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宝历险记》第七章：通缉犯
第七章：“通缉犯”
一
夜已经很深了，山洞里很安静。但马书记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刚来到这儿的时候，他盼着组织上快来人听他解释，自己写那封信，并无恶意，更谈不上反革命。他只是想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应该实事求是地向上级反映情况，他本来盼着能够尽快的通过组织的审查。可是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祸。唉，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自己写的有什么错吗？毛主席为解放中国立下了丰功伟绩，确实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他的思想是老一辈革命家共同缔造的，但不能说是顶峰呀，毛主席在《实践论》《矛盾论》也说过：任何事情都在发展、提高中；看问题要一分为二嘛。虽然少数领导蜕化变质，但大部分还是为党做了一定贡献，能一刀切，全部打倒吗？八个样版戏的确很好，但文化大革命把一切文化都烧掉了，只剩下八个样版戏，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就那么贫乏吗？林彪的确是中国革命的功臣，但为了抬他，其他元帅、刘邓、彭罗陆扬都需要打倒吗？他们都是革命的罪臣吗？......他实在想不通，尽管自己受了许多委屈，但攸关中国人民的命运的事大，自己不能不说呀。可是......
这几天发生的事使他心里却更加不安。尤其是造反派的举动更是让他胆战心惊。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尤其是牵连无辜的孩子更使他于心不忍。整个夜晚、白天，他都坐立不安，孩子们把饭送来，他几乎没有动筷子。晚饭送来时，他本想先吃饱肚子再说，不管怎么说，即便是被处决，也要做个饱死鬼。可是，等到送来晚饭后，他却仍然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只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孩子们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听而不闻。
晚饭过后，他坐在石头上，摸出孩子们拿来的烟，祭起了“国粹”，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就这样一直坐到很晚。
他回忆起昨天逃跑的经过：他自从被抓后，受尽了折磨。因为他知道造反派对他写信的行为是很痛恨的，尤其是提到他们迫害老干部，等于是在告他们的状。他们恐怕不会放过他的性命。自己如果不逃走，恐怕难以躲过这颗子弹。经过一番思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逃出去，躲一天是一天。或许组织上早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如果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冤沉大海，再也说不清楚。一旦下定了逃的决心，他就开始考虑怎么逃出去。自己是“重犯”，肯定有人监视，但不知道监视自己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怎么逃呢？他根据白天的观察，觉得监视自己的人至少分布在三处，一处是在屋门口，还有一处是在屋后，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从后窗逃走。白天肯定门口有人站岗，暗哨就蹲守在窗后，可到了晚上他们是不可能不休息，因为他们把门一锁，料也跑不了。第三处很可能就在自己住的屋两旁的房间，看来晚上主要是值班巡逻的暗哨来监视自己了。累了，他们最有可能就在自己的对面或是与自己相邻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巡逻时说不定他们随时会从门缝里向里盯着。想到这儿，他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翻来覆去地弄得床板吱吱作响，他们一旦听到有什么动静，就会怀疑自己。于是，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可他的脑子却在飞速地旋转着。他想：现在虽然是深夜，应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可是，对方这个时候也应该是警觉性最高的时候。自己一走出房门恐怕就会被他们跟上抓住。倒不如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因为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就会稍微放松一下警惕。如果碰到他们，就说是上厕所，白天他已经观察好了，厕所的后窗外是另一条街道，自己只要悄悄地从厕所的窗口溜出去，就能很快逃出去。
