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婚

昏婚

一初识

倩早听说初中同学阿俊有个哥哥叫阿明，一个大院住了十几年居然从来没碰过面。晚上和朋友们坐在马路旁的树下聊天，感觉好像对面一群阿婆阿姨们对着她们这边指指画画的。然后她们一个劲地夸阿明，说他勤快忠厚谁嫁给他一辈子都会享福。红的妈妈也在，红狡黠地冲着倩直乐。

中午静悄悄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倩低着头踩着树影慢悠悠地 走在小路上，差一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他穿着一件藏青蓝的中山装，斜背着一个军绿色帆布书包，小平头一脸诚实宽厚地对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和阿俊 长得十分像，这就是传说中的阿明吧。

月儿弯弯，风拂柳梢，倩和灵倚着栏杆站在小桥头仰望天上的星星看塘中的灯影谈天说地。灵突然笑着伸出手拦住一个匆匆而过的人甜甜地叫着：“阿明哥哥！”阿明着浅灰色裤子白底蓝竹真丝衬衣，多了一份儒雅与倜傥。“小丫头！”他虽然这么叫着，脸却早已通红。灵只好拿开手放他过去了。很久，看见一个人骑着车子过来，可离她们很近了的时候车子却突然歪歪扭扭起来，最后“砰"地一声连人带车摔得乒乓作响。“是阿明！”等他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的时候，灵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这人真怪！”倩暗想不觉轻轻地摇了摇头。

冬天食堂会有开水供应，倩一个人在家每天下班后就会去拎两瓶。“嗨！丫头！”是明。他头发乱蓬蓬的，一脸的胡子拉碴，罩着一件黄绿色军用棉袄，像个小老头。倩因为从没有和他打过交道说过话，又因天气心境也有些落寞与凄冷，所以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转身走了。

二交往

又是一年初夏，抗洪抢险工作开始，各个单位抽调年轻力量集中在父亲所在大队。

父母以前也不认识阿明，因为这次抗洪阿明也参加了才知道是倩同学的哥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在倩耳边夸阿明朴实本分，还说他有事没事就爱往父亲办公室里钻，还经常在母亲面前晃悠阿姨长阿姨短亲亲热热没话找话地和她拉家常，弄得同事们都开玩笑让爸妈招他做女婿算了。想起阿明那憨态可掬傻乎乎的模样阿倩只觉得好笑不禁摇摇头不以为意没吱声。

一天，母亲匆匆赶回来非常严肃认真地告诉倩，阿明的爸爸妈妈已经上门提亲了，问阿倩什么意见。阿倩大惊失色，支吾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是他弟弟的同学啊！同学变成嫂子什么事嘛！再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作兴提亲？还不笑死人了。”

当天倩约好几个姐妹傍晚时分要去江边散步。沐浴后长发披肩，紫色碎花绵绸V型领无袖连衣裙宽宽松松套在娇小玲珑的身上，朴素随意洒脱又有几分妩媚，倩对着镜子满意地甩了甩头发，准备出门。突然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请问阿倩家住哪？”接着是七嘴八舌的回答还有取乐哄笑。“谁这时候来找我啊？”正想着，家里响起一声声颇有节奏有力的敲门声。倩疑惑地打开门，居然是阿明目光灼灼地站在门口，显然经过一番刻意的修饰，胡子拉碴不见了居然还显几分俊逸。“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哦！”倩不知所措，连忙闪身把他让了进来，明的身上隐约飘来一丝淡淡的酒气。“你父母应该和你说了吧！你什么想法？”阿明落座后就开门见山地问。这么直接，倩被他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低下头去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他，于是只有点点头慢悠悠的开口道“嗯······知道，爸妈已经和我说了。但是我想，我们互相根本就不了解，又不是交易同意不同意有那么简单吗？让我怎么回答你呢？要不我们先做个普通朋友吧！”阿明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地说：“说实话其实是我们全家人都看中了你，虽然觉得很唐突但是他们今天又是鼓噪又是激将连催带推硬把我赶到你这里来，不来不准进家门。这不我还喝了点小酒壮胆才敢来的。”听完倩轻轻地笑了笑。明看了看倩，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对你印象也不错，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将来有一个好的结果。当然，我一定经受住你对我的考验！。”不知道是天热还是紧张说完阿明已经一脸汗了，倩起身切了个大西瓜让他吃，看他呼哧呼哧的吃相倩心里直乐：真像猪八戒吃西瓜啊！一时无话，阿明和西瓜较上了劲一通猛啃，风卷残云般全部解决，倩觉得这人真的忒实在。相对无言，气氛尴尬闷热。“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阿明提议。“好吧！”

