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的时候

2013-10-24 16:53 | 作者:草原白杨 | 散文吧首发

上个世纪一个天的早晨,地上飘落了一层清太阳还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地偷窥着地球人的热闹,因此老东北的这座荒村在这样的时刻更显得寒冷和荒凉。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要离开家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求学、谋生。

送行的亲人跟了一路,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有疾病缠身的慈母,还有父亲、叔叔以及兄嫂和弟弟妹妹等亲人们。那一刻,我实在不忍去看他们眼眶和腮边的泪花,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回过头去,把目光越过亲人的头顶,看一眼为我遮蔽了十八年风的破旧的茅草房,看一眼收藏了我许多童趣的那些老杨树老榆树。土墙草顶的老屋说不上有多大年纪了,但一定比我大了许多。自从懂事起我就为它担心,天担心大风刮走它一身蓑衣,天里担心它是否能抵挡得住雨水的洗礼,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记,不仅有满身的疮疤,还有一道道皱褶和裂纹,但它毕竟为我遮挡了十八年风霜雨雪,突然要别它而去,自然会有些不舍。亲人们最让我牵挂的是奶奶和母亲,因为病魔已经在这二位老人身上肆虐了好多年。那天,当我把视线从老屋上收回时,看到苍老瘦弱的奶奶一头华发有几棵跳出约束,当风抖着,那混沌的目光里满含着期待与不舍;而慈母那佝偻着腰肢,一手扶着杨树一手抚着后背,眼含热泪的景象至今在我脑海里记忆犹新。那样的场面实在不忍多看,于是我克制着自己情感,向亲人们挥挥手,艰难地说,别送了,都回去吧,我会很快回来的。然后毅然决然地扭转身子,抬起沉重的双腿,向前拔去。

我几乎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所以和奶奶有独特的感情,在我的兄弟姐妹中,奶奶也最终我,出门走亲戚也总是带上我。记得文革初期的一天,奶奶和姐姐到自留地里摘豆角,我负责运送回家。当我运回一次返程的时候,在村头被几个手持扎枪和钢鞭的少年截住,要我背诵毛主席语录(这是文革初期一项政治任务),我连续背了好几首,他们仍缠住我不放行,让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于是在我脱身离开他们之即便满怀气氛大声喊了一句:打到W(W是那伙少年头目的父亲,他当时是当地造反派的头目,“打到某某某”是当时流行的政治口号”)。我这一喊马上捅了马蜂窝,那些人呐喊着一齐向我追来,我当时真如丧家之犬一路狂奔,眼看要被他们追到时也到了我家自留地的边上,于是我边跑边呼:奶奶,救命!奶奶,救命……看到奶奶和姐姐从青纱帐里钻出来,追我的人才退走了。奶奶搂着惊魂未定的我听完我的述说后就放下活计,领着我和姐姐去找W讨说法。在W家,奶奶用不太熟练的汉语愤怒满腔地谴责了W,使得W不得不向我们赔礼道歉,那一刻我出了一颗恶气的同时,也更加敬佩我的奶奶了。

母亲的娘家当时在那一带也算得上豪门,所以才有能力供养母亲读到伪满国高毕业。据和母亲同班的表哥讲,母亲当时是学校的高才生,同学们经常抄她的作业,搞得母亲时常找不到自己的作业本。后来东北土地改革,母亲的娘家被定为官僚地主,家境也开始破落,只得下嫁给当时为土改积极分子的父亲。那时母亲还是有机会走出家务的羁绊投身社会的,因为当时人才奇缺,公社要母亲去做教师。也是身为公婆的爷爷奶奶有私心,怕有了工作的儿媳离他们儿子越来越远,也是母亲太善良柔弱,几乎没有争取就放弃了这大好机会。这一次重大选择让她的后半生几乎终日与贫穷相伴,与辛劳相伴,与疾病相伴,使她在刚过半百之年便离开人世。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天到晚都在忙碌,要打理一大家的一日三餐,还要饲养猪狗和鸡鸭,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衣衫,稍大一点的我,时常从睡中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睁眼一看,母亲还佝偻着腰身在昏黄的油灯下缝缝连连,每当听到我们劝睡声,她总是一边用拳头捶打后背,一边说你们先睡吧,我马上睡。

十八年,离开家最远的距离就是60华里之外的红城。那时离家客居外地,满是新奇感,体验不到思乡之苦,这一刻终于要远行了,而且是千里之外的大漠草原,据说那地方几百里荒无人烟,交通极不便利,三年、两年至少一年之后才能回来,一年,365天,这是多么漫长啊,想到此,我的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至亲至爱的亲人们都在后面为我送行,他们肯定也是为此刻的分别而泪眼迷离,但他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个坚强有出息的孩子。于是我咬咬牙,模糊着双眼向送行的亲人们挥挥手,哽咽着喊了句“都回去吧”,然后扭转身子,奋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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