可是后窗很高，自己要在窗户上绑上绳子，用手拽着才能落地，但是屋里没绳，怎么办？他将床单轻轻地撕开，接起来拧成了一股绳子。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阵一阵的睡意袭上来，可他却不敢闭上眼睛，他深怕自己一旦睡着了，错过了逃跑的时机。
夜里他悄悄地从床上起来，把用床单拧成的绳子掖在腰间，然后轻轻地站到床上，开始运作。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却是那样的惊心。他听见有点动静就马上停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当他确定外边确实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他才又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儿，先是将耳朵贴在门缝处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将一只眼贴在门缝上向外看。与他对面的房门仍然紧紧的关闭着，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行动，蹑手蹑脚地绑着绳子。可就在他快要绑好时，听见外面大喊：“着火了，快起来救火！”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他知道人们都起床了，自己不能再行动，他看能不能出去救火，但推了推门，锁着。突然他听到砸锁的声音，大吃一惊，喝了一声：“谁？你们是谁？呃……”推门进来的是小宝他们。他不解地说：“咦，是你们？”
小宝慌慌张张地说：“马叔，快跟我们走！火是我们放的，人们都去救火了，赶快跑！”
他知道他们是来救自己，于是跟他们走出去。这时从他附近房间里出来了两个人，向外走来。他想：坏了，肯定是脚步声惊动了他。万一被发现，此时他也只能装作上厕所方便了。但因为天黑看不清楚，此人只连问几声：“谁？”另一个人说：“可能是救火的。”他们也没仔细看，就拿着洗脸盆跑去。
二
他深深地舒了口气，跟着小宝跑出院门，向树林跑去。突然他们发现一个人站在树林里小便，急忙藏在一边，他的心里存着一点侥幸，盼着这个人不会发现他们，等这个人方便完后再逃走。他盼着这个人快走。可那个人方便完后却没有很快地走出去，而是站在那儿磨磨蹭蹭地系腰带。又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系好。突然他转了下头看见他们，于是大叫一声：“马建国！你想干什么？”但救火的现场很混乱，谁也不注意。
此时，马书记的那份侥幸心理被彻底打破了。他在黑暗中咬了一下牙。迅速扑过去，用当年侦察兵经常使用的一招，狠狠的一拳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这样既打不死人，又能让他昏迷一会。那人一下子昏过去。
他们迅速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这个被打昏在地的人苏醒过来，他先是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还昏沉沉的脑袋，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喊道：“马建国逃跑了！”
大家听见，赶紧去他住的屋看看，发现了他屋里那扇敞开着的窗户，又伸手摸了摸那根用床单拧成的绳子，以为他从从后窗逃跑了。于是赶紧回去叫上同伴，开始追捕。他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想到此，他听听孩子们的动静，听见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噜声，他知道孩子们都睡着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东奔西跑，太累了。天已经很晚了，自己不睡觉，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这样下去，很对不起孩子们的良苦用心。