的爱给了我,我宁愿永远留着这个火炉,即使它锈迹斑斑,即使它伤痕累累,我也愿意把它带到身边。因为,火炉,承载着我对你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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