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山之死

2008-09-03 22:01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现在的问题是李秋山躺在了床上,只靠着下巴活动来证明自己还是个活物。

其实就算是从四层楼摔下来,都没把他摔死,还得了三十万的抚恤金,他也就算是幸运的了。时隔20年,他终于实现了不用做事就有吃有喝的人生目的。

20年前,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那时的他刚读个初中就出来混了,武汉这块用他的话说屁大点的地方在两年后就被他熟识了。他想去上海,可正好那时他的老大出了点事情,被武汉的某老大揩了。

老大躺在医院足足两个月,李秋山寸步不离的,后来他就做了老大的左右臂,专门负责收账。就这样,李秋山存下了自己的第一笔钱,十万有余。可是好景不长,老大因为贿赂政府高级官员的事件泄露了,在李秋山知道之前,“借”了李秋山的家当逃到国外,再也没回来。

李秋山就又变回了穷光蛋。

那天,他在家里,趁父亲不在,低声下气地找母亲借钱。

母亲没想到儿子在外面做了两三年的事,怎么着也该存个一万两万的,没想到一分没存,现在还倒过来找家里要钱。

母亲把脸一沉,收拾着碗筷,莫不做声,后又说找你去!

李秋山哪敢找父亲,无奈只好把跟老大以及老大“借”钱的事说给母亲听。

母亲在一旁脸都吓傻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跟着颜家那个幺儿鬼混。

颜家幺儿因为好吃懒做打小就不受颜老的喜,后来赶上机场在镇上修建,颜老幺和朋友合伙搞了个建筑工程队,大大小小包了二十几个工程,存了百来万,80年代的百来万算得上是大钱,颜老幺后来去了武汉,具体做什么事,没人知道,只是过年时候带着一大包钱和武汉什么剧团的全体回村里热闹,从初三到十五,颜家村每天都有搭台的戏看,附近的老百姓和“乌龟,王八,鳖”等也都来凑热闹。

老百姓看群体戏,图个热闹。

那些“乌龟,王八,鳖”就一并溜进一个院子。那院子下面修了一个地下室,颜老幺早早地就在那里候着。

年成好的时候,颜老幺在那张24平方米的桌面收几十好几百万,年成不好的时候,上千万都丢过。

颜老幺到底是干什么事的呢?

其实他干的都是高智商人干的,从政府那获得工程项目信息,先买通政府官员,以较低的价拿下项目,再以较高的的价卖给别的建筑队赚取其中的差额,别看只是差额,利润可不少,少说也有好几百万,当然也有一些小工程,只赚几万的也有。

颜老幺小学都没毕业,没什么远见,赚了点钱,除了赌还是赌,他的老婆也是在赌厂认识的,两人一个小赌一个大赌,正好应正了那句老话,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李秋山跟着颜老幺在外面偷偷摸摸地干到了27岁,父母亲开始为他的婚事操心起来。

那年季刚过了二伏,天气正热,父母为李秋山找好了相亲对象,李秋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准备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回家相亲。就在米老鼠酒店,秋山的父母点了一桌子的菜,把小蝉和小蝉的父母请了过来。秋山就坐在小蝉的旁边。

小蝉并不漂亮,走在大街上是个极不起眼的女子,但是在秋山爸妈看来,才中学毕业的秋山也只能找小蝉这样虽然不漂亮但是会持家的。

相亲完的第二天,李秋山就背着行李走了,丢下一句话,我才27就走了。

27岁,要是放在往日,娃娃都有了,李秋山的父母一边对着秋山的背影念叨着一边心急火急的样子。

然而秋山已经走远。

说要找家里要钱,秋山的母亲原本气不打一处出,可听秋山说了被颜老幺骗的事和颜老幺已逃到国外的事,她想秋山以后就不用走不见天日的黑道了,更重要的是,秋山说借钱是为了去武汉找工作,这么一来,母亲到是很爽快地拿了钱给秋山。

以后要本本份份的,找个正经事,不要你养家里,把自己顾着我和你爸就不求什么了,母亲末了说。

秋山这次出去,找工作并不太容易,费力的吧不想干,轻活吧又不赚钱,赚钱又不费力的吧又干不来,找来找去找了家买卖化装品的公司,负责推销产品。

明白人都知道好货不推销,推销没好货,就算是大公司的新产品一般也都放在大型超市或专卖店推销,像李秋山这样的不知名的小公司一般都很难打开市场。在武汉,像这样的公司有些为了赚钱,专门在一些商场的高楼角落里做一些名为免费面摸实际等你坐到椅子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断地在消费的骗人勾当。

