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

2013-11-05 20:37 | 作者:苔上雪 | 散文吧首发

外面下着不大不小的,伊木坐在电脑前一边打着字,一边啃着方便面。突然收到蓝梓的简讯:“亲的,我不得不提醒你下,今天是你22岁的第一天,姐姐我最近忙着各种实验,每天和小白鼠呀青蛙呀各种接触,所以礼物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到”伊木打了个寒颤,“搞什么呀,你丫不知道我恐惧这些东西吗!你要是敢给我寄个小动物来的话,信不信我和你绝交!”放下手机,伊木还惊魂未定,盯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几行字,烦躁的情绪像烟花一样一下子炸开,也难怪,这篇稿子编辑一个星期前就在催,电话里那个圆头圆脑的老男人歇斯底里的叫着:“姑奶奶,我都给你说多少次了,这期报纸要是再没一个像样的小说的话,我就完蛋了,我完蛋了,你认为你还能活多久呢!”看到蓝梓发来的阴险的笑时,伊木正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头发揉成了一团。

终于,我们的伊木做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定,“去它的小说,老娘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今天天塌下来,老娘还是要去疯了”,只见她迅速的把衣服给堆了一床,可怜她刚丢开小说就得耗费更多的脑细胞去考虑要穿什么去会见那群死党一厢情愿给她弄的生日party,其实说是party,也不过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唱唱疯疯。对了,忘了介绍这party的操纵者—唐湜了。唐湜,男,回族,年方24,伊木的小学、高中校友,连大学都还在一个城市,不过说也奇怪,这么多年来,一直校友,却连同班同学都没得做。那个圆头圆脑的老男人就是他同学的一表哥。还记得他介绍伊木给老男人的台词:郑哥啊,在认识伊木之前我从来都不信真的有美女作家,小伊的小说连我一大老爷们都喜欢看,你不知道啊,我的那群学妹们都拿她当偶像啊......”伊木在旁边那个笑啊,她和唐湜认识的时候她还不会写字,唐湜常不厌其烦的说她写的东西都是垃圾,还有那小yi叫得实在是......,但不管怎么说就是靠他,伊木才不用像其他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挤破头去找工作,也不用一天八个小时的坐在万恶的办公室,就是这份不高不低的稿费为她换来了那一堆衣服,换来了那满屋子她旅行时的照片,当然还有一部分资金的来源是她去那个叫“彼岸”的咖啡店里打工赚来的。就是在我们瞎扯的这段时间,伊木换好了衣服,几番纠结之后,她还是选了上个月刚买的黑色风衣,下身酒红色打底裤,脚踩12cm高跟鞋,再配上那金黄的头发,俨然一街头时髦女郎,也难怪唐湜常说在她身上很难看出文艺范来。

伊木在车上的时候唐湜打电话来说是今天晚上有神秘人物出场,伊木思前想后也不过是想到她的大学同学宋宇哲,闺蜜苏然、林雅如,唐湜的哥们张远,这神秘人物到底是何许人呢?一路思索,伊木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穆晴冲上来抱住伊木,穆晴在一年前顺利晋升为唐湜的女朋友,这神秘人物不可能是她,想当年她和穆晴整天形影不离,后来这死丫头就看上了唐湜,在她拿下唐湜的过程中,伊木可是没少出谋划策。

“木木,昨天你说不来的时候,我杀你的心都有了,我和唐湜绞尽脑汁的为你办个pa,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都不给大家一个high的机会,最重要的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啊!”

“你亲手做的蛋糕啊,姐们瞅瞅去,看你这家庭主妇转型的怎么样!”

“伊木你没有男朋友是不能当我伴娘的哦!那个叫陆什么的还是挺不错的,你们又是高中同学,还有那个姓左的,人家可是高学历啊!”

“stop!姐姐一人照样过得风声水起!唐太太您就别操心我的事啦!”

