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小河

2013-11-03 17:31 | 作者:云静水闲 | 散文吧首发

乳白色的雾从牯牛山那边漫延开来,牯牛山完全隐没在浓雾里,只剩下一抹模糊的轮廊,远处,天和地连成了灰白色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半轮残月还无神地挂在空中,启明星的光辉正在慢慢暗淡。

小镇和村庄都被浓雾笼罩了,像披着一层薄薄的白纱,静静地沉浸在晓里,偶尔有一辆路过的汽车,车灯刺破浓浓的雾幔。映月河像一位温柔的小姑娘,哼着梦呓般的歌谣,踏着轻快的脚步,穿过小镇,在晨雾里迤逦独行。

我听说过大漠孤烟的荒凉,见过钱塘潮水的汹涌,领略过长江一泻千里的壮观,观看过庐山云烟的变幻,却从没有用欣赏的眼光注视过眼前这熟悉的山水,而映月河一直默默地流淌着,天是蓝的,水是清的,两岸黑色的土地,生长着五谷杂粮、野草繁花,绿树林里藏着飞禽走兽。不管你是否对她投以深情的目光,她都用澄清明净的眼睛看着这世界,用甘冽的乳汁滋润着这一方热土,虽然有时也耍耍性子,涨一河水。

些刻,两岸隐藏在晨雾里的无数生灵,正在慢慢地醒来,努力挣脱黑的束缚,迎接新的一天。

踏着露湿的小草,信步在小河边,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映月河的晨雾是那么的迷离,那么的轻柔,仿佛置身在云雾缭绕的仙境,周围的一切,迷迷蒙蒙,若隐若现,似真似幻,诗一般的意境,诗一般的美,何似在人间!

雾,是一位浪漫的魔术师。

的叫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那么的清越,那么的飘逸,仿佛玉笛飞声,不带一点凡俗,让人产生一种振翅而起,乘风归去的冲动。

晨雾中的一切,就是一首首诗,牵着我的思绪,无限地扩散。

小镇上那个从省城退休回家的李老头,背着他心的二胡准时来到了河边歪脖子槐树下,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很快,一曲优美的《梁祝》就在映月河的上空响了起来,随着悠扬的二胡声,李老头的头和上半身也左右摆动,时快时慢,拉到忘情处,二胡从《梁祝》串到了《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他好像还浑然未觉,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旋律里。

迎面跑来一个穿衣短裤的小伙子,是小镇小学新分来的数学老师,刚从大学毕业,小伙子见了我,礼貌地问候一声:“早,早上好!”我应声道:“早上好,这么大的雾还跑步啊!”“没事,我慢跑一圈就回。”望着小伙子慢慢消失在雾中的背影,我想,有这么年青充满活力的老师,是孩子们的福气。

其实,除了树上的宿鸟和水里的游鱼,最先打破映月河宁静的是在小镇上的老街开豆腐店的陈有福夫妇,每天天还未亮,陈有福那栋临河面街的四层小洋楼的灯却亮了,从亮着灯的窗口就会飘来陈有福的老婆“豆腐西施”的呼叫声:“死鬼,还不起床挑水做豆腐,等会那些买豆腐的来了拿你这老骨头给他们!”陈有福家的豆腐非常有名,本县的,外地的都到他家来买豆腐,天刚亮,来买豆腐的人就在他家门口排起了长队,他家的豆腐,又嫩,又不粘锅,一样的原料,别人绞尽脑汁也做不出他们家那么好的豆腐来,据说是映月河水好的原因,而整条映月河,又只有他家所处那段河流某处的水做出来的豆腐好,到底是不是水的原因,只是传说,没人去考证过,不过,陈有福的祖上就在那条老街做豆腐,一直流传到现在。

此时,陈有福家的灯贼亮贼亮的,窗口不时有人影闪动,仿佛还能听到“豆腐西施”那尖细的嗓音。

小河两岸的人们有早起的习惯,那些花花草草还在晨雾中睡懒觉的时候,映月河已经热闹非凡了。

岸边的小树林中,一个年青人弄了个大音箱,握着话筒在唱刘德华的《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年轻人唱得很投入,一边唱还一边像舞台上唱歌的一样走着台步,手里还做着夸张的动作,咋一听,还真像模像样的,可仔细一听,却听出了两种声音,刘德华的原声和他的鸭公嗓音在伴奏的音乐里你追我赶。

