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无声、英姿长存
窗外，那棵老槐树枯瘦的枝杆上幸存的几片叶子，在风里摇摇欲坠。
屋内，躺在炕头的李大爷满怀心事地抽着自卷的旱烟，混浊的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
李大爷早年参加过革命，在一次战役中右腿中弹，延误了最佳就治时间，只能截肢。退伍后回到了老家，陕北的一个偏僻的穷山沟，前些年，兵荒马乱的，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就只有跑不动的老弱妇孺。
哎，这几年，四季干旱，田里收成也不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老人用力拍了拍报警的肚子，吐出一口浑浊，劣质的烟雾中，依稀可见一双忧郁而沧桑的眼神。
“叩，叩，扣........李大爷在吗?”门外传来嘶哑女声。
“是哪个?”李大爷从烦索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等下，就来。”边应着边摞动身子，从炕旁一把扯过歪扭的枣木拐杖，拄着一步一步朝门口移动。
“李大爷，您慢着点，俺不急。”
“是二蛋他娘吗?”声音有些耳熟。
“咯吱”一下李大爷拉开破烂的木门，门口站着一个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头上压着一顶旧毡帽的妇人，几缕发丝调皮地从帽上小洞中穿出来，妇人高原红的脸颊上正卖力地流淌晶莹的汗珠，手上还拿着一个缺了好几个口的陶钵。
“二蛋他娘啊，有事吗，进来喝口水吧。”李大爷瘦削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了，不了，李大爷，俺性子直，有话就直说了...”妇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把陶钵朝屋里伸了伸：“李大爷，呃，你看这年头老天不长眼，方圆百里都在闹饥荒，乡亲们一脸的菜色，二蛋那娃饿了好几天，俺愁死了，能借的都借了，可谁家哪有多余的一口呀，这不，俺凑您这来，碰碰运气。”妇人满脸的恳求。
“二蛋他娘，实在对不住，其实俺家早断粮了，耗子也快给俺吃光了，您看这...”李大爷皱紧眉头：“要不你再去别家试试。”
“这样啊，那俺去山那边看看。”妇人失望垂下端陶钵的手，转身，背影有些婆娑。
“哎，二蛋他娘，你等等。”李大爷抓了抓蓬垢的头发，拐杖，握紧，再松开：“俺还有一点留着过年的小米,娃还小，饿狠了不好，你等着，俺给你拿去。”话落，李大爷蹒跚地朝屋里走去。
“那怎么可以，不行不行，说什么俺也不能要。”妇人摆手直摇头。
“你先用着吧，过年还早着呢，说不定到那时你就能还我了。”李大爷手紧了紧，狠下心来把从炕头藏着的米粮倒到妇人手上的陶钵里。
“这，可是.......”妇人还想说些什么。
“拿着吧，乡亲之间不用说什么的。”李大爷打断她的话。
“那，俺先收下了，一旦俺把棉鞋卖了，立马就还给您啊。”妇人抱紧满满的陶钵。
“快回去吧，娃还等着吃呢。”李大爷挥了挥手。
“那俺先回去了啊，谢谢您，李大爷。”妇人热泪盈眶，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夕阳照在那抹颤颤巍巍的身影上，格外神圣。可是她不知道那是李大爷最后的晚餐。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黄土高原。
村口，一垅土包前，摆着满满的一碗米饭。
一阵寒风出来，槐树上最后一片叶子飞起，飘呀飘，落到那垅土包前。依稀中仿佛可见李大爷那忧心忡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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