“伊木你赶紧给我进来!”唐湜在屋里扯着嗓门叫着。

“这家伙还是这么粗鲁,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啊!”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在看到林雅如和苏然的那一刹那,伊木就用极其夸张的表情配合语言叫道:“苏然,林雅如,你俩这是来走红毯的,还是来领奖的啊?”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范冰冰走红毯那气势?”苏然和林雅如异口同声问道

“有,当然有,今天我们可是大饱眼福了!”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

唐湜立马介绍道:“伊木,这是《花寻》的总编丰毅。”面前的这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从事文艺事业的,那棱角分明的帅气又不失成熟的脸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叱咤商场的精英,当然还是那种会招蜂引蝶的花美男,伊木隐约听到那个叫丰毅的说什么之前看过她的文章,很希望伊木能成为他旗下一名签约写手之类的话。伊木几乎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处事方式,从来不肯放弃任何挣钱的机会。毕竟她还有好多喜欢的地方没去呢,她才不会和钱过不去呢!无非就是再敲些字罢了,她也早不是那个把文字当成很神圣的东西的小女孩了,当然也不会天真的觉得文字就是单纯的为自己心情而写的了,无非是一场又一场的文字游戏而已,毕竟她是永远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的。

那天的party,大家都玩的很high,宋宇哲和唐湜撕心裂肺的号着《红日》的时候,伊木想到了《致青》,想到了郑薇,那属于他们的青葱的岁月都不见了,那过去了的,就再也回不来了。穆晴说的对,大多时候我们需要给自己寻一个放纵的理由,于是生日、聚会、庆功会......这些东西就应运而生了。再回到电脑前,伊木犹豫着打开了E盘里那个命名为《第六个不可能》的文件夹,那里面都是些伊木大学以来的文字,那些好多个黑她爬起来写过的文字,那些她融入自己故事的文字,她是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独属于她的文字公诸于众的,可是现在的她早已沾染了太多世俗,为了生活,为了好好地生活她似乎是不得不拿出以前的文章来救急的,伊木按着鼠标的手有点颤抖,她出卖了自己,在那些落了尘埃的文字里,有着最真的自己,就在她拂掉上面那层灰尘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是丰毅打来的,他说这批签约的写手共有五人,说希望他们五个私下交流下,了解彼此最擅长的文章。随后就发来了另外四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伊木向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在她漫不经心的扫视简讯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名字:白薇。于是,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

伊木漠然的跟着爸到那个据说很不错的重点初中。她的漠然不仅仅是这个陌生的学校和下面坐着的那群陌生的同学,还有她身边那个她叫爸爸的男人以及和她一起转过来的一个叫姜爯的男生,据说他的爸爸是伊木爸爸的同事。那天在祖母的葬礼上听着那不绝于耳的痛哭声 ,伊木就是这样漠然的站着,她从来没有想到那个从她记事起就相依为命的祖母就再也不见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一个个有月光夜轻轻为她盖上被单了,再也不会有人很慈爱的问她以后长大了要做什么了......那个时候伊木总是眨着眼睛很开心的说:“我要当作家,那样就会有别的小孩子在课上读我的课文了”。就是在那天,那个她叫爸爸的人带她离开了那个小村庄,在那以前,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她叫爸爸的,一个她叫妈妈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家,一直以来,她的家就是她和奶奶一起住了数十年的小平房。

后来,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把她安排在一个叫白薇的女孩旁边。白薇有着很大的眼睛,就是因为她那眼睛里的灵动让伊木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就喜欢上她了,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外向的女孩子。白薇有一个很漂亮的笔记本,她常常在上面写字。很自然的,她们成了好朋友。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形影不离,她们不像其他的小女生一样在一块的时候叽叽喳喳,或者是手拉着手。于是在那个漂亮的校园里,你就可以看到在无数个早上和傍晚,常常会有两个女孩子安静的走着,那感觉就像四五月份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白薇知道了伊木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伊木也知道了白薇是家里的第四个女孩子,伊木见过其他三个女孩子,也是个个都有着很漂亮的眼睛。

伊木最讨厌的是周末,她不想回到那个房子,不想和那个人一起沉默的待在那个冰冷的房子里。他按时做饭,然后按时叫伊木吃饭,不准她吃泡面,不准她穿裙子,不准她音乐。所以,很多个周末她都是用在学校学习,这个他最满意的借口来留在学校。每个周五伊木都会买好多方便面,好多零食,然后安静的等待被寝管阿姨给锁在偌大的宿舍楼里。伊木自小就发疯似得爱着那个叫方便面,她那个时候很是挑食,无论祖母做什么好吃的,她都还是会在早上吃开水泡面,常常吃到吐,然后会有段时间不能看到那个叫方便面的东西,可过了这段以后她还是一切照旧。在这两天的时间,也是她最享受的时间,不用上课,可以有大把的时间躺在床上发呆,有大把的时间写着天马行空的文字。那个和她一起转来的姜爯在考试中一鸣惊人的考了第一,然后顺利成了班里新任的学习委员,而伊木的成绩自然是没有让她的爸爸满意的,况且是越来越不满意的。那个中年男人也曾不止一次皱着眉头对伊木失望的说道:“你奶奶还一直说你成绩怎么怎么好,我看你是糊弄她的吧!你看人家姜爯!”伊木还是用她最擅长的沉默来对抗。