小树林旁边的空地上,八九个老太婆老爷爷在跳骑马舞,他们把音箱的声音开得很大,似乎想和树林中年青人的歌声一争高下。一群老人跳骑马舞,摆头,伸手,蹲胯,扭腰,各种不怎么到位的动作让人忍不住想笑,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没想到这曾经风靡半个世界的骑马舞竟也成了小镇上老人们的健身操,可见当今社会的信息化程度和人们的接受水平。我并不喜欢骑马舞,个人认为太俗,没有美感,尤其是一些老年人在跳的时候,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小河转了一个弯,一个男生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读英语,琅琅的读书声穿破晨雾,落到河对面的牯牛山脚。

晨雾弥漫的牯牛山上,传来一阵阵”啊...啊......“的吼声,那是村子里承包山林的二狗子在亮嗓子。牯牛山对面的河岸上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村民李有才大清早挑着水桶到河里挑水浇菜,走到河边,朦胧中看到水边伏着一只大水鸟,李有才放下水桶,蹑手蹑脚向水鸟走过去,刚接近水鸟,“啊......”对面山上二狗子的叫声又传了过来,水边的水鸟似乎受到了惊吓,拍了几下翅膀,“呼”地一声飞走了,李有才心里那个气啊,他重新挑起了水桶,冲对面山上大骂着:”二狗子,你大清早地鬼叫啥啊,在叫魂吧!“二狗子听出了李有才的声音,马上回敬过来:”李跛子,你大清早地不在家抱老婆,才是出来寻魂呢!“原来李有才一只脚有点跛。

李有才光顾着和二狗子斗嘴,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妈啊!“一声,连水桶一起摔倒在河里,对面山上的二狗子听到了动静,哈哈大笑起来:"李跛子,是不是晚上加班,被你家骚婆娘弄得手脚发软了吧!”李有才浑身湿漉漉的,一边往岸上爬,一边仍忘不了回骂:“你小子日夜守在山上,家里的娘们没人伺候,后院只怕早有野狗钻了进去呢!等着回家戴绿帽子吧。”

听着这些粗俗的趣话,雾渐渐的散了,东边的天空羞红了脸颊。

像一幅大幕徐徐地拉开,红的花,绿的树,都慢慢清晰起来,远方秋山笼烟,田园如画,眼前古树婆娑,青草如茵,此时的映月河像一条在轻雾里穿行的灵蛇,身体泛着青灰色的光,时隐时现地蜿蜒东去。堤上一位村姑踏着薄雾,款款而来,仿佛广寒宫里的仙子,穿着迷人的服装,带着古朴的风韵,好美,美得像晨雾中的映月河。

站在小石上,能看到水底的游鱼,水很清,也很浅,河底遍布奇形怪状的石头,靠岸的地方长满了杂草,还有一些嶙峋的树根裸露在岸边,有些伸进了河水里,一些筷头大的小鱼,在那些乱石和水草间游来游去,一会结成一队,一会又散做一群, 河面微波荡漾,倒影 幢幢,水汽氲氤,一些四脚虫子在水面上跃来跃去。河岸上一棵棵古老的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轻涤晓雾,温柔地拂着水面。岸边那一朵朵野菊花,像一串串天上洒落的星星,舒着黄黄的笑脸,娇羞地对着清清的河水,顾影自怜。

我所站的小石桥,是一座古老的桥,桥面上的青石板,被踩得凹凸不平,磨得乌黑发亮,桥两边的石壁上,布满了苔藓,桥头是一片参差不齐的野草,中间杂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草叶上的露水闪着晶莹的光,一夜秋风,这些小草似乎也苍老了几许。

而映月河,却从没有老过,虽然是一条小河,却永远那么年轻,那么充满活力,日夜不停、源源不断地流过千年万年。

从晨雾中走出来的映月河,也没有带着雾一般的迷茫,不管人们的开发把她弄得多么面目全非,不管上游红红火火的工厂向她倾注了多少污水,她永远都是那么默默无闻,那么清纯明净。

映月河就是一条这样的河,一半是杂草乱石,一半是涓涓流水,河里有游鱼,头上有飞鸟,两岸有青山,有肥田,有花有树有许许多多淳朴善良的人。

映月河也是一条美丽的河,一条勤劳的河,一条充满欢声笑语的河,一路流来,流着山重水复,流着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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