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

2013-07-24 13:15 | 作者:阳光路上 | 散文吧首发

遥 望

抱歉,在心里,我更愿意称呼您大姐,凤仙大姐。

我的桌面上,有一张淡黄色的名片,与一般的横版名片不同,这是一张竖版的,上面的设计,也许出自凤仙大姐之手,或者说最后定版是经过您同意的,这应该错不了。对于一个追求圆满的女性,名片既是名片,抑或还附带了其他功能,比如,一张自拍照。

下午从泰安返矿区,车过黄河时,上游和中游的连续多日降,让黄河的水势加大了。想着这黄水,从高原而来,曲里拐弯,不是被人抽水灌溉,就是任由人排污涤垢,都说黄河是母亲河,细思忖,这真像母亲,从年轻到衰老,总是为儿女们操劳,最终把自己弄得面黄心苦,想到这些,我心中生出了酸楚怜惜的情志。

晚上吃饭时,我专门多选了一盘油闷大虾,这是矿上大师傅的拿手好菜,临走,又从西点区取了三块黑巧克力。我知道,从下午开始,我的创作欲望空前高涨,要写的这篇文章,也许不会等到明天,这黑巧克力,是我多年创作,需要深补充的能量之一。

再次看过昨天中午才讨得的名片,又在百度上查到了您的简历,更正了我的两个谬误,一个是我单从您口音上,认定您来自东北;另一个,则是我单方认为,您过去是济南军区政治部的一名文职女干部。

呵呵,您要笑了吧,说不定会撇嘴,心里话:这是哪跟哪儿呀,我田凤仙是地地道道的山东龙口人,42年前从老家来到山东歌舞团,37年前到山东文联工作,再后专门从事摄影工作,现在是山东省摄影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这都是有目共睹、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小子昨就认定我是东北人,昨就一口咬定我是从部队转业的女干部呢?!

昨天一早,我洗漱完毕,匆匆吃过早饭,又回客房,专门拿上小相机。这时,我的同事还在美美地大睡,这个不到25岁的小伙子,睡眠出奇的好,躺下就睡,中间不带呼噜、喝水或撒尿,我叫他起床,说已经快8点了,他哼哼了一声,说马上就起。我随即走出客房,来到二楼的三号会议室,可是里面空无一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过早,有点犯傻了。

我走出会议室,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到下面去走走,这时,酒店服务员开始打扫会议室卫生,我只好穿过走廊,在刺鼻的甲醛气中,去欣赏楼道上悬挂的既像齐白石又像韩美林艺术风格的图画,其中有一幅,明显是没临摹好,连丝瓜上的绿,都是一顺色儿,让人感觉太闹心。就在瞬间即逝的恍惚间,我产生了怀疑心理,就在一个小时后,主办方请到的,会是怎样一个老师,从名字看,这应该是位女性,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位女性呢?

2013年7月21日上午9点3分,您带着威严与温和,来到了泰安南郊满庄镇这家刚开业不足一年的酒店。

欢迎词,掌声,一番例行的客套之后,你面带笑意,手拿话筒,用一口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站着跟我们说起了话。在这之前,我注意到,您不用会议室的杯子饮水,而是使用自带的保温杯,这种水具,我认识,凡是户外运动的人士,人人都有一到几个不等,我二姐就是一个不太够格的“驴友”,但她有几套好行头,这杯子,我在她家见过。看您使用这只保温杯,我想,这就对了,接上茬儿了,也接上地气了,就在这简单的喝水方式上,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不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这是一个有情有义、起码心态健康的女性。

讲课之前,您强调事先不知道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这个我能理解,并不认为是托辞。实际上,面对一个省内煤炭企业的热情邀请,您作为国内有影响的摄影家,确实是比较为难:讲什么内容,以什么方式讲,怎么才能达到能够达到的目的?再者说了,您面对的这群人,只有少数是粗懂摄影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门外汉。面对这样的人群,您真是需要有自己独到的方式,不然,太过专业的知识,就跟太过严肃的为人一样,肯定会生存不适的。