姜爯是完全不同于伊木的冷漠的,他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在同学中很受欢迎,所以他自然成为老师的宠儿。而事实是不仅数学让伊木头疼,伊木也的确是个很让数学老师头疼的学生,近十个老师里,唯一喜欢伊木的也只有语文老师了。到初三以后白薇也很少回家了,她们也有了更多在一起的时间。伊木喜欢看白薇的文章,她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一段极平常的事写得妙不可言。白薇对文字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她可以从早上的第一节课写到晚上宿舍熄灯玲响起,伊木总是很体贴的给她带饭,然后第一时间看白薇的故事,她不明白白薇怎么就总是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写,有那么多优美词语可以用。在每天宿舍熄灯后伊木总是蒙着被子缠着白薇给她讲她的小说。

可是白薇在中考前突然的就退学了,伊木记得白薇之前说过由于家庭经济原因,她的父亲是不很支持她读书的,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临近中考的时候姜爯奉伊木爸爸的命给伊木补习数学,伊木很坚决的说:“我不需要!”那个时候她甚至是有点羡慕白薇的,她可以做她喜欢的事了,在她看来读书成了最大的束缚。姜爯却拿出一封信来,是白薇写的;亲爱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去读大学,可我一直确定的是我不会放弃文字,我知道你也很喜欢写文章,还有你答应过奶奶要成为一个作家,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你常问我是怎么写出那些文字的,现在我告诉你,最好的文字是用心写出来的。我们都是外冷内热的人,我知道你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在乎的要命。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但我从未抱怨过,我很感谢爸爸妈妈,也很喜欢我的小弟弟和姐姐。亲爱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需要取暖的,爱你的奶奶已经离开了,现在我们也要分开了,我真的怕你一个人,如果可以选择微笑何必要冰冷呢?如果可以拥有亲情,何必不选择原谅呢?如果无可奈何,何必不让自己过得更好呢?亲爱的,认识你真的很好,不管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再见,我一直都在。“我知道白薇的走对你是个很大的打击,我也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可是伊木,白薇走了,你还有我们,你以为你离开了学校就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吗?我就是因为离家出走了一个月才耽误了学习,这也就是我突然和你一起转到这个学校重读初二的原因……可是上学并不耽误你的兴趣的。以后,我就是你的读者和好朋友……”

后来,伊木差强人意的考到了一所不怎么样的高中,在爸爸送她去新的学校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了姜爯,他们还是同学。伊木对姜爯的敌意也终于一点点消去了,甚至,在这个偌大的学校里,也只有姜爯是她心理的信赖了。虽然,她对姜爯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在每个周末,伊木不再回家的时候,姜爯几乎是一天三次叫她去吃饭,所以,她几乎也没了吃泡面的机会。偶尔姜爯爸爸来接他的时候,他们也一起回去,但是伊木失落的是那个她叫爸爸的从来没出现过在这个校园。

“伊木,你爸爸他最近比较忙,所以没时间来。一会去我家,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姜爯爸爸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说

伊木只是笑笑,算是默认,也算是无奈

只是,后来伊木很出人意料的转去了理科。她学着去让自己的生活充满阳光,她开始很灿烂的笑着,可是她还是怕把自己喜欢的文科变成自己的学习,她怕这样有一天她会不再喜欢。姜爯偶尔来找她,给她送些吃的,那个时候的她被数理化折腾得头痛,可还是跌跌撞撞的跟着大家的步伐。只是她的生活中再也没了白薇,直到现在。

当然,伊木不能确定这个白薇是不是她的白薇,她犹豫着发了条简讯,比起电话,她总是更喜欢简讯,因为在写简讯的时候是最真实的自己,就像是自己写文字的时候。简讯的内容是:你是白薇吗?你认识伊木吗?发完简讯后伊木带着雨伞走出了房间,把手机放在桌上,她怕等待的过程太漫长,也太怕看到结果。此时,秋天的夜凉凉的,飘着些小雨,风显得有些凛冽。以前的她是很不喜欢撑伞的,看着被路灯打的通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撑着各色的伞,每一个伞下都是一个世界,隔绝于另一个世界的世界。伊木记得白薇的生日是夏天,是夏至,她的是秋至,以至于后来每当她听起《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就想起白薇。