于是，他到地铺上，觉得两眼涩涩的，于是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不一会儿他竟然睡着了，可刚一睡着他就做起了噩梦。他首先梦见自己被人抓去遭受了严刑拷打，拷打他的人起先是造反派，然后是警察，过了一会儿，他又被押出去枪毙。他大叫一声：“冤枉啊！”忽然，他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他于是想让自己尽快醒来，摆脱那个噩梦，可是，他一再努力，就是醒不过来。就在此时，有人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的手，对方手指忽然一勾，他很清楚的听到了一声枪响。他吓得大叫一声，终于醒了过来。他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睛，想着下一步怎么办？他躺在床上，像烙烧饼似地的翻来覆去。无论用何姿势躺着都不舒服。忽然，他想这里离县城不远，不能长久呆下去，必须逃出这个县城，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知道外面为了追捕他闹翻了天。但一想到坐牢、被杀，又气又怕。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可是现在环境这个样子，他实在无可奈何。为了防止被人抓住，几天里他东藏西躲，晚上在山洞里、旷野中睡觉，时间长了不是个办法。他突然想起北京的老战友，能不能到他们那里躲一阵子，避避风头，等混乱局面过去后，再找中央说明自己的想法，或许中央会理解自己的，从参加革命那一天，他始终组织观念非常强，相信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天亮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孩子们，孩子们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其它办法，只好想法帮助他逃出这里，到省城车站坐火车逃跑。但省城距离这里很远，必须坐汽车才行，可是外面很紧张，弄不好，会被发现，怎么办？
马书记对孩子说：“解放前为了深入敌后阵营侦察情报，我常常贴上眉毛、胡子，戴上假发和墨镜，脸上贴上皮子，换上服装，混到敌人阵地，骗过了敌人，现在咱们还可以这么办。当年我在革命根据地向一个苏联顾问学的。”小宝说：“行是行，我们往哪里弄假发、墨镜去？”马书记笑了笑说：“其实这些东西我一直放在家里，你们只要拿来，我就有办法。”“斜眼猫”自报奋勇：“我去吧，上次我就成功地拿回东西。”小宝说：“不行，听村里人说，你可能暴露了，必须换个人。”因为小宝是总指挥，离不开，大家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去。小宝说：“小胖子容易粗心大意，怕找不到东西，‘长颈鹿’比较心细，还是他去吧。”马书记告诉他东西和钱藏在箱底一个包裹里，拿东西时也把钱捎来。
天黑了，“长颈鹿”潜回村里，顺利地把东西拿回来。马书记精心打扮一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孩子们笑着拍手，异口同声地说：“连我们也认不出你了。”
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小船，专门用作附近的居民出入。每隔一段时间，女人们就会十个八个地结伴一同坐船到镇子上去。她们一清早就走，直到夕阳西下才回来，每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路欢声笑语。这时一个带着墨镜的陌生人上了船，大家心里想：“每一次她们出发的时候，坐船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人，从哪里来了个陌生人。”马庄的马大叔就是那艘小船的船长兼掌舵，也不认识他。但谁也不好意思问他。
马小宝他们潜伏在附近，地面上长满了花草和矮树，构成的浓密植被。拨开遮挡在眼前的茂密树丛，走向山丘高处，眼前的一切就此清晰。看着小船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他们长长地出口气，放心了。
公路两旁人山人海，都是各公社来修路的民工和领导，今天准备举行通车竣工仪式。人群中突然间人声鼎沸，来了！来了！赵主任来了！大家没有思想准备，今天来的是省里领导，能见到这么大的官，就是在家乡也是不容易啊。抬头远望，只见公路上轰隆隆开过来一辆老式吉普，民众们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是当地农民第一次看见小吉普！仪式开始后，放鞭炮、赵主任讲话，当地领导发言。折腾了一会，省建委领导准备回去，这时一个戴墨镜的人走过来说：“赵主任，我到省城办事，能搭一下你的车吗？”赵主任今天心情很好，连连点头说：“可以嘛，老乡要去省里，我怎能拒绝。”于是他坐上车，飞驰向省城。
