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大疆——读《在新疆》

2013-08-27 09:32 | 作者:一字青 | 散文吧首发

茫茫隔壁,夕光晚照。

玉米和小麦在明亮安静的阳光下逃跑。

茫茫月色,古城沙海。

胡杨树下狗在古冢上撒了一泡热尿。

蒙着面的女子,蒸腾着上升的热气,破破败败的石庙,嶙峋巍峨的旱山,早晨播音喇叭里热情的“西部大开发”,一间间死掉的铁匠铺和药铺。

这大概是欣欣向荣而破裂幻灭的大片疆土——新疆,崭新的广袤坟冢。

我幻想中的新疆是沙漠,是戈壁,是绿洲,有着可口的葡萄和露出肚脐的女人,那里也许还有卷毛的羊和遒劲的胡杨树,摆在摊上的玉石。新疆,大概是一片干旱而广袤的疆土。基于我的幻想,刘亮程显然增加了一些奇异的建筑,于是我的逻辑也开始怪诞起来。

刘亮程第一辑写了两个父亲,一个未曾出现的在前面蹚路的先父和秘密藏着金子的后父。刘亮程生在新疆沙湾小村,在这个村子里,房子被风吹旧,太阳将人晒老,所有树木都按自然的意志生叶展枝。一个人,出生,生长,成人,就应该活的像一棵树,自自然然。刘亮程写父亲,自然地生老病死,无是无非。偶有淡淡忧愁,也只是岁月老。广袤的土地,简单的思维,“现在,我站在四十岁的黄土梁上,望不见自己的老年,也看不清远去的童年。”

南疆库车,是古龟兹国原址。在这里,铁匠铺和药铺一家家消弭,千千万万的驴车溅起茫茫尘土,古老羊髀矢游戏已变成老年人的特例,田马钱,汉龟二体钱,普尔钱,古老的文物大量输出......“如果改良错了,路走绝了,我们从哪里开始?作物不会躲藏,它只会消失,永远消失。”克克奇销声匿迹了,新疆人才回味古老的甘甜的汁液和瓜肉。正如当牛马都从城市里消失,人们才惊觉大街上的铁皮车是个什么东西一样。“一代人一过,天上会落一层土,把该埋的埋掉一些。天不会过问你需不需要,它只是被淘汰了。”历史上的库车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歌舞升平,现如今却已黄沙陌陌,不复繁华。

刘亮程的书就像同上帝开一个玩笑,或者说打一个赌,一个啼笑皆非得如玩笑的赌——是人能看清自己,还是狗,是牛,是苍蝇。上帝言辞振振,相信自己创造的优秀种族。而刘亮程却看见了都市里的那一双牛眸,清清亮。在十三亿人民高举着旗帜嘶吼着“建设”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在建设中消弭掉的古城墙,土瓜菜,和老水磨。分分钟拔地而起的楼房下是历经千年的白杨树的尸体和干涸的古墓,没有对错的对峙,在沉默中显得苍白,这正是橡胶车轮滚过后鸣沙痛苦却无声的呼喊。

人类越是发展,某种建立在人类被开发的智慧上的贪欲也就越发明显而深切,它牢牢扎根在强烈的物质渴望上。一部分新疆人仍然保留自己的信仰,他们有祭祀,有对山,树和神灵的敬畏,在心脏深处精神的图腾,但是库里阿塔马扎的佛窟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残缺的壁画和被砸坏的塑像。

在问我们富不富有之前不如先回答一个问题:我们需不需要。热锅物质的证明需要精神的颓废和记忆的残缺,甚至是对自我的完全否定,人们还会拼命冲上金山吗?

“我宁愿相信他们的心灵依旧是古老的。这些古老心灵,才是更需要细心保护的。”

为什么不能像一棵树一样自然?生,老,病,死。茫茫大疆,青烟袅袅,不过一掊土,一撮盐,千年的岁月也是这样消失在大漠深处的,我们,也终究逃脱不了。

“这样的生活,像照片上的那架南瓜,永远地停在那里,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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