当她鼓足勇气打开信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行字:我是白薇,我是伊木的白薇。

伊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曾无数次在失落的时候设想过和白薇重逢的场面,她以为她会告诉白薇爸爸离开她的时候她真的后悔了,也真的相信了白薇说的一切,在她高二那年,她被老师告知这一噩耗的时候几乎是哭了一路到家的,似乎是要把这十几年来的眼泪一下子流尽,在她突然安静的出现在那群挤在一堆的女人们身后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句话“这伊诺还真是不要命的人,虽然说那个歹徒的悬赏很高.......”伊木一个巴掌扇过去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她是那样的爱那个叫伊诺的那个她冷冷的叫着爸爸的男人,照片上身穿军装的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和,还记得第一次来这个房子的时候,伊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以后不准在家里穿军装,看着吓人!”这是伊木第二次看到他穿军装,也是最后一次,那一刻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人可以叫爸爸了,原来即便那么冰凉的一个称呼也是有温度的。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伊木还记得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爸爸戴着围裙笨拙的在厨房忙得一团糟。回到自己的房间,白色的地板上放着一双黑色的靴子,伊木还记得爸爸责怪她穿的鞋子太单的时候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后自己那无比愤怒的摔门声……以前都是在课本上见到“人有旦夕祸福”,都是在作文里写道“人的生命是很短暂的”,却原来,真的是这样。

妈妈来带她走的时候,伊木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和她有关系等到只剩下妈妈了。那是个极优雅的女人,如果她不是错过了伊木最需要照顾的那些年,那么很可能伊木会像喜欢白薇一样喜欢上她,或者如果她早些出现,伊木也会成为像她那样优雅的公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伊木并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不管怎么样,白薇说的对,她真的不能无家可归,虽然她一直贪恋浪迹天涯的了无牵挂。所以,她总觉得她和妈妈有一种无法跨越的距离,不是怨恨,也不是陌生。

那个寂静的晚上她打开姜爯在临行前送给她的一个很厚的本子,在那纯白的纸上,有一句熟悉的话:不管怎样,我一直都在。在伊木来到这个新的城市以后,她有了崭新的生活,她有一个六岁的妹妹桑吉,那个她叫叔叔的陌生的男子也有着很温和的脾气。她有了新的朋友就是蓝梓,在陌生的城市,她却碰到了旧时的人唐湜,那个她从小混在一起的唐湜。后来她就很少记起以前的日子了,连同白薇和姜爯。几乎在任何时候她身边都有不绝的朋友,她和他们聊八卦,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以至于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一个活泼可爱,鬼灵精怪的女孩。唐湜总是坏笑着说:“伊小木同学,虽然咱俩从小就青梅竹马,我他妈还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一文青!”伊木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反驳道:“混蛋,谁和你青梅竹马啊!还有,你给我记住我伊木不是文青,文青都是神经不正常的人,本姑娘哪点不正常了!”命运就是始料未及,伊木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之后就成了现在这样洒脱成性。只是每个黑夜她都格外清醒,白日里所有的喧哗都越发散去,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她不知道她是害怕想起白天那个陌生的自己还是恐惧于夜晚如此安静的自己。

半个小时过后,她回了白薇的简讯:我是伊木,我想见你。

天晴了,在微冷的空气里,伊木第三次打开简讯,她还得觉得和白薇的重逢就像是一场,只有那简讯,那真真切切存在的文字才可以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找到了她的白薇。然后她又开始想象白薇现在是怎样,她一定还是像以往一样美好,对了,不知道白薇是不是结婚了呢?到彼岸咖啡屋的时候,伊木一眼看见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只是,她是短发,白薇会剪短发吗?正在伊木犹疑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子抬头了。那真的是白薇,她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灵动。“伊木”白薇轻声叫了一声,有太多的人叫过伊木的名字,可那种声调,那种感觉只有白薇叫得出。伊木挪动着脚步,她在安静的走完这十年的距离。上帝总是这样奇妙。

伊木知道了白薇退学后就来到了这个城市打工,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向各种杂志投稿,但大多石沉大海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再好的东西,没有人去推波助澜,也注定被遗落。”伊木若有所思的说道。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有好多所谓的流行小说都是腐蚀现代人的精神而已,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是被用来遗忘的。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文字不是不堪入目的垃圾,可事实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那些写手中的一员。

“呵呵,看来小丫头长大了哦,说话都这么有深度了。”白薇的语气依然那么平淡而温暖

“呀,看来丰毅这小子还挺有眼光嘛,把你都给挖出来了,他应该去当星探!”

