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宠辱不惊

2008-09-05 18:10 | 作者:汪建中 | 散文吧首发

我总觉得,中国很多成语充满了阿Q精神。这种精神,是一种自欺的精神,是一种自我麻醉与自我安慰的精神。人在痛苦绝望时候,自我安慰安慰、麻醉麻醉,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心理调节作用。但是,要把这种自我安慰和麻醉作为一种家训、人格规范和行为准则来教育他人,就不好了。不仅不好,甚至有灭绝人性的意味。

比如“宠辱不惊”就是这样的。

在很多时候,我们都能听见别人对你说--要宠辱不惊,把人生荣辱置之度外。当然,我们自己似乎也常常提醒自己要“宠辱不惊”,要“泰然以对”。“宠辱不惊”这四个字,说说是容易的,但要做到“宠辱不惊”,我觉得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首先,我觉得“宠辱不惊”这个成语很模糊,不好量化。因为,什么程度的宠才算是宠?什么级别的辱才称得上辱?这两个问题,我估计是很难说清楚的。所以,宠和辱的等级划分,实在是不好说。

我说“宠辱不惊”是灭绝人性的,是可以举例来说明的。比如,一对恋人,男子百般宠女子,而那女子始终保持着宠辱不惊的心态,对男子的宠爱无动于衷、冷如冰霜、视而不见,甚至哭丧着一张苦瓜脸。我想,这样的恋爱,谈起来是很痛苦的,是很无趣的。如果这样的恋爱都能谈成功,我想那男子一定是天下最傻的傻子。又比如,一女子正被一群流氓侮辱着、轮奸着,而这女子对于流氓的行为是宠辱不惊、心平气和、微笑以对,甚至还听随流氓们胡乱折腾,大有一种横祸临头而我自巍然不动之势。在这样的时候还大讲“宠辱不惊”,实在是一种可笑的迂腐与痴呆。这样的宠辱不惊,流氓们一定是高兴的。还比如,上司觉得你工作很不错,很有成绩,在年底的时候奖励你一万元,而你握着这一万元奖金,对领导说:“领导,你就奖吧,我是宠辱不惊的。”面对你这句话,我估计你的领导会说:“我遇到了一个疯子!”再比如,你的上司认为你不是一条线上的,就百般抵毁你,甚至打击你,降你的职,安排你去做苦力,而此时的你还乐呵呵的,笑眯眯的,一腔闲情看云卷云舒,完全不把沉浮当一回事。这时候,真正开心的,估计不是你,而是你的上司,因为他会觉得自己处理的是个二百五,是个傻瓜蛋。

所以,我觉得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多半是行将枯死的老朽,或者是有智障问题的呆子。这样的老朽和智障人,幽居在结满蛛网的黑暗深处,与世事隔绝,苟延着残喘,于冥冥之中保持的做人的最后尊严和信条。在这样的落魄中,还时时念叨着“宠辱不惊”、“笑看人生”。看来,中国人讲究的“宠辱不惊”,大多如行将枯死的老朽了。

平心而论,“宠辱不惊”不过是弱者和失败者在无可奈何之下的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我解嘲罢了。当年西晋文人潘岳首用这个词语时,正是不得意的时候,正是心灵和精神受到双重失落的时候。那些平步青云或仕途浩荡的人,有谁在念叨“宠辱不惊”呢?所以我说,“宠辱不惊”是一种阿Q精神。

我承认,我是凡人,是一介布衣,我无力做到宠辱不惊,也无力做到闲庭信步。要是我突然被提拔为政治局常委,或是被提拔为省委书记,我认为我一定会失常,会瞬间变态,我无法做到在“宠辱不惊”中去就任。要是大美人露提出要和我过,而且又分文不取,我想我会疯掉的,我不会面对梦露小姐的邀请而“宠辱不惊”,更不会把她的妩媚与妖冶置之度外,我会立即屁颠屁颠地狂奔而去,尽情地享受那一晚的良宵。假如比尔盖茨要把自己的资产分一半给我,我更是不会“宠辱不惊”的,我想我会突然膨胀,像所有的暴发户那样膨胀,我想我会用这些钱去购买一个国家,然后自己当国王,再像乾隆皇帝那样饲养上几千个绝美的宫女。如果要高尚一点,我会拿出一部分钱来建几百所学校,尽量把质量搞好,免得被地震再次震垮,免得再死掉那么多孩子。或者,把在这次地震中成为孤儿孤老的人全都养起来,让他们过上和比尔盖茨一样奢侈的生活

所以,我做不到“宠辱不惊”,也做不到“一惊一咋”。“宠辱不惊”是冷血之人所为的,我不是冷血之人。“一惊一咋”是精神病人表现出的,我还不是精神病人。

有人常说,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话有一定道理。但问题是在生与死之间该咋办?还没死掉的时候,总需要物质、金钱、荣誉、地位和尊严的吧?而这一切,是在“宠辱不惊”的状态下得不到的。当然,我不会超越自己能力的极限去追求这些东西的,我会尽力去追求,追求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当我的尊严、荣誉和人格受到侮辱的时候,我会难过,会伤感,我做不到“宠辱不惊”,更是做不到“毫不介意”。我想,我会非常认真地总结经验,掂量得失,给再次起航提供宝贵的借鉴。是的,我只能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宠辱不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而这无稽之谈来自于阿Q精神,可我实在不想当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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