在整个讲课的过程中,您带给各位的,一直是愉快而震撼的。我年轻时曾经做过电视节目主持人,这些年在台上也讲过课,在“上面”观察“下面”,我知道不同层次的观众们喜欢什么,期待什么。我以主持人的视角观察您,好像您是谈话节目的嘉宾,但同时又是控制大局的总监,给人以诧异的感受,或者说是奇妙的和谐带来了奇妙的冲击。您威严、又谦和,直爽、又幽默,控制、又松驰……哎呀,我在下面,调动了多种思维,却很难完全契合您的世界,在讲课跟交流之间,您拿捏得如此之好,一度,我都觉得时空倒转,自己在访谈节目中,遇到了一段故事,一个传奇,甚至是一种人生的复杂截图。

您1955年7月9日生,属羊,如果这是您阳历的生日,那我们都是巨蟹星座,我早两天,7月7日生,比您小14年。

别问年龄,别问女性的年龄,特别是不要问女领导的年龄,这仨事儿,我怎么就不注意,怎么都嘞出来了呢?而且很不懂事地比较了两人的年龄,真是过分啊你!

可是,您是社会名人,我不说年龄,百度上关于您的简介,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而且,你在讲课快结束时,也说自己今年58岁,再过两年就退休了。这种年龄的事儿,估计您早就看开了,您也不是那刘姓演员,多年来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我这么一想,呵呵,心中就坦然多了,一个当众告诉别人年龄的女性,我认为,她已经冲破了年龄的局限,甚至忽略了年龄带给人的挫败感和使命感。

凤仙大姐,我还感觉,你是个阳气旺盛的女性,在您的外在形象中,确实显示出中性的气质!

想想,古今中外,女性想在男权社会占有重要位置,身上不带着些男性特质,性格中不具备些男性的胆略,能行吗?

龙口,过去叫黄县,莱州,过去叫掖县,这在中国历史上,这里都是盛产成功商人的地方。渤海湾边的两处县级市,我去过几次,深知民间传统根基了得,百姓受东夷文化的影响巨大,至今仍是既温和多礼,又精于交际,在关键问题上,明显更理性更有目标。

当年,一个不到16岁的黄县大嫚儿,是怎么来到山东歌舞团的,百度上没说,但是,我估计是当初团里缺少歌舞演员,专门去全省各地学校挑人,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和中期,省内多家文艺团体,经常下基层招考演员,1975年初秋,我曾被山东京剧团看中,但我父亲最终没有同意,多年后,再看舞台上的京剧演出,我心情不知叫遗憾还是庆幸,因为我自己也怀疑,京剧这国粹,到底是演给演员看的,还是演给观众看的?

回过头来说您——当然这个说是猜测着说的,我们总共面对面俩小时多,单独交流不足5分钟,怎么可能有资格“解说”您呢?而且,所有的“解说”,我都是按照文学创作的标准进行的,这样一来,即使是“说”错了,凤仙大姐您也不要生气,呵呵,真生气就骂两句,浑小子胆子也忒大,居然把我当成了你文章中的主人公,烦人吧你!

人这一生,基本就是传奇加平庸的混合体,我是这么认为的。过40岁后,我的睡眠质量明显不如原来,晚上十二点钟才能睡着,中间又是做,又是翻身,折腾得厉害。在梦中,我经常出现的镜头,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围着我看,好像是打算挑我去哪里高就……第二天,我常做的事,是用凉水洗洗头,来消消心底的虚火,真是,都什么年纪了,还在渴望传奇。

但是,凤仙大姐,你这一生,是与传奇紧紧相连的,从少女到中年,从歌舞到摄影。现在有个词儿,火得一塌糊涂,叫“跨界”,这用在您身上,似乎恰当无比。是啊,从一个行当,转到另一个行当,据您自己说,干摄影快20年,您怎么一干就到这个高度,一“跨界”就精彩纷呈呢?

传奇归结于命运。

这是谁也无法左右的事情,对于一个人而言,你只是顺应命运的安排,千万不要做挣扎状、愤恨状、悲怨状,这个千万,就跟40年前,我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一样重要。

我母亲在世时,经常对长相奇美的女子评说一句话:自古红颜多命薄,也许,她是在说她自己的命运,是如此多舛。母亲还说,别光看人家的光鲜一面,人前显贵,人后受罪,谁成功也不容易,女人的成功,要吃更多的苦,生为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多遭罪。

凤仙大姐,您同意我母亲的话吗?