这么些年来,时光把伊木塑造得木已经越发伶牙利齿了,可白薇还是那样荣辱不惊的淡然。

分别的时候,白薇告诉了伊木她住的地方,因为伊木必须要去完成那该死的稿子了,她决定让《第六个不可能》继续安静的躺在那了。结束了这一场梦幻的重逢后,伊木在安定的坐在电脑前,指尖轻盈的穿梭于键盘之间,她的故事的名字是《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很显然,灵感来自白薇。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落日透过窗户打在伊木及腰的长发上,她想起了白薇的短发,伊木原本以为那种恬淡的感觉只有长发能营造得出来,却不曾想,短发的白薇更加文静灵动。原来,不对的只是人而已。伊木带着笑意给白薇发了条短信:找到你我便再不放手。她还记得她问白薇是否还记得伊木时,她的回答是“因为不曾忘记,所以不用记起”可是,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那就是白薇有没有结婚。伊木迟疑着发完短信的时候,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送快递的,蓝梓寄来的是一条白粉色的围巾。在围巾的里面还叠着一张纸,蓝梓在信上说:亲爱的 ,高三的时候你常常和班里的同学都打成一片 ,可是我知道你其实并没那么热情,所以你极其偏爱围巾、帽子这类的东西 。我想你不是怕冷,只是害怕没有取暖的热源而已。毫不起眼的我成了你最后的朋友,也许好多人都在纳闷,可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是外向的女孩,你的安静只在了解你的人那里。你不屑于解释,因为一班人的话在你听到的那一瞬间就被过滤掉了,你让我懂得了人和人之间的接触用的是心,你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忽略我,唯独我自己不可以。我一直都是个平凡的女生,我不爱和陌生人说话,我没有出众的外表,没有出色的成绩,只有你懂得我是一个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女生,其实却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你和我一样有着超强的承受力,底线没人能达到,只是你的坚强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我的却只有你懂得而已。好啦,由于姐姐我最近忙于和各种小动物亲近,所以没时间亲手织一条围巾啦,你就凑合着戴吧!哈哈,鉴于你改造了我,让我重拾自信,给了我闯进名校的机会,再加上我即将毕业,姐姐我就破个例邀请你来名校n天游了!姐最近近瞄上了一建筑系的帅哥,等你来帮我搞定啊!么么。

伊木看着信不觉笑出了声,伊木已经想好了给蓝梓回信的内容“你这死妮子果然是潜力无穷啊,不仅在高三那年成功晋级为学校的风云人物 ,现在又勾搭上了建筑系的高材生......”

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了白薇发过来的:我今年夏天刚结的婚。白薇是嫁给了怎样的一个人呢?

伊木把稿子发给郑主编的时候,那个老男人圆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伊木打算为丰毅的《花寻》写完第一波稿子后,就拿着这笔钱去找蓝梓,去看看所谓的名校,当然还有蓝梓口中的帅哥。不过呢,在这之前,还是要见见白薇家里的那位的。那天下午,太阳有力的爪子在地上行走,这时天已经有些昏暗了,这时的黄昏渐渐听不见了。时光是怎样的快呢,就这么些时间,一转眼,白薇都为人妻了,连自己也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成人了。白薇的家里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一般大的公寓,一般简单的装设,原来这就是生活啊,不会像电视里的那样有偌大的花园洋房,不会有不问柴米油盐的琐碎,可很显然,白薇把这一切平淡过得行云流水,桌上那束新鲜的百合连同窗台上摆着的精致的盆栽就是证明,那满满的一架书就是证明。在这几间屋子里,你是找不出任何不必要的物品的。白薇的老公林昊尘是村里一个邻居介绍的,一个很一般的军人,伊木叫他哥哥,他让伊木想起来了爸爸。林昊尘做的饭很好吃,白薇笑着说自己还是不怎么会做饭,伊木笑着问白薇什么时候变这么懒了,林昊尘竟然很诚恳的说:"白薇她每天忙着写文章,又要收拾家务,还张罗即将开张的花店,她很累的。”白薇和伊木相视一笑。后来,伊木就常去白薇那儿蹭饭,伊木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