出乎意料自己和明居然让人如此关注。昨晚一前一后短短十几分钟的漫步居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轩然大波，关于两人恋爱了的传言沸沸扬扬全厂尽知，好心的、有闲的、好事的纷纷来问叫倩百口莫辩，几个一直对倩比较关照的小伙子也像走马灯似地相继在身边转了一会儿，怪怪地看着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朋友栋居然开玩笑地问：“我还有机会吗？”倩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晚上同样的时间明又来了。倩笑道：“没想到我们还有明星一般的轰动效应啊！”明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从此明就像上下班一样，准时来按时走，俨然已经是倩的准男友。他们交往程序却永远一成不变，首先把倩从家里叫出来，再沿江堤慢慢走上一圈谈谈生活工作中的小事，然后送倩到家门口，约会完成。有时候天气不好，明就在倩家稍稍坐一会儿就告辞，也有时候明出差就打个电话报个到。他们没有过卿卿我我，也没有一句甜言蜜语，仿佛他们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共同完成一个任务履行一份责任。虽然不浪漫也没有丝毫激情，但是明恰到好处偶尔冒出不经意的数言片语体贴之言却总是让倩感到十分的熨帖温暖，有时触景生情朗朗念出几句唐诗宋词也常常让倩莞尔。倩觉得明正直、宽厚、温暖，虽然感到有些单调、呆板、无趣但是又想也许是大智若愚吧。

三 婚后

时间过得真快，秋去春来，两家人开始热热闹闹地谈婚论嫁了,婚期决定就在五月份举行。婚房是明的卧室，重新粉刷一遍再添置一套家具就行了，其他家里原来就有不需要重新买过了。父母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婚后善待倩，至于彩礼无论多少，女方一定会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倩一向淡然，物质生活上没有过高的追求。

婚期将近，倩有种恍惚感，常常问自己：我恋爱过了吗？怎么就要结婚了呢？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别人手中操纵的木偶。家具、婚戒明没有说一声就自己做主买好了，虽有不悦但转念一想：也罢，万事不用操心也是福气，就由他吧！

母亲絮絮叨叨临别的眼泪，噼噼啪啪的爆竹，笑容满面的来宾，然后觥筹交错欢歌笑语，倩奇怪自己没有一点的忧愁或喜悦，只是有些仿佛不知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仿佛在看一场戏般心静如水。当送走闹洞房的客人后，倩在明父子计算礼金的讨论声中沉沉入睡。

蜜月因为明说太累想趁机好好休息休息没有出去旅行。倩谨记母亲的教诲要做一个好儿媳，又在明的示意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一概主动承担，明整天围着自己的妈妈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对自己忽然视而不见了，倩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得了麻风病似的让明避之不及。

不久倩发现自己怀孕了，家里已经有了长孙公婆也没有表示过分的喜悦，明反应也一般，家务在众人沉默中依旧由倩承担。

不知什么时候起婆婆开始埋怨起来了。一会儿说菜辣了，一会儿是菜淡了，一会又说饭给她盛多了，这个菜炒多了，那个菜没弄给她吃，无中生有百般刁难。话里话外竟然夹杂出对嫁妆的不满，父母知书达理谈婚论嫁时对男方一无所求，居然反过来被如此刻薄，倩一时气堵咽喉。每每这种情况明总是冷眼旁观，就是两人独处时也从不加以安慰，如果倩稍有微词换来的永远是横眉冷对恶言冷语。有时候实在气不过，倩黑夜跑出去，明也置若罔闻听之任之，倩不能回去和父母说，只有独自徘徊在江边，任江风吹得浑身冰冷，心寒彻骨。他家并非位高权重富贵之家自己也非贫寒之女想攀龙附凤有所企图，又没有好吃懒做闺风不正，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生生地生活何以落到如此让人任意欺凌践踏的境地？枕边相伴的只是一个麻木、冷漠没有温情的石人木人，那个宽厚温暖可以依靠终身的好男人哪里去了？也许一切本来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美好的幻想罢了！望着滔滔江水倩真想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四产后

婆婆让倩把一桶土豆提上五楼后不久，倩肚子一阵一阵绞痛，医生看过后认为没有这么快生让回家待产。床上倩辗转反侧疼痛难忍轻轻哼哼。明睡在床的另一头一动不动，最后气鼓鼓地翻个身恶狠狠地低声骂道：吵死了！倩默默地流下眼泪。

