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浮生六记》

2013-09-01 15:34 | 作者:耕耘净土 | 散文吧首发

我最初读到《浮生六记》是在上海福州路上的一家古旧书店内,从一本上海世界书局三十年代出版的旧书中无意间浏览到的。那是在1978年的天,我刚参加了‘文革’后恢复的首次高考,所以虽然落榜,但古文基础已初具。因此,在一番夹生半熟地啃读后,我决定买下这本书。然而,当我设法凑足书资再次赶回到书店时,此书已被他人淘走。当时,我那种遗憾懊恼的感受可比高考失利。由此,可见我对《浮生六记》的喜之情。

当我能够再次读到《浮生六记》,时间已是在1996年的晚秋了。这是一个由湖北辞书出版社在1995年出的版本,书名取为《闲书四种》,集中选入了明朝冒襄的‘影梅庵忆语’、清朝陈裴之的‘香畹楼忆语’、蒋坦的‘秋灯琐忆’以及沈复的‘浮生六记’,这几个名篇均是出自四位明清文人之手来追忆记叙家庭生活的精彩文章。而在此中,我格外赞赏的就是清代沈复所写的‘浮生六记’。

可以说《浮生六记》是沈复用率真自然的文字,细腻生动地记录了自己婚姻爱情与日常家庭生活、抒发自己对人生、对艺术、对自然、对传统习俗赋予独特见解的自叙传。他的文采很像与他差不多同时代的英国十八、十九世纪的随笔作家查理.兰姆那样的风格,文字质朴天成、毫无矫揉造作之语。读来倍感亲切,如同倾听自己的内心独白。

坦率地说,我也不止一次地读过与沈复同时代的曹芹的《红楼》,并将《红楼梦》与《浮生六记》作比照。 相比之下,我觉得《红楼梦》似乎更适宜于让达官贵人、巨贾富商的家族去品读。在我看来,无论是林黛玉、贾宝玉,还是王熙凤、薛宝钗等等一系列人物的喜怒哀乐,都与我们普通百姓阶层存在着一种隔阂,毕竟我们不了解他们的生活环境与思想心境,因此,他们的一切演绎也就很难感动于我。而沈复在《浮生六记》中所真实叙述的他与芸娘之间的夫妻恩爱之情、他俩间生离死别的催泪情景、以及刻画夫妇俩所难忘的闺房之情、交友之乐,与品味大自然和艺术品的审美之趣等等的细节,无一不让我为之激动和认同。

《浮生六记》如有些学者所论述的那样,我也赞同前四记的艺术魅力‘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俞平伯评语)。而且,我还认为,沈复和芸娘都是属于普通百姓阶层的人物,因此,我们也应用同样普通人物的坦诚要求与质朴的文字来欣赏赞美这篇中国古代文化史中珍贵的作品与作品中栩栩如生的可爱人物。

就说芸娘吧,她不愧为林语堂所赞美的‘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 不是吗?当读了《浮生六记》 中的第一记‘闺房记乐’之后,有谁不会深深地喜爱上如此可爱的女性?我觉得有必要摘录一段散文诗般的文字如下;…七月望,俗谓鬼节,芸备小酌,拟邀月畅饮。忽阴云如晦,芸愀然曰:“妾能与君白头偕老,月轮当出。”余亦索然。但见隔岸萤光,明灭万点,梳织于柳堤蓼渚间。余与芸联句以遣闷怀,而两韵之后,逾联逾纵,想入非夷,随口乱道。芸已漱涎涕泪,笑倒余怀,不能成声矣。觉其鬃边茉莉浓香扑鼻,因拍其背,以他词解之曰:“想古人以茉莉形色如珠,故供助妆压鬓,不知此花必沾油头粉面之气,其香更可爱,所供佛手当退三舍矣。”芸乃止笑曰:“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无意间;莱莉是香中小人,故须借人之势,其香也如胁肩谄笑。”余曰:“卿何远君子而近小人?”芸曰:“我笑君子爱小人耳。”… 简洁的语句、新鲜生动的描述,沈复将这位天性聪颖活泼、知书达理、情意绵绵的可爱女性-芸娘,深深地刻画在每一个读过《浮生六记》的读者心中。芸娘,也永远地成了我心中的‘红粉知己’!

再说说《浮生六记》的文体吧,我很喜爱沈复那种自由自在、不拘格套的行文风格,在这点上他的文章很像我所喜爱的另外几位英法美随笔散文作家的文风,譬如英国的查理.兰姆、譬如法国的卢梭 和美国写《瓦尔登湖》的梭罗。我有这样一种读书习惯,就是喜欢将风格类同的不同作家的作品,在同一天内同时展开阅读,往往是信手打开书籍,随意阅读目光所及的文章,如果有能振动我心的文章,我就会感慨自己遇到了知友,反之,我就会将此书封入纸箱从此远避。我不知道这样的习惯是否有点神经质?但我觉得,读书和写作如同交友一样,我喜欢读哪个作家的书,必定与我的经历、个性、血型、理念、家庭背景等等的因素同这位作家有着某种相似的密切的关联。

因此,我是否可以这样说;我之所以喜爱沈复的《浮生六记》就是因为作者所抒写的他与芸娘之间那一生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与纯真美好的夫妻恩爱之情、那洋溢着甜美气氛的家庭生活和那寄情自然和艺术世界的韵致画卷,也正是我内心深处所期望的、所追求的呢!

相信,答案是正确的。所以,我会继续再读《浮生六记》这一永远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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