丰毅邀请白薇、伊木还有其他三个写手去他们杂志社参观,果然像丰毅说的一样,《花寻》的风格恰符合伊木的口味。突然伊木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焦急的说桑吉离家出走了。伊木拿着手机在众人的惊诧中跑了出去, 桑吉今年十二岁,刚初二,伊木刚去的时候,她还是一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整天屁颠屁颠的叫这姐姐。伊木倒还挺喜欢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一直以来她们俩感情还很不错。桑吉是什么都向伊木说的,所以伊木知道桑吉喜欢他们班里那个小男生,知道桑吉偷偷自己攒钱买了个手机,所以妈妈几乎是认定了只有伊木能找回桑吉的。可伊木一直觉得这样叛逆的小女孩挺可爱的,而且她们通常并不像我们认为的一样什么都不懂,她们有自己的底线,伊木也从来都相信桑吉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一直以来,每次桑吉和妈妈闹矛盾后,妈妈都是半命令半央求的对伊木说:“你去看看她干嘛去了!”至于桑吉这次的出走,伊木也是大吃一惊的。桑吉一直很喜欢唱歌,但是妈妈总是说她不务正业,一个星期前她告诉伊木说她想去参加市里的一场歌唱比赛,妈妈死活不同意。大概事情就是这样的吧。果然伊木拨过去的电话是关机。

丰毅跟着伊木出去后一句:“赶快上车”一下子把伊木拉回了现实。

伊木试探性的问丰毅:“你知道最近市里有什么歌唱比赛吗?”

“Giris?”

“那你知道比赛的地点吗?我要去那。”

二十分钟后伊木到了演播厅,主持人说桑吉是7号,也就是下一个。丰毅拉着伊木向观众席走去。

“我要去找桑吉,你拉我去哪”伊木生气似的了。

“等她唱完吧”丰毅连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伊木告诉妈妈已经找到桑吉后安静的坐下。

桑吉唱的是灰灰的《绿茶》,伊木和她一块听过一次后就记着了。看着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在台上又唱又跳,伊木轻轻笑了。

桑吉的节目完了,丰毅站起来很拼命地鼓着掌。桑吉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姐,这个叔叔是谁?”

伊木噗嗤一声笑了,丰毅张大了眼睛。谁知道桑吉突然大笑道:“我开玩笑的啦,哥哥你就这么没自信啊?”

丰毅很无奈的揉了揉桑吉的头发,小丫头就又发问了:“姐,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伊木指了指丰毅,桑吉一下子故作恍然大悟态说道:“我就说你这脑子也想不到这啊!”

这下该伊木哭笑不得了,这个整整小她十岁的小女孩常常取笑她笨,伊木听的歌好些都是桑吉推荐的,伊木每次被妈妈的各种朋友介绍男朋友都是桑吉帮她搞定的。伊木也惊讶于这个小大人怎么就满脑子的捉摸不定呢!

丰毅幸灾乐祸的悠悠吐出一句:“啊?伊木你脑子这么不正常啊,看来我得考虑考虑和你签约的事了!我可不敢把身家压在一个大脑不正常的人身上哦!”

“你还别说这合约还真得再考虑一下,我可不想和一个 大叔级的老男人合作!"

桑吉在一遍笑得格格响。

那天晚上丰毅送她们回到了伊木租的房子里已过了九点。桑吉不停的叫道:“姐,我饿了,饿了!”

“等我回个电话就给你煮泡面……”伊木不耐烦的说道。白薇打来询问小妹妹的电话恰是在比赛的时候。

“我不是伊木,我不喜欢泡面”

“可是其他的我不会啊,要是出去吃还得好远呢,光打车就得半个小时,都这么晚了”

“那你刚干嘛不让和丰毅一块吃饭啊!”

“我和他又不熟,你给我闭嘴,再不吃我就立马让妈过来接你!”

