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逸致——踏青大雷岸

踏青大雷岸

徐希来

今年正月初四，这是新年最晴朗的一天。我的心情也阳光灿烂。 弟弟说摄影协会的朋友邀他到江边去采风摄影并邀我一同前往。 我说正好多年没有到江边玩，也顺便去踏踏青吧。这也是今年最早的一次踏青。

漫步古大雷岸的同马大堤，我放眼眺望奔流东去的长江，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中的语句闪现脑际：“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 ...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 ...东则砥原远隰，亡端靡际... ...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 ...北极雷淀，削长埤短，可数百里... ...”千年前的大诗人把这里东南西北，一览无余。景物也描绘得淋漓尽致，小小的我，哪敢鹦鹉学舌！

上大学之前我最喜欢到江边寻找自己的快乐。记得一九七九年春，我读大二的时候，在校刊上发表了题为《江水调情》的小散文，引起了同学们的一片哗然，相互传抄。赞赏之余，不知是嫉妒心还是极左思潮尚未退去使然，有些人又以“小资产阶级情调”加以否定。 那篇东西写的是——早春季节到江堤踏青，我在江边玩水，弯下腰伸手够水，江水却像调情一样远远退去；当我站了起来，她又来到脚下，溅起浪花打湿衣裤，撩拨那驿动的春心… …我把她拟人成初恋的少女。今天想起来，不禁暗自偷笑。

又到孩提时候摸爬滚打的“圩坝”，童年趣事跃上心头，令我激动不已。每当过大年，大人们都不让自己的孩子干活，随他们痛痛快快玩几天。孩子们总希望一齐到大坝上去“打仗”。偶尔看见一个“放屁虫”（那时候极为少见的摩托车）从远处嘟嘟而来，“战士们”便摇旗呐喊——“鬼子来啦！鬼子来啦！”然后便是一阵猛烈“炮击”（过年积攒的炮竹和纸包的沙灰）。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只要是开“放屁虫”的，统统逃不脱一场厄运。如果等不到“放屁虫”，就只好把“参战者”分成八路军和鬼子两部分，八路军只能赢，“鬼子”只能“死”。由于我长得端庄点，孩子王常常叫我“装”（演）八路军，长得丑些的自然只得“装”鬼子。我也因此占了“八路军”的不少光——谁要打我，我就以“八路军”的身份吓唬他：你敢打“八路军”，我就告诉老师，让同学们批斗你，让你戴高帽子、挂大牌子游街… …童趣，童趣，难忘的童趣！

大雷岸的江堤，也是同我们一样，由小到大，慢慢成长起来的。建国之初，“沙塞雷港口”，这里的江堤，只是用退水后的泥沙堆塞起来的，自然矮小。后来一年一次兴修水利，到我们上小学时，已经是“大坝”了。因此，孩子们“打仗”就把它当成了“山头”，“打死”的“鬼子”就从坝顶滚到坝脚。到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江堤还是泥土垒成的，坝上铺满草皮，只在圩外的坝腰处摆上一排青石头，以挡洪水时的浪蚀。

今天，登上大堤，使我震惊非常。巍巍同马大堤，外圩都是用钢筋混凝土垒筑而成。坝顶上轿车如水、游人如流。如今登上江堤仿佛登上了万里长城，景色壮观迷人。

江边的防护林柳芽开始含苞，暗示着春姑娘即将诞生。我对弟弟说，如果能把柳芽苞微拍出来，一定能给经过寒冬历练的人们无尽的艺术享受和启发。他要赶去拍摄这次采风摄影活动的主题作品。来到指定地点——正在施工的“望东长江大桥”工地，我明白了他们的摄影主题了。毛泽东的“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描述，在我们这皖西南边陲，也即将变成现实了。我俩来到摄影现场，几张熟悉的面孔引入眼帘——有早年邻居的“小调皮”，成了摄影协会的“小油条”；有中学时候的老同学——是协会的副会长了；有初中时的学弟——担任了协会的会长… …我的“驾到”让他们起哄了一阵。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摄影师们一个个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

呀！“春姑娘”，我心里一惊，原来这里已经有了。摄影镜头正对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建桥女工。也许是过年的缘故，她打扮得像演员。没有带安全帽，披肩的乌发迎风飘逸，宛若下凡的天仙，婀娜多姿。只见她矫捷地爬上手脚架取下背上捆着的一副大红横幅，安置在桥架的最高处。横幅上的“安全生产，大干快上；敢越雷池，进位争先”十六个大字十分醒目。摄影机嚓、嚓、嚓——美丽女工的倩影不断闪现在摄影机的显像屏上——有的像奔月的嫦娥，有的像飞翔的海燕。原来在工地过年的建桥工人今天开工了。

透过美丽身影，我看到宽阔的江面上，波涛澎湃，千帆竞翔。 谁说江水常年浑浊？今天不是碧波荡漾吗。谁说当今世界物欲横流？建桥工人不是奉献精神的体现吗？我想，要是鲍照今天再来描绘这“大雷岸”，也许别有一番神来之笔哟。

啊！阔别多年的同马大堤，你已不是当年的烂泥堤了。当年走上大堤，心惊胆战，生怕你用那烂泥巴身躯挡不住汛期的滚滚江涛。你看，就在大桥桥基西边的那一方洼地，是当年破圩时洪水冲出的“万人坑”哪！现在，你成了铜墙铁壁，成了万里长城。视洪水如猛兽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约定，来年踏青，最好带着‘鲍大诗人’，还来这神奇的“大雷岸”。我们憧憬着大桥通车的壮观场景，憧憬着大雷对岸那“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引景，参差代雄”的诱人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