三
到达省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到火车站买票，离开是非之地。他乘坐公交来到车站侯车室准备进去买票，见一群人围着门口看什么，他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大吃一惊，墙上贴者一张通缉令，通缉逃犯马建国，并印着他的大幅照片。检票口有几个警察在活动，发现有可疑对象，马上截住，带进去讯问。他虽然化了妆，但毕竟与真人像似，有经验的人，仔细看，能发现问题。自己决不能在风口浪尖时往枪口上撞。他立即退出车站。
他退出车站，随着人群爬上了一辆正准备开动、又不知开往什么地方的公交车，就这样，晃晃愕愕来到终点站。当收票员发现他还纹丝不动地坐着，问他：“同志，你去哪？这是终点车。”他急忙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我的精力不集中，居然坐过了站，现在我下去。”
下车后，他想到了自己在县城上中学时的一个女同学马悦清，现在在省城工作，以前进省里开会去看过她。人们传说她离婚了，单身过日子，他不相信，因为她在学校时是那种开朗大方的人，非常活跃，干什么总是有条有理，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婚。在学校时，由于他长得帅，成绩又好，每一科都能考高分，赢得了大部分女同学包括她的羡慕而又敬仰的目光，学生时代，对一个人的爱慕，仅仅是因为成绩好就够了，现在想来，这是多么纯朴而又幼稚的感情啊。当时是按成绩排位的，他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座位，她比他矮，却由于成绩不如她坐到了后几排。一开始他偶尔会回头，总会碰到她灼热的目光正望着自己，这让他既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有人喜欢他，情窦初开的他虽然觉得这是一种自豪；害怕的是，学生时期学校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如果含情脉脉地对视，是不是在恋爱，如果是，一定遭老师批评，说会耽误学习的。你年轻，应该发奋读书，不敢心有旁骛，所以他不敢再看她了。他有意躲着她，引起了她的伤心，有个铁哥们偷偷地告诉他，有时候她就会目光呆呆地看着他，是不是爱上他了。最让他难堪的是，下课后，课间休息，她竟然几次约他出去玩。这不但使他再次被全班同学笑话，而且让另一位爱她的男同学非常恼怒，有一次她被老师叫上台演算代数题时，这个男同学在下面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好象要冲上去帮她做题，最后竟忍不住在下面大叫“等号后面是68！”，引起全班哄堂大笑。班上同学都知道他很爱慕她，后来因为他学习成绩差被分到慢班，现在听说她和他好，竟然在回家的路上,揪着他的衣衫教训说：“敢抢我的女朋友，我杀了你！”其实他并不了解真情，他一再解释自己并没和他抢女朋友，他才半信半疑松开手。
放暑假时，他三两天就把暑假作业做完了，便去了姑姑家做客，回来听邻居说，有个穿着学生装、留着长发的漂亮女同学来找过他。他知道就是她，班上只有她留着这种时尚的头发。有一天，妹妹在门外叫他，他开门迎她进来，没想到，后边竟然跟着她。后来他才知道，是她三番五次地写信给妹妹，叫妹妹动员他做自己的男朋友。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他终于坠入情海，两个人偷偷地瞒着大人和老师恋爱了。他写了一首诗赠给了她：
《为美插上翅膀》
我愿变成一朵云，
为你编制
一件洁白的裙装，
让它飘逸在你的身上，
使你的美丽
似花朵绽放。
我愿变成一溪山泉，
静静地流过你的身旁，
让你的形象在
清澈、恬静的水面，
变得更加漂亮。
我愿变成一只百灵，
用婉转悦耳声音，
与你一起合唱。
使你那嘹亮的歌喉，
再增加一点
动人的乐章。
你是美，
温静、活泼、善良，
你是美，
大度、幽默、文明，
你是美。
智慧、知识、高尚，
啊，你是美，
人见人爱，个个赞扬。
因为你给这个
五彩缤纷的世界，
又添了一丝温暖的曙光。
我要用诗词，用歌唱，
用智慧、用思想，
为你再扎上腾飞的翅膀。
她回赠了一首：
《爱到深处才是爱》
你见过瀑布吗？
水从天上跌下，
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彩霞，
飞溅着似玉如银的浪花，
雄浑、蓬勃、豪迈、坦荡，
它的激情势如奔马。
这种激清是外露的、短暂的，
象疯狂的冲动，
热烈单调，豪迈无暇。
