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活下去

作者/张艳惠

初识小李，是在一次偶尔打车时相识的。那天，正值盛夏，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刚参加完青少年作文大赛的颁奖典礼，不知是因天热的，还是没休息好，头疼得难受，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想减轻些疼痛的折磨，就站在路边焦急地等车。

这时，一辆三轮车在我面前停下来，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小伙子，戴着一副墨镜，伸出头对我说：“大姐，要打车吗？”我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嗯,到站前商场多少钱？”。“十五元”，这样的桑拿天，真受不了！我赶紧上了车。

刚坐下，那小伙子看我那痛苦的表情，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哎哟！头疼死了，”我一边不停地揉搓着太阳穴一边说。然后，抬起头，睁开眼打量着这位小伙子，他上身穿着褶皱陈旧的蓝衬衣，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忽然，我的目光一下子锁住放在驾驶座旁边的一副拐杖。我指着拐杖惊诧地问：“这是你的？”“嗯”他回应了一句，声音很小，但我还是清晰的听见了！瞬间，周围的空气凝固下来……

三轮车就这样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因为我坐车的地点到目的地要很远，所以那小伙子就又和我攀谈起来，聊着聊着，他就和说起了他那段伤心痛苦的回忆。他说：“我的腿是在一次车祸中受伤的”！

那年，他十九岁，初中毕业后，和他父亲一起拉货。那时，他家经济实力在他们村里都能数得着，家境殷实。他还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母亲负责种田，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他没事的时候，就跟父亲学着开车，开了快一年了。因为活比较多，父亲也迟迟没让他去正规驾校学驾照。他说，在他们村里这样的很多。都存在侥幸心理。

一天，父亲说，今天要给玉米上化肥。你自己一人把货给送去吧！汽车行驶在乡村的林荫小道，不时袭来阵阵凉风，他心想：今天自己能独当一面了，还蛮有成就感的！等把货送完，今天就能抽空找他女朋友约会了， 心里那个美呀！甭提多高兴了！

汽车行驶到一个急拐弯处。忽然，对面疾驰而来一辆大货车，他一下子慌了神，猛打方向盘，结果也没来得及躲闪，就被大货车撞翻了，连人带车翻到沟里去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着医院的病床上。母亲在床边一只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不停地抹眼泪。父亲坐在床边，浑身都是泥巴，那伤心的表情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疼痛让他浑身麻木了，只能直挺挺地躺着。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那可怕的瞬间，就好像天堂到地狱的转变。经医生诊断，因为两条大腿神经断裂，将导致以后不能直立行走。其他部位倒无大碍。当他得知病情的那刻，就像被判了死刑，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因为没有驾驶证，大货车司机抓住这根“软肋”，不能走正规的法律渠道，与他们家私下协商，只给赔付了一部分医疗费用。其他医疗费用只能自己承担。从那以后，家里倾尽所囊，辗转在各大城市医院，从北京到上海，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放弃，结果还是回天无力。到最后，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连一百元都要借的地步了。全家只能靠村里吃救济过日子。

治疗无望，只能在家静养。第二年中秋节的夜晚，母亲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二十元钱的猪肉，还买了点苹果和葡萄，想包点水饺吃。自从他出事后，一家人很少能吃到一口热腾腾的饭。在医院里时，母亲都是只买他一人的饭，等他吃完，吃点剩饭，不够就在吃点煎饼和咸菜垫补下。他说，那是他出车祸后，他家过得最奢侈的一个中秋节。

那晚，皎洁的月光斜射到床上，母亲把包好的水饺端过来，等他吃完，安顿好他躺下，就出去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圆圆的月亮，思绪万千，两行浑浊的泪溢满眼眶，他痛恨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二十岁啊，多么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葬送了？今后的路我该怎么走？他的女朋友得知他的病情，也狠心地离他而去了！还撂下一句狠话，说，不能陪一个残疾人过一辈子！此刻只有痛不欲生才能形容他五味杂陈的心情吧！

他不想看到日渐消瘦的母亲再这样为他操心。或许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才是一种解脱。于是，他先换上身他最爱穿的那件花衬衣，又把他把事先准备好在自己枕头下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把水果刀先放在手腕上，后来又转移到脖子上，如此反复，绝望中纠结着，静静地闭上眼睛，却又始终狠不下心来。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在想他死之后，母亲会更难过，因为母亲曾说，他就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如果他不在了，母亲也就一了百了。真不知用什么语言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悲痛！

正在犹豫不决时，母亲手中拿着水果盘，里面有刚刚洗好的葡萄和苹果。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把水果盘扔地上，一个箭步跑到床前，一下子把水果刀抢过来。说，儿啊！你这是拿刀捅娘的心啊！没有你，娘也不活了啊！说着娘俩就抱头痛哭起来。他一边给母亲擦着泪，一边对母亲说，娘啊！儿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干傻事了，一定好好活，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从那以后，他更加坚定活下去的勇气！

后来，他母亲因过度劳累，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体吃不消，终究患上了疾病，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也伤心过度，终日借酒消苦闷。为了能撑起这个家，他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借钱才买了这辆三轮车，每天起早贪黑挣钱养家糊口。拉一天的活，晚上回家后，腿疼的睡不着觉，只能靠吃止痛片来减轻疼痛。因为长期吃止痛片，又患上股骨头坏死。真是雪上加霜！他说，不管人生的路多艰难，他还是要走下去。

很多天过去，这个坚强的小伙子总晃动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激励我看淡人生的酸甜苦辣。人生总有风，也会有雨。可怕的不是风和雨，而是放弃不再争取。擦干泪滴，不会再困难面前恐惧，过去就是再苦也不会继续。总有一天，风会停，雨也会不再下，笑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