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杨柳（散文）

我家老屋门前有棵大柳树，就是人们常说的杨柳树。杨柳树其实原本就叫柳树。古代传奇小说《开河记》记述，隋炀帝杨广登基后，下令开凿通济渠，并在大堤两岸栽植柳树，还御笔亲书把自己的姓赐给了柳树，让柳树享受与帝王同姓之殊荣。从此，柳树便有了“杨柳”之美称。我从小就喜欢杨柳，因为它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欢乐——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围在它的身旁嬉戏、玩耍，它为我们架起绿荫，为我们收集欢声笑话……春天，我们爬柳树比谁的胆量大；夏天，我们在柳树上捉鸣蝉和蜻蜓；秋天，我们把柳枝盘在头上，一起玩着打仗的游戏；冬天，我们把秋千绑在柳树的侧枝上，荡在空中，一次又一次地体验着飞翔的感觉……我喜欢杨柳，因为它一年四季会展露出与众不同的风姿——春天，它打破冬日沉寂，挤走了冬日的凄冷。在春日暖阳里，肆意蔓延着它的身姿，尽情演绎着它生命的舞蹈。它生机勃勃，优雅端庄，那嫩绿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荡，优美的姿态简直就是灵动活泼的少女。夏天，杨柳的叶子像是被画家涂上了一层浓浓的绿色。它那绿油油的叶子如一叶叶小舟，长长的，窄窄的。小伙伴们摘下杨柳枝条，用灵巧的小手编织一些精美的物品。秋天，杨柳的叶子渐渐发黄发黑，像下雨一般坠落在地上，全部反哺给滋养它的泥土和根须，几乎不留下丝毫。冬天，一层层雪花覆盖在杨柳光秃秃的枝条上，就像是雪花在帮助它们遮挡风寒，又像是在替杨柳装饰打扮，让它成为风姿绰约的姑娘。我喜爱杨柳，因为它有随遇而安、落地生根的美好气质——剪一根杨柳枝条插在泥土里，它就会活起来，逐渐成长，最后变成一株大杨柳树。它不需要昂贵的肥料和精心的培育，只要有泥土、阳光和水，便会成活，且生长得强健而美丽。我喜爱杨柳，因为它有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不屈性格——杨柳枝条细长，柔软下垂，随风飘舞，姿态优美潇洒。植于河岸和湖池边的杨柳，柔条依依拂水，别有风致。那纤细的柳枝，柔弱中蕴藏着坚韧，即使你把它圈成360度的一个圆圈也不会折断；就是把它强行折断，它的皮也还要连着。它生成的轨迹和坚韧不屈的性格，常常激励着我走好人生的艰难旅程。我喜爱杨柳，因为它有积极向上、不忘根本的高尚品格——杨柳的美丽与别的一切花木都不同。其它花木的主干、枝条都是向上发展，古木能长到“参天”，红杏也能长到“出墙”。它们的枝叶花果蒸蒸日上，几乎全都忘记了下面的根！你们是靠根养活的，怎么可以高高在上而不理睬根呢？你们的生命是建立在根上面的，怎么只管彰显自己的美丽、贪图自己的荣耀，而不回顾处在泥土中的根本呢？甚至下面的根已经被斫，上面的花叶还是欣欣向荣，在那里作最后的炫耀！杨柳不是不会向上生长，它主要的美，是积极向上、枝条下垂、不忘根本。它长得很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长得高，越垂得低。千条陌头细柳，条条不忘根本，总是俯首顾着下面，时时借了春风之力而向处在泥土中的根本拜舞，或者和它亲吻，好像一群活泼的孩子环绕着慈母而游戏，时时依傍到慈母的身旁或者干脆扑进慈母的怀里。杨柳树也有高出墙头的，但它高而能下、高而不忘根本！我热爱杨柳，因为它是春天、生命和希望的象征——别的树木都凭仗着春的势力而拚命向上，一味求高，忘记了自己的根本，其贪婪之相不合于春的精神。只有杨柳，最能象征春的神意。它象征着春天，“春风杨柳万千条”、“桃红柳绿又一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拂，新鲜嫩绿的柳条随风摇摆，像一位殷勤的使者，在乍暖还寒的时节，给翘首企盼的人们捎来春天的信息，带来无限希望和憧憬。因此，杨柳在人类的潜意识中又成了生命和希望的象征：“柳暗花明又一村”、“柳莺花燕”、“柳娇花媚”……

我家老屋已多年无人居住，现在已是破烂不堪了。但屋前的杨柳依然不老。那青青杨柳依然疏落有致，郁郁葱葱，姿态袅娜，仪态大方。尽管我已不再拥有曾经随风摇曳的柳枝，不能再守候它一季的绽放，可我还是常常从远方急切地回到故乡，去看望和抚慰它的成长。因为，它跳动的舞姿和飘飞的柳絮里，有我儿时的欢乐和我对它不染一尘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