伊木当然还不至于搞不定一12岁的小女孩。

伊木发给丰毅的第一篇小说是《第七朵盛开的花上》,白薇的是一篇散文,白薇说她现在最爱的还是散文,故事讲得多了,无论再遇到怎样的事情就觉得再没有太大的喜与悲了。伊木知道白薇是很容易融入故事里 的,可她早已练就了迅速从任何一段故事里走出的本领。

《花寻》的庆功会上,唐湜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前来,美名其曰:庆贺

“敢情您哥几个是来蹭吃蹭喝的吧!“看着宋宇哲、唐湜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伊木终于发话了。

“伊木你可以去接鲁迅先生的班了,这话就一锋利无比的匕首啊!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有这天分呢!”宋宇哲反驳道。

“我要是有这特异功能我就一下子插死你!"

“哈哈,人家雷锋叔叔还说呢,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温暖。”白薇插道

“你们这帮混蛋,谁敢欺负我白姐姐,我伊木就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丰毅端着杯子边走边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唐湜终于不笑了,“丰毅你来评评理啊,作为你和伊木的介绍人,难道我不该来吗?“

整个庆功宴都是在大家的谈笑声中度过的。

沉默是痛苦的至高见证,却不愿让痛苦随身而没,骄傲于那智慧之树不调,又诅咒它每一片叶的滋长。爱,青春友谊使得原本粗糙的世界显得如此柔和,伊木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被融化。

11月份的时候,丰毅带着《花寻》的工作人员去了西藏,说是要做一期关于西藏的专题策划。白薇和伊木还在初中的时候就策划着将来要一起去西藏,那个时候伊木从白薇那里知道了仓央嘉措。人们都说一辈子一定要去趟西藏,只是她们没想到的是以这样的方式去的。临行前妈妈打来电话,“伊木,西藏是个好地方,听说到那会有高原反应,到那千万不要逞强。 还有那边现在比较冷记得带厚衣服……”伊木记得桑吉说过妈妈一直很喜欢西藏。

西藏的阳光是一种光的倾泻,光的奔腾,光的瀑布,从九天之上,狂野地飞泻而下,将一个辽阔的青藏高原,照射得山是山,水是水,树是树,草是草,一点不黏糊,丝毫不朦胧,没有暗角,惟有亮堂、清晰、分明,使人宁静,也叫人疯狂。 丰毅果然是老手,不仅充当着领头人还负责着和当地人所有的沟通。突然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跑到伊木的身边说:“伊木,你猜桑吉是什么意思?刚那个老奶奶告诉我在藏语中,桑吉是文成公主佛的意思 !”

“这我还真不知道哦,看来我妈取名字的水平还挺不错的哦!”伊木第一次见丰毅这么孩子气的样子。

西藏之行的第一站自然是闻名遐迩的布达拉宫,在大学里伊木才知道藏传佛教是中国佛教的三大系统之一。达赖、班禅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两大活佛系统。室内陈设着许多佛像,这些佛像用金、银、铜、玉或檀香木等雕铸,造型生动。五世达赖的灵塔,是这8座真身灵塔中最大的一座。穿行于佛堂与灵塔之间,伊木感受着神灵与宗教的弥漫,仿佛有一种生命被消融、灵魂受浸染的感觉。

在灵塔外碰到了一群一二十岁的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领头的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说他们是逃课来的,打算在这待一个周,在问到他们对西藏的感觉时,她平静的说:“神圣。我只能想到这个词了!”她眼神里的虔诚让伊木看得出了神。曾几何是她也是像那个女孩一样的有着无比虔诚的目光。

后来白薇提出要去 西藏最大的湖泊纳木错时好多人都因为累而停下了脚步。只有伊木毫无迟疑的跟着她走了。丰毅一边追一边说“桑吉说你是路痴,你们俩迷路了可怎么办啊!”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有白薇吗?”伊木头也不回的答道

“白薇之前也是第一次来。别说了,我一定要去!”他又是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

在路上白薇讲了纳木错的成因,说是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位美丽、健壮的牧民姑娘,她长年累月地在藏北的草原上放牧牛羊。有一晚,她梦见从念青唐古拉山上下来一个穿白衣、戴白帽、骑白马的男子,来和她幽会。不久,她生下一个男孩。那孩子很快就长得高大强壮起来,而且力大无穷。此时恰是傍晚,湖面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的迷人,王勃的“秋水共长天一色”大致就是这样的景致吧。

不妙的是在回来的途中,他们果然迷路了,丰毅在很努力的向稀少的旅人打听去处,伊木突然叫道:“走不动啦!丰毅你不是早就来过嘛,你不是不迷路吗,干嘛还是给我们带丢了!”