第三天早晨孩子终于哇哇落地了。床上倩闭着眼感觉自己在不断地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汗水湿透了全身，口干舌燥，好想换件干爽的衣服喝口温水。明在客厅和他父母说说笑笑，一上午没过来一下。“明！······明！”倩微弱地唤着。“你老婆叫呢！”“哦，等一下！”很久很久，倩迷迷糊糊地觉得全身水淋淋冰冷冰冷的仿佛坠入冰窖，想自己找件干的衣服换上，可是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

几天后倩体力才稍稍有些恢复，除了喂奶换尿片孩子都安安静静地睡在旁边，倩孤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明休假在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送一日三餐外基本是看不到他人影。

满月后家务自然而然又落到倩的身上，大家庭一家九口人单一日三餐就是一件很繁重的事情。每当要做饭的时候公婆就把孩子抱走，等倩做好盛好，吃饭的时候孩子就回到做娘的手上，好不容易把儿喂饱哄好进餐已近尾声，婆婆吃完把孩子接走，面对一桌的狼藉倩难以下咽只草草扒上几口，赶紧收拾一桌的残局。

午后倩想带着孩子好好睡一会儿。可是家里人仰马翻吵吵闹闹的，孩子也愿意凑热闹，倩只有强打精神抱着孩子东转转西转转。玩一下午孩子终于累了，睡着的时候倩又要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晚饭。一个卫生间大家轮流沐浴，争先恐后倩总是排到最后一个。家里没有洗衣机，倩要负责一家人换下全部衣物的洗晒。

孩子、家务，只要睁开眼倩感觉自己仿佛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晚上想睡个安稳觉是绝对不可能的。孩子一哭，隔壁婆婆就会大呼小叫的，一大一小闹声震天。明居然睡的香甜，躺着一动不动充耳不闻，实在让人敬佩。喂奶换尿布，一晚要起来数次，又担心孩子冷到闷到，倩基本是没有睡着。有时候偶尔好容易似乎有了睡意，明却又毛手毛脚不安分起来，倩实在无力应对，换来的是以后几日更加冷若冰霜的面孔。睡不着倩望着天花板发呆：这个人爱自己吗？为什么要娶自己呢？名不副实，婚前婚后判若两人啊！唉，自己是爱他的吗？或许只是不讨厌吧。两个为结婚而结婚人，昏婚，不幸啊！

婆婆突然迷上了牌九早出晚归，中午回来匆匆吃一口饭甩屁股就走人，倩更加力不从心苦不堪言。赢钱还好，输了回来骂骂咧咧鸡蛋里挑骨头尽找茬，倩成了她的撒气包。有一回深更半夜，倩刚迷迷糊糊的，突然“砰！”一声巨响，卧室门被踹开，婆婆睁着一双可怕的输红了的眼睛，嗷嗷大叫，一把扯起睡梦中的明，厉声质问：“我的钱是不是你偷了？快还给我！你把钱偷哪去了？你偷钱给你老婆吧？天打五雷轰的你怎么不去死！”孩子吓的哇哇大哭，倩莫名其妙惊恐地望着她。明大叫：“我没有拿你钱！”“没拿？放屁！快给我！”然后抓起自己脚下的拖鞋噼里啪啦对着明的脑袋一通狂打。

因为没有及时给孩子添加辅食，七个月大的时候正值酷暑奶水明显不够。每晚隔两小时就要醒一次，倩体力不支骨瘦如柴异常虚弱，气若游丝自己仿佛都感觉不出自己的呼吸，走路晃晃悠悠手不住地颤抖，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都需要集中全部心力大汗淋漓地完成。终于有一天她病倒了，咳嗽不停高烧不止。孩子拒吃一切替换饮食，几天下来也瘦得一把骨头两眼无神。可家中一切依然如旧歌舞升平似乎没有人关心他们母子的安危，倩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紧张担忧让她有些神思恍惚。她想：我的孩子不会这样活活被饿死吧。如果我不在了，也许才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想办法救救这个小生命。一天清晨，倩悄悄离家走进了江水。

后记 作者语

一个女人昏暗无望不幸的婚姻最后以生命的结束而告终。扼腕叹息之余我们警醒对待婚姻一定要真诚谨慎，千万不可头脑发昏为结婚而结婚，马马虎虎草率了事，最后自吞恶果。同时女人一定要懂得珍爱自己善于自我保护，不可太软弱一味卑微忍让，助长作伥者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