平静的河流却是从它开始的，
浩浩荡荡，开朗辽阔，
抚摩着卵石水草，养育着鱼鳖虫虾，
它的爱是那么纯洁含蓄，
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
象一位慈祥的妈妈。
它的爱虽然没有瀑布那么激情，
平静中却蕴含着伟大。
因为它爱到了深处，
用更丰富的感情回赠。
河流在进入大海时，
没有汹涌澎湃，飞溅的浪花，
大海象男人的胸膛，
静静地把她容纳。
偎依着，说着悄悄话。
相互的伤痛，相互的喜悦，
都染着玫瑰的颜色，
沐浴着绚丽的阳光，
彼此再难分家。
因为爱进入更深处，
华丽的词藻已无法表达。
把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缓缓地、慢慢地、默默地，
在无言中静静地熨滑。
可是一次误会让他和她分了手。这一天，他骑着擦拭得焕然一新自行车，哼着莫扎特的小曲去找她：一路轻车小调，很快地就来到他家门十几米外。只见她和一英俊的青年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着，是那么亲密……他如五雷轰顶灰心丧气走了，回家后他垂头丧气地写了一首诗表达他悲伤的心情：
《痴情人的泪》
痴情人的泪如怨鸟哀啼
引一缕花露零落摇曳
引一季秋叶坠地
没见我一脸憔悴 愁容难褪
我失去的爱
化成几行惆怅泪 痛了心扉
撕裂的心浇成千杯醉
醉得大雁也伤悲
痛了诀别 舍了初见
饮尽惆怅 不堪残烛照红泪
嗅着凄风 吞着夜色
一腔心伤人彷徨 不知脚望何处归
眼前晃着女孩笑靥如霞
心却恍如隔世
在浩渺苍穹无奈地起飞
欲寻恋人去何方
无用 无用 不甘 不甘
为何人间这多痴
一缕相思氤氲着红尘旧梦
我这一阕相思艳词
难赋尽心中的离恨愁绪
我是个刚尝恋情的青年
却为失恋在抹泪
醉饮这满园幽芳
何不将遗憾的霜
化为桃花枝头的蕊
待来年 春风一度 再抽新芽
从此他不再理她，她虽然多次约他，但他找种种理由躲着她，他还故意当着她的面挽着另一个女孩子的胳膊趾高气昂地走过去，让她伤心透了。从此二人再不来往……后来他参了军，离她更远了。转业后，他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莉妈结了婚。他虽然提拔为书记，但对自己“糟糠”妻子忠心耿耿。后来他得知和她勾肩搭背的那个年轻人是女朋友的叔伯哥，他是来找她有事，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听说她也参加了革命工作，解放后安排到省城工作。他在省城看她时发现了这首诗，但为时已晚，他对自己的轻率非常后悔。
现在找她去住几天躲过风头再走，可是自己是通缉犯，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四
他发现附近有一家茶馆，临街的一面是一排稍微高出人行道的玻璃窗。他便走进去，坐在一角，一边喝着茶，一边从玻璃窗向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来喝茶的人大多就是为了享受一人独处的滋味，所以，茶馆里虽然人不少，但却很静，每个人都好像在那儿思考着什么，或者像一个诗人一样神经质的专注地看着某一处发呆。这很适合他躲避监视活动，因为在这儿，你只要不乱说乱动，就不会有人注意你。这时已经快要到傍晚了，陆续有人走过来，看来下班时间到了。他仔细地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每一个人。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一亮，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在街上行走，脸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当然，这不是诗人的那种神经质的忧伤，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担心的忧愁。他只看了她一眼，直觉就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女同学。他觉得不能和她突然见面，他一举手刚想叫服务员来结账走开，却突然发现她穿过马路向茶馆走来。如果此时出去，正好和她走个对面。服务员已经看到了他举了一下手，便向他走过来，弯下腰低声问：“先生，您还要点什么？”他顺嘴说道：“再来一杯茶。”女人走进来，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要了杯茶，自己坐在那儿发呆。他本想过去和她搭讪，可是又觉得很唐突，店里人多眼杂，一旦出什么纰漏，就麻烦了。再说，自己化了妆，她不会认识自己，他摸摸自己的脸，原来一条条细小的斜纹不见了，脖子上、下巴出现的松弛现象和战争年代留下的伤疤没有了，自己变成了年轻人，怎么对她解释，如果说出来，自己是通缉犯，这里人多，会不会有耳目呢？如果立即坐到她旁边窃窃私语，也是会引起耳目的怀疑的。想到这儿，他决定提前走。突然他觉得马悦清在盯着他看，心里一格腾：“他认出自己来了？”他喝完了茶，天已黑，发现她好像没有走的意思，便招呼服务员结账，提前走出了茶馆。
