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爱

《默爱》文/晏小婷

爱一个人能够维持多久？在商品店里的销售品均被贴上保质期的年代，感情也都有了一个无法预知的期限。一旦超出了期限所限定的范畴，一切就成了习惯性的延续。

这是很久前，我固执的认为。

【 1、求亲 】

70年代末，计划生育甭说是未普及，连是否落实也是空口一谈。那年头，多生多育非但不犯法，也极为正常。阿庆家虽说是贫困，但阿庆也有四个兄弟姐妹。

阿庆说要娶翠翠过门的时候，是在秋末。那个季节，翠翠芳龄正满十九岁。傍晚余晖褪去，耕田务农的劳作者纷纷扛锄挽篮，各回各家。翠翠的爹娘刚进屋门，阿庆便拉着翠翠往爹娘面前一跪，没个废话，也不说几句好听的，义愤填膺的就一句“爹！娘！求你们把翠翠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

阿庆自小对翠翠就心生爱慕，不然即便是邻里挨家，阿庆也用不着隔三岔五的就去翠翠家的田里帮忙，也不瞧瞧自个儿家不也是忙得天翻地覆。阿庆并非不孝，倒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孝子，他是知晓家中有两个哥哥在，而翠翠家没个帮忙的人，翠翠的爹娘身体也不好，他不忍心累坏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不忍心让心上人的爹娘苦着了。

瞧阿庆左眼边儿上的一轮淤青，那是帮翠翠干活时一不小心用锄头棍子给戳着的。翠翠可心疼得很，为此还哭了个大半天。阿庆自个儿倒是开豁，安慰翠翠说“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翠翠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翠翠的爹娘觉得阿庆不仅是穷酸，相貌上也配不上自家闺女，可是无奈闺女心系阿庆，两人底下偷偷恋爱也早有所传。加上阿庆也实属一老实人，既孝顺又有上进心，重要的是他对翠翠的好是人眼所见的，二老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年头，娶亲之事都得有媒妁之言。阿庆这一冲动，媒婆的赏钱倒是省了。

【 2、生活是一杯很苦的茶 】

转眼已是二十余年。

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生活，环境，思维。二十年的光阴让他和她的爱情变成了一种家庭式的习惯。浪漫成了遥远的过去时，激情早已在岁月的摩挲中消失殆尽，有的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有的只是七大姑八大婆还有叔侄舅子等让人头疼的亲属关系的和睦。

翠翠的容颜已不再貌美如花，但终归是天生丽质的人儿，即便她的脸上印着岁月逝去的痕迹，却也是风采依然。褪去年轻时的如花般娇嫩和青涩后，善解人意和贤惠就更显淋漓。只是尽管年仅四十，容颜于她也都不再重要。

此年，爹娘已逝世十多年，翠翠的心里只有家，丈夫，女儿。

结婚二十年，日子细水长流，生活不富但也是舒适，平平淡淡的过着。前些年阿庆给翠翠开了个小店，自己也有正式工作，夫妻二人的生活也逐渐富足，只是当生活改善起来后，一切就有了变化。

阿庆的工作避免不了应酬，喝得酩酊大醉也成了常有的事。扛着工作的烦恼和生活的压力，为了不让翠翠操心，阿庆也是借酒浇愁。喝了酒难免脾气不好，久之，阿庆跟翠翠的吵架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激烈。

自从阿庆的娘去世后，翠翠就总时不时的被兄嫂欺负念叨，指责她是教女无方，骂她懒惰成性，在她跟前炫耀自己的儿女有何等本事，而阿庆念及兄弟之情，长幼有序，即便知道自己妻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翠翠本是个矫情感性的女子，面对兄嫂的刁难，面对丈夫醉酒成惯，她的苦无处吐露。

【 3、当爱情变成了亲情 】

二零一二年下旬，四十二岁的翠翠在百般纠葛心情的折磨中，也不是未想过离婚，可是她却不忍心让自己刚成年的女儿失去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舍得离开曾经也爱得轰轰烈烈的阿庆。

友人担心翠翠的生活，唯恐阿庆喝醉酒后伤害翠翠，翠翠却笑着说“虽然我们隔三岔五的吵架，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从未出手伤害过我。这是年轻时他许诺我的承诺，看似简单，但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改变初衷，也实属不容易。”