我无意去回望您来时的路,但您今天的成绩,显然在证明,在您走上领导岗位的这些年间,您心中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高,不允许自己落后于同行者,不同意自己不尽力,因为在摄影这条路上,只有起点,没有终点。

下面,再说一些关于看完您的图片后的几种感受。

其一,我读到了不同风格的您。

自然风光,风情万种,收入镜头,美仑美奂,在看似与国内大家水平差不多的图片上,能读到浓郁的田氏风格,确实是上天的恩赐,也是有一颗佛心之人的造化使然。

我是见过好片子的。在《大众摄影》推荐的精品上,在“荷赛”每年的获奖集子里,也在各家网站上公示的美图中,说心里话,因为看得多,我的胃口也大了,眼力也刁钻了,一般的风景图片,竟然专门去寻觅打动我的独特文化含量,有人揶揄我,你这不是在欣赏,你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可能是吧。

数码相机近十年来的普及,让摄影的成本降下来了,因为不用胶片了嘛!20年前,我记得我用的是一部老尼康胶片相机,主要是用于拍摄新闻图片,在矿区,能有多少新闻发生呢?一个月也就用一卷富士胶片,我忙于策划主持各种访谈节目,没心思学习更高级的摄影技法。多年后,我真后悔,当年怎么没好好跟着教材学习呢!

可能是一直有摄影的梦,所以,对能看到的图片,就格外留心去看,时间长了,弄得自己就跟北京爷似的,什么片子都敢评论,有时倒是蒙对了,有时,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有一年,在济南随朋友参加了一个摄影展,见一幅山水图片跟油画有差不多的效果,就评论道:是不是拍摄者弄错了?结果人家就在一旁站着,冷冷地回答:您弄错了先生,这是做出来的效果。

这次,我专门注意您的图片,基本上没发现有“做”的痕迹,(做成黑白片子的除外)都是干干净净的画面,都是踏遍万水千山寻来的精品,特别是江西白鹭,抓拍的时机和产生的效果,真是可遇不可求,您也说了,为一个瞬间,您一等就是一天。

四个系列的摄影作品,风格有的多变,有的不变,特别是专门做成黑白的几张,这是一个人审美、境界、时空感、历史感的集中连锁反应,决定这么“做”一下,这种“求变”,其实也是建立在对图片质量要求极高的一个必然选择;而不变的,是图片的文化含量,以及透过现象说本质的终极要求。

其二,我更加喜欢您的人物图片,并私下叫其“人物控”。

人过四十,阅历深了,眼界宽了,心灵大了,再去看世界,俩眼儿亮,炯炯有神。

我多年坚持写作,在小说中更喜欢刻画人物,反映人的情感世界,再看图片,也是如此,再美的风光,只是引起我的愉悦之感,但很难冲击我的心智。我喜欢人物图片,既与我的新闻工作有关,也与我的业余好相联。

我得承认,人是地球上最复杂最难认知的群体,所以,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凡是反映人物曲折命运的,都有不错的受众。我固执地认为,再美的山水片子,也不如人物难拍,但是,据摄影圈的朋友们说,有时,在野外为了拍到更绝更美的风光图片,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不知道,在尼泊尔您经历了怎样的努力,拍到了这形如另一世界的生命,特别是那张缝补被子的男性老人图片,其整体水平已经到了“荷赛”的获奖水平,这张的构图,突破了很多传统元素的局限,因为是抓拍,一切都在瞬间考验您的积累,哪怕有一点儿欠火候,或者是过一点儿火,这张图片都会失败

这张,我喜欢,真喜欢。

透过这张难度很大的片子,我的强烈感觉,是您是一个极端敬业的人,在镜头面前,您已经没有了性别的概念,您为了作品,可以牺牲个人的更多利益。

您对人物的理解,更接近一位作家,又比作家多了三分直觉。都说艺术是相通的,但我说,通,也不通。所谓的通,当然是各个艺术门类共性的规律和审美,所谓的不通,是在通之后的勇敢取舍,知道哪些是自己坚决摒弃的,哪些是必须保留,绝对不含糊。

这样的人,就是您。

尾声

说了半天,也累了。

我的观察,终归是局部的、自我的,甚至充满了谬误。

但,有一种是错不了的,那就是,您是一个有爱的人。

爱自己和亲人,这是人的本能,但,这一生,您的爱已经放大,增加了爱自然,爱苍生的内容。

这样的人,我一直在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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