他茫无头绪在大街上溜达，就像是一个梦，一个恶梦，但不过还好，没有被抓，人还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白天他就四处游荡，夜晚不敢住旅馆，就在桥洞下靠着墙睡觉，虽然是夏天，但有的时候晚间有风时，还是有点冷，于是就站起来，到处走走，使身上暖和暖和，实在困的受不了了，就蜷缩到烟酒摊前的凉棚下挡挡风，迷瞪一会。不过他这身打扮不像流浪汉，很担心有人注意他。
天渐渐地亮了，房屋和树木的黑影逐渐变淡。他希望太阳赶快出来，身体会暖和些，但又害怕太阳出来后，自己的行踪容易暴露。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小鸟睡醒了，在附近的枝头不停地啼叫，它拍着黄色的翅膀，尾巴快活地上下摆动。他多么羡慕小鸟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黎明前，他站起来，沿着大街信步走着。突然有两个人截住他的去路，阴沉地说：“老弟，借点钱。”他仔细打量对方，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光头；一个低矮粗壮，头发乱糟糟的，小眼。两人手里握着打开的折叠刀，气势汹汹地看着他。只要他敢说句不字，刀马上会扎向他。做过侦察兵的马书记很冷静，但对方离自己有一定距离，对他很不利。他说：“借钱？行呀，我可以借给你们，而且不用再还。”他笑着说，并把手伸进兜里，可能对方产生了错觉，走近他，恶声恶气地说：“拿出来吧。只要识时务，饶你不死。”
“你们在抢劫，但我要考虑考虑是不是给你们。”他故意激怒对方，诱他们先出手，他知道只要对方出手，他就会有针对性的反击。大个子不耐烦了：“少罗嗦！别浪费时间，交钱吧，不然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马书记掏出一沓钱说：“过来拿吧。”看到马书记这么镇静，他们反而犹豫起来，心想：“他会不会是便衣警察？”看到他们拖拖拉拉，慢慢吞吞、忐忑不安的样子，马书记笑了，故意说：“如果你们不借了，我要走了。”说完拔腿欲走。大个子存不住气了，右手拿刀对马书记刺过来，马书记侧身一闪，躲过去，大个子打了个趔趄，马书记狠狠地往他腰眼上一拳，在他疼得弯腰时，又抬起膝盖照他裆里顶了一下，大个子哇哇大叫捂着裤裆在地下滚来滚去。小个子向他冲来，锋利的刀闪着寒光，马书记一闪身躲过刀锋，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扭，直听“咔嚓”一声，手脖断了，刀扔在地上，他甩手大叫起来，并疯狂地逃跑。不过在激烈的的打斗中，他的墨镜掉在地上被踩碎，他拿起来看看，无可奈何地扔了，心想：“我必须马上配一副，否则尽管自己化了装，但熟悉自己的人还是能看出自己的。”
马书记不慌不忙地扭头走去，苦笑一声，边走边想：“我这个侦察兵的武术没想和平时期也用上了。”他茫无头绪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一座楼前，盯着一楼的窗户看起来。屋里亮着灯。他想：“这样流浪下去不是个办法，早晚会出问题的。怎么办？我为什么会不自觉地走到她住的地方，莫非应该找她去吗？”
里面的人看到天明，拉开窗帘。马书记看到窗户下有摞砖，就站上去，看起来。隔着玻璃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长发飘飘，她向梳妆台走去。他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里面听见。她身着白色的睡衣，穿着蓝色拖鞋，开始梳理起头发。她的头发松散地披挂在肩上，身材高挑苗条，面颊红润，眼睛略微有些忧郁。眼眶里充满泪水，仿佛刚刚哽咽抽噎过。他很奇怪，她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她生性不是那种郁郁寡欢的女人，在学校时，他看到她总是喜笑颜开的哼着歌曲，走路蹦蹦跳跳的。为什么现在这么难过，这个时候如果去打搅她恐怕不合适吧。
他的一只脚从砖上滑下来，砖倒了，发出一声忽啦响声，他警惕地四面看看，果然一个晨练的老人疑神疑鬼地大声问他：“你干什么？为什么偷看别人的家？你对这个单身女人不怀好意！”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我在找一个熟人。”但老人更怀疑，一把抓住他的手脖厉声说：“跟我去趟派出所！”他想：“糟了，如果去了派出所，自己岂不暴露了。”于是苦苦哀求说：“大爷，以后我不敢了。”但老人不松手。