这样想着，翠翠就否决了自己有过的离婚念头。虽然翠翠和阿庆已结婚二十三年，爱情早在岁月流失的变化中随波逐流成了亲情，但即便两个人之间满满的是亲情时，翠翠依然觉得她和阿庆之间，仍旧怀着恋爱时的信仰，他们还是相爱的。

【 4、沉默的爱 】

近年，翠翠实在不愿继续为那个不赚钱却累心的小店忙碌，想要回到开小店之前的日子，与邻里街坊相互来往，打整妥当家务，在院子里种些小菜，这样与世无争的过着日子，阿庆每天下班后也不用在店里帮忙，为了店和商家去应酬，也能减少些压力和负担。

翠翠把这些想法告诉给阿庆听，可是阿庆却始终是沉默以对。或许是阿庆不答应吧，翠翠无可奈何。

随着女儿的长大，阿庆开始慢慢戒酒，也会时不时的与女儿交心聊天。

阿庆知道这些年里，女儿事事心系她的母亲，和自己的关系也很是不和。或许对女儿来说，她那个温和的母亲总是被欺负的那个。或许对女儿来说，她甚至会疑惑，她的母亲是个如此般出色的女子，当年为什么会嫁给他。

二零一三年春节后不久，阿庆和女儿的关系已是缓和很多，女儿突然对自己提起翠翠之前提过的事。也不奇怪，翠翠和女儿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阿庆把没有告诉翠翠的话告诉了女儿，“她是个很憨厚的女人，我不愿意她出去工作，是怕她受骗受委屈。当初开这个小店，是不忍心她跟村子里别的女人一样吃苦，日晒雨淋做农活。现在她也确实因为这个小店而不快乐，只是她已经守着这个小店过了七年，突然失去的话，她要怎么习惯？”

因为小店的存在，翠翠在赶集的这条街上有了不同于邻里街坊的一群朋友，不用下地干活，要吃什么店里有，每天也是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是如果没有了小店，当生活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翠翠要如何去适应。这是阿庆为翠翠所担心的未来。

【 5、摸得着的幸福 】

一对相亲相爱走了四十余年的恋人，一对相互扶持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夫妇。他们像许多家庭里的丈夫和妻子那般在吵架、斗嘴、相爱的时光里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翠翠误以为阿庆有外遇，气得离家出走躲到朋友家，阿庆在翠翠朋友的屋前跪了一夜。阿庆没有外遇，他只是怕翠翠离开自己。阿庆并未做错事，可是却愿意在挽回翠翠的时候放下男人的尊严。阿庆用沉默的爱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需要言语，只想给她摸得着的幸福。

阿庆担心翠翠会跟自己离婚，翠翠就把自己关在了家里。朋友相邀去县城逛街，她拒绝外出。女儿盼望她到城里相陪，她告诉女儿自己不能丢下她的丈夫。白天和街坊打麻将，天黑前必定是早早归家。翠翠用最实在的陪伴与阿庆相守，虽然阿庆并不优秀，但她却愿意倾尽一生。

【 末、作者语 】

母亲打从娘胎起认识的父亲，十四岁开始和父亲谈恋爱，那年父亲恰好十八周岁。

母亲和父亲都是对方的初恋，恋爱的时候是轰轰烈烈，明知对方的父母反对，却也不曾收敛。恋爱五年后做了婚姻的囚徒，吵架生气是常事，但却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忘记悲伤的，念及幸福的。结婚快二十五年，母亲和父亲之间没有背叛，没有出轨，没有伤害，更不曾怨言对方是自己一生中仅有的异性。他们除了岁月及我的出生所赐予他们的亲情，依旧保持着最初美丽的爱情。

过去我不懂父亲的爱，所以总认为父亲不够爱母亲，甚至出些瞎主意想要母亲离开父亲，当母亲不愿丢下父亲的时候，我曾执意认为是母亲太傻，甚至认为母亲不够爱我。可是当岁月流淌过后，我终于明白父亲的爱是沉默的，母亲的爱就不离不弃。

看着平凡简单，说着云淡风轻，终究很多事是在字里字行间未能用言语展现的。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本短文为半虚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