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处花繁柳绿之地,与你终老

2013-09-09 14:31 | 作者:那些读过的美好文章 | 散文吧首发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北宋]林逋《山园小梅》

醉花间。

他在最好的光阴华年里,修得了前世的梅花缘,以睥睨红尘的姿态,伴着清幽的月色,在山园品花赏梅,诗词助兴。这疏影横斜的妍美梅花,远离了世俗的尘嚣,傲放于清寂的山园之中,兀自清浅幽雅。宛如林逋,隐居于竹篱茅舍之中,深居简出。而植梅养鹤,亦是他的痼癖雅好。

林逋一生淡泊清逸,与世无争,喜好清古嘉事,性格孤傲、清绝、贞谅。平素里,幽居山园的光阴时,他喝着酒,玩着鹤,品着茶,吃着粗茶淡饭,倒也是清欢快活。云淡风轻的曼妙辰光里,他也研习着写诗,酿酒,煮茶,侍弄梅花,这样的日子简直是美好得很哩。

早上阅读沈三白的《浮生六记》时,看见他在《闲情记趣》一卷中写了如下一句,顿时瞥见,心生欢意。他写:“至南园,择柳阴下团坐,先烹茗饮毕,然后暖酒烹肴。是时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令人不饮自醉。”这温和的光阴美得让人歆羡,甚是清幽,与神仙眷侣的生活简直无异。

何为人生趣事?嫩柳垂垂,看云淡风轻,花好月圆。携酒赏花,倚树沉眠,与友人煮茶清谈。写一篇雅俗共赏的妙文,即席赋诗,信手拈来,何须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心清静然,便是闲情。譬如,林逋。

林逋的这首《山园小梅》,澄澹高逸,宛如其人,幽独清高,甘于淡泊,安于现状。大文豪苏轼曾在《书林逋诗后》说:“先生可是绝伦人,神清骨冷无尘俗。”《宋史》评议:“(林逋)喜为诗,其词澄浃峭特,多奇句。”又有宋代许彦周《彦周诗话》称颂:“大凡《和靖集》中,梅诗最好,梅花诗中此两句尤奇丽。”因赞赏太多,难以枚举,在此就不援例举出。

当姹紫嫣红的百花飘摇凋零的时候,唯梅花孤高研美的盛大开放。小院里,风光旖旎,景色怡人。且如繁,水软山温,时花缤纷,春暖花香。而这些动人的景色,都被梅花孤高清绝的姿影所占据,慑服,让万物膜拜。若是说这首诗精心结撰,却多了几分疏朗散漫,不染红尘气息。

梅花毕竟是傲耐寒的植物,所以它的坚贞不移也是历来被人所赞颂的。首联歌咏梅花的孤芳自赏,也映照出诗人晦迹山园的隐逸情怀。这一联中,一个“独”字,不仅彰显出梅花的雅洁、孤高、卓尔不群,同时,也刻画出梅花摒弃与那些妖媚艳丽的花草争妍、媚俗、迎合。

月光清辉,疏落梅影。顾盼之间,撩拨时光。颔联“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清淡的一句,让众家盛赞。《百家唐宋诗新话》有云:“池水清浅,月光的颜色朦胧,数株梅树,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宛如画境,又胜似画境。其境界之静谧清幽,令人神往。”断肠才女朱淑真写诗赞他:当时寂寞冰霜下,两句诗成万古名。《蔡宽夫诗话》也说这一联“诚为警绝”,黄山谷说欧阳修“极赏林和靖‘疏影’‘暗香’之句,而不知和靖别有《咏梅》一联云‘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似胜前句。”

是呵。这首《山园小梅》,到底是以怎样的姿势,惊艳了红尘里磊落的君子,温柔了历史中泛黄的书卷。又是以怎样隐逸的情分,让内心旷然,洒脱,不浮躁。好似这一首诗蕴藏了千百年,蓄势待发,等待有朝一日,遁世离尘之时,再显现人间。

林逋予梅花,秀挺、清绝、高雅。他笔下孤独的梅花,不落窠臼,不染世俗,写得是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可谓是赏花何必下江南,心向梅花开,清姿丽影,山园小梅一枝秀。

另外,古人也十分考究观赏梅花的情景。宋朝张功甫撰写的《梅品》专门介绍了应如何来欣赏梅花。

据《梅品》记载,古人赏梅有二十六宜:淡云,晓日,薄寒,细,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晚霞、珍禽,孤鹤,清溪,小,竹边,松下,明窗,疏篱,苍崖,绿苔,铜瓶、纸帐、林间吹笛,膝下横琴,石枰下棋、扫雪煎茶、美人淡妆簪戴。

林逋他懂得梅花的孤清高洁,超凡脱俗,懂得梅花的冰清傲雪,云水禅心。在这滚滚红尘之中,他栖隐山园,只与梅花仙鹤为伴,在时光里,临花照影。他年,梅花踏雪而至,傲然凌放时,我们何不盛雪煮茶,把酒赏梅,在梅花树下闲吟诗话道人间浮世沧桑,玩梅花之趣,享仙人之乐。

隐居避世的林逋,还有“梅妻鹤子”的雅称。《辞海》关于“梅妻鹤子”的条目是这样记载的:“宋代林逋隐居杭州西湖孤山,无妻无子,种梅养鹤以自娱,人称其‘梅妻鹤子’”。而宋代沈括在《溪笔谈•人事二》如是写:“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两鹤,纵之则飞入云霄,盘旋久之,复入笼中。逋常泛小艇,游西湖诸寺。有客至逋所居,则一童子出应门,延客坐,为开笼纵鹤。良久,逋必棹小船而归。盖尝以鹤飞为验也。”

浮生缭乱,凄迷如梦,事如春梦了无痕。林逋结庐山园,退避红尘时光,清赏梅花,泼墨赋诗,一茶一花一孤客,在这里安身立命,终生布衣,不仕不娶。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并不希冀繁盛冶艳,但求清净安好便可。而他的那首《小隐自题》也跃然纸上的写出了隐居的闲适与幽趣:

竹树绕吾庐,清深趣有余。鹤闲临水久,蜂懒得花疏。

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

研一池脉脉书香,携一缕白云,翠竹环绕,花木掩映。清净幽隐,情趣盎然。这是林逋隐居的茅庐,他一直都是闲云野鹤的孤高男子,心静如莲,傲然如梅。朝日熹微时,有仙鹤在林泉边饮水,姿态优雅的站着,久久不愿离去,也能看见蜜蜂清闲的身影。这一帧淡泊宁静的画面,是多么的闲适幽趣。兴许是年深日久,诗人开始慢慢苍老,身体也每况愈下,已经很少翰墨书写了。他现在,春时耕作,时卧眠,秋时砍柴,时作画。

正所谓“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析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此时再读林逋的《小隐自题》,好比是幽坐静室内焚香煮茶,拈一朵梅花,隔着沧海山脉,不为功名利禄而劳累,痴念一段清幽脱俗田园光阴。

寻一处花繁柳绿之地,与你终老。

柳庭风静人眠昼,大树乘凉,桑麻翠竹,良时美景,岁华为尔倾杯。这是让人安静沉潜的光阴,能枕着田园的韶华流光,把心,栖居在这首《山园小梅》里,伴着几卷清风,悄然忘却俗尘杂事的纷纷扰扰。

默念。一卷书香,一壶茶。一幕光阴,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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