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马悦清，她走出来，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她觉得此人说活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仔细一看，这不是马建国吗，但眉毛、胡子变得这么长，脸也变得年轻了，但身形没有变，哦，明白了，他现在是通缉犯，肯定化了装，她非常清楚他有一套化妆术。于是赶快走向前说：“大爷，你误会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可能来的太早，不好意思进屋，于是在这里看看我起床没有。”大爷松开手，不好意思地道歉说：“对不起，不过你的行动太让人可疑了。”说完，扬长而去。马悦清对马书记说：“建国，你怎么不进屋去，走，有什么事进屋再说。”此时马书记身不由己，只好跟她进屋。
屋里布置得优雅而干净，什么都有条有理，还是她的老风格。他忐忑不安地坐下，她端来一杯水平静地问：“建国，通缉令是怎么回事，说你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革命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不知这几天我有多担心。”马书记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马悦清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你化了妆。现在好多事情我也不理解，黑白颠倒，是非不清，有好多很好的老同志遭了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马书记苦笑一声说：“本来我打算去北京找老战友，等有机会替自己伸冤，可是火车站把的很严，我走不了，只好在城里乱转。”她嘴一噘说：“那你怎么不来找我。”马书记说：“你不怕我连累你吗？”她生气地说：“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不顾朋友的人吗？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当初在学校时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马书记苦笑一声说：“怨我太年轻幼稚，我以为你有男朋友了。”她迷惑地问：“此话由何说起？”马书记痛心疾首地说：“我把你哥误会成你男朋友了。”她恍然大悟，埋怨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你知道人家为这多痛苦吗？”她从抽斗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扔给他，说：“里面有首写给你的诗，晚上你看看。”
晚上她给他收拾了一间套间，让他住下。他关掉屋里的灯，只留一盏床头灯。然后靠着被子，取出笔记本看起来：那是她伤心透顶，写了首诗表达她的心情：
《我为何忧伤》
自以为我是灰姑娘
终于等来白马王
见到你的那刻
我激动得热泪流淌
我就是一片云
风吹起与另一片相撞
洒下一阵温情的雨
滋润我这干枯的心房
可是这几天当我走近你时
发现你抑郁的眼光
是那么忧伤
我们没有恩怨爱憎的纠葛
没有磕磕碰碰的莽撞
没有你死我活的缠绵
没有飞花逐水的情肠
你为何那么抑郁
为何那么忧伤
是谁把泪灌进你的眼窝
是谁瘦了你英俊的脸庞
是谁让你难以舍弃
是谁挖走了你的心肠
或许在林荫小道上
你恋上一个美丽的酒窝
或许在月明星朗的夜晚
你爱上了披着长发的女郎
或许在静谧黄昏的葡萄藤下
你相中一个情意绵绵的目光
就象流水迷上了飞花
就象舞蝶嗅到了花香
可是她离你而去
那么冷酷那么绝情
使秋叶遇到寒风
使菜花遭遇冻霜
阵阵烟花化成白雾
滴滴白露化成泪觞
点点星辰写不完你的痛苦
片片白云记不下你的失望
可是我们有爱却无缘
缘有了却失去了爱
爱情的世界
怎么这么凄凉
曲终人散我不舍离去
死去活来牵肚挂肠
如今缘走进你的梦
跋山涉水到你身旁
可你却悄无声息剪烛关窗
我赶上你的人
却迟了你的心房
即使金风玉泉相逢
怎能使爱情的涟漪荡漾
看着看着，他眼睛里溢满泪水，泪珠儿顺着脸庞簌簌掉下来，常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她对自己的眷恋之情油然而生，而自己却傻里傻气地误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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