“大小姐,我是来过西藏,可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啊!”

白薇一边托着精疲力尽的伊木,一边说:“丰毅,那就罚你背着伊木吧!”

伊木一下子站起来:“我,我还能走呢!再走一天也没问题!”

丰毅笑了。

最后丰毅找到的落脚的地方是一藏族的土著房里,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年迈的藏族老人。

历时四天的西藏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回去后伊木在白薇家窝了两天,才和白薇一起把那一堆采访整理完。用两万字来写西藏,当然是远远不够的,白薇给了它一个很美的名字——《世界的尽头在西藏》。

后来,伊木在一维族朋友那里知道了另外一个名字的意思。“阿依木在维语里是月亮的女儿的意思”那个朋友说。

伊木从西藏回来的当天,回家去了。妈妈看着那叠照片的时候,像孩子一样的兴奋。

12月份的时候,伊木在踏上火车的时候,给白薇发了短信,托她给丰毅告了假。然后就这样突然去了蓝梓所在的城市。那个传说中的六朝古都,十里秦淮 。还记得最初对南京有印象是在《红楼梦》里,关于金陵十三钗的那段,后来大学里的时候读朱自清和俞平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里温文尔雅的朱自清羞涩于前来卖唱的歌女的那段实在是好玩。近十个小时的旅程,一本张爱玲的《流言》,一杯温热的咖啡,一包薄荷味的口香糖。刚下火车伊木就看到了身穿大红色上衣的蓝梓,也就是一年没见,她就蓄起了一头长发。旁边还站了一个颇为豪放的男生。

“是不是认不出来我了啊,姐们有没有亮瞎你的双眼啊!”

“亮是亮瞎了,不过是这衣服,不是你!”

还记得以前蓝梓短头发的时候常常无限憧憬的说:“总有一天我要以漂亮的盘发穿着婚纱。”现在她真的做到了,不声不响的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蜕变成了闪亮的女子。

伊木走到蓝梓身边,偷偷问:”这就是被你瞄到的帅哥?“

“小点声你给我,那个已经是过去式了,姐还是很保守滴,还只能接受追我的男生。那种没眼光的我才不要呢!“

那个高个子男生突然跑过来接过伊木的行李时,伊木就一下子被他那朴实的笑给收买了,她都不记得上次见到这种笑是在什么时候,或者,她根本没见过。

“我叫张强,你叫我强子就行。我早就听蓝梓提过你了,她说你不仅有才而且是个美女,呵呵,果然她没夸大啊!”

“啦啦,还算她有良心,没有背地里说我坏话。强子,以后蓝梓她要是欺负你,就找我,我告诉你对付她的秘诀”

“伊木,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

“没有,没有”张强慌张的解释着。

让伊木惊喜的是蓝梓他们学校的标准色是她很喜欢的紫色,典雅、庄穆、高贵、浪漫,辉煌、光明、灵气、智慧,怎么说,这个一百多年的古校给伊木的印象大约就是这样。就在校门口的时候伊木突然听到很熟悉的铃声“你要相信那些歌 会让你不再孤单 /放弃触礁的船/游到幸福的岸/你要相信风雨后 风景会变的好看/你会笑的灿烂 会发现你已不平凡/原谅这世界没那么好/陪我讲讲那些 心痛却难忘的/若没有 遇到那么多伤心的/怎知道幸福有多难得。”孙子涵的《原谅这世界没那么好》最近伊木很喜欢的歌,也是伊木的手机铃声。蓝梓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低声对伊木说:“等下再走!”

“怎么了?蓝医生整天接触各种小动物,什么怪物能让你这么害怕啊?"

“他就是建筑系的那帅哥,今年研一!”蓝梓咬着牙齿挤出这句话。

“哈哈,这叫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见鬼的!”

“伊木,你给我闭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蓝梓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叫起来。

正当伊木避着张强强捂着嘴偷笑的时候,那个男生突然停了下来。伊木的手停在了半空,那站在面前的人,有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坚毅的眼神。

“伊木”

旁边一拿着笔记本的女生姗姗走过,对了,他有点像姜爯。

我知道有一刹那

一种奇异的存在在我身边

我们的相聚是无声的缄默

然而山也不够巍峨

海也不够盈溢

我多害怕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连同姜爯一起记起的,还有这写在那本子上最后一页的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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