从街道到超市门口,从公园到花店,从中学到大学,李秋山试了各种渠道,最后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下“开开”娱乐城的麻将桌上,那天手气不错,进账两千多,比推销化装品省事多了。

这样一来,每隔几周,李秋山总要到开开去报到一次。

熟话说十赌九输,何况李秋山只是一个手上的钱从来都没多过三千的武汉打工仔。输掉所有老本,李秋山就拼了命似的推销产品,手上刚攒满百来块钱就飞也似的到开开去了。

也就是在“开开”,李秋山认识了后来的老婆王梅。春梅不像秋山没学问,她是当时正斤正两的高中毕业生,不过和秋山倒有不少共同点,喜欢不劳而获,喜欢赌博。要是在农村,春梅这样好吃懒做的姑娘一准落个拣破烂的命,可是在武汉,尤其是在春梅家,祖上留了一栋三干三层的楼房,春梅爹娘又只有春梅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爹娘都有退休工资,春梅就把二楼以上租了出去,每月可以收入近三千元,不用工作也可以养活自己。因为爱赌博,又在地下室建了“开开”娱乐城只经营麻将和牌九,这是春梅最喜爱的人生两大活动。

不久李秋山来到了“开开”,因为经常输钱而且相貌俏皮,所以很是受王春梅的喜欢。时间久了,李秋山欠下的债越积越多,王春梅眼看对方就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就在中秋节那天提出只要秋山肯跟她,秋山欠她的账一笔勾销不说,以后的生活也由王春梅一个人包了。可秋山不答应,因为王春梅太丑,长得五大三粗的倒是其次,她身上的那股狐臭夹杂着香水的味道每每都会刺得秋山眼泪直流。

既然不答应这笔交易,那就得还债,可钱是早输得一干二尽,哪来的钱还给王春梅。可被拒绝的王春梅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恶狠狠地“追”着李秋山还债。

无奈之下,李秋山咬咬牙,在一个天黑的晚上,偷了公司同事的手提电脑拿出去卖了。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秋山显得异常紧张,非常神速地偷了就走了,却留下了他那双42码的冒牌李宁鞋的鞋印。第二天,同事报案,警察勘探现场,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李秋山。经不住一阵株连炮似的恐吓,李秋山招了。

李秋山打电话给王春梅,王春梅拖了关系交了罚款才把李秋山给弄了出来。

那年的国庆,李秋山正式入赘王家。

开头的十几年,李秋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大鱼大肉吃着,小牌大牌赌着,每月还可以往家里老人寄点生活费,还和春梅有了儿子亮亮。

后来城建,司法等部门清查违法单位,王春梅在地下开的赌博娱乐城被取缔了。

不过靠着长势看好的房租,两人依然过着衣食无忧和在麻将和牌九里醉生死似的生活。

好景不长,王亮已经十五岁了,读书成绩一塌糊涂,还曾经多次在校内的寝室里组织赌博被请家长。

儿子在学校的表现令王春梅和李秋山伤心不已,两人常在家里为是谁把儿子弄成这样而争吵不休,更重要的是家里的开支已大大超过供给。

几次大吵小吵之后,王春梅和李秋山协定,王春梅即日起不再赌博,在家做一个全职太太,李秋山则必须到外面找事做,让儿子知道父母是很造孽地在为他的学费和生活费辛苦流汗。

如今又回到工地上,李秋山万分感慨,自己梦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不用做事就有吃有喝的人生理想转眼消逝,他还是得像千千万万农村里进城的打工仔一样肩挑手扛。

在工地上,李秋山常常魂不守舍的,虽然身体干着活,心里却老大不舒服,郁闷总会油然而生。

那天在工地上,李秋山往四楼边沿挑砖,一个不留神,脚一滑就掉下去了,连同他那一担空心砖。

经过抢救,性命算是保住了,可从此就只能躺在床上靠别人“喂养”才能生存下去。

王春梅没有旅行她妻子的义务,代李秋山领了抚恤金,请了保姆留在医院照顾李秋山。

一年后,王春梅又把秋山接回了家,又一年,秋山因躺在床上太久,身体溃乱又进了一次医院,次年溃烂再进医院,再一年,再一年,连续五年后的一天,王春梅从外面打完麻将回来,大吃一惊,李秋山一头栽在装满水的洗脸盆里,已气绝身亡。

经法医鉴定,确定李秋山为自杀身亡。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