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美

2011-07-16 13:36 | 作者: | 散文吧首发

季节,故乡的原野,疲惫而无生气,一切都死一般寂静,只有这些树们,还立在这萧瑟的枯野里。就是老屋边上的这棵老柳,也叫你简直不敢相认。憔悴,枯瘦,黧黑的枝干,疙疙瘩瘩,布满道道小口,如同老哥们冻裂的双手,僵直地熬着,一扫往日那潇洒而夸张的舞姿。只有漫天大飘洒时,才会替它们,包一层絮棉。可雪也无情啊,许是负荷太重,树身前倾,压弯的枝条,几乎触到地面,显得矮小而衰老,衣衫褴褛。不由得你好生怜悯。可它自己并不在意,仿佛正浸于一团美,梦见头顶抽出新芽,新芽上缀满露珠的宝石————回到故乡,我总喜欢到村后这片林子里散步。这里朴实无争,无浊水横流,没凡俗纷扰,自由而轻松。

这些树们,或三五一伙,小憩地头,或稀稀落落,顺沟溜达成一趟儿,或独立田间,凝神伫望————好是丹青妙手,恣意挥毫遗落的墨痕。

远树无枝,远人无眼。远远望去,你看不清它们模样,谁因根毛吸水不足,而早枯须发,谁膀上腰间,长满鼓鼓毒瘤,而全不知晓,甚而它们各叫啥名,你也说不上来。其实,你叫不出名,对它们来说,这不重要,树有无姓名无所谓,不就百姓一族吗。再蔓延开去,就迷蒙了间距,模糊了姿势,仅剩一抹灰色。浅灰,深灰,很长很长,犹如峰峦,绵绵起伏,横洒旷野,好是一幅水墨画。

冬日,总是躲得那么遥远,像只断线风筝,劲往霄外挣,常常躲在如铅的云层,好几天不露脸,宇间浑浊晦暗,酷似俄国油画《佛尔加河上的纤夫》的背景色调。“平林漠漠烟如织”,浓淡雾霭,终日低空缭绕,其浓重忧郁,感染了树们,株株面色阴冷,空气仿佛凝滞。即便近前,也不见树梢晃动。如此这般,它们默默呆着,迷茫地守着,苦苦地等着。可就是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哀号,仿佛沉睡一般。这又是一种孤寂的美啊。

我散步林中,与树们紧紧挨着,扶摸它们苍白失血的肌肤,冰凉的躯体泛着微温,我感觉到它们的脉跳,它们的喘息与颤动,它们的思虑与愁闷————我继续漫步在林中,偶尔抬眼,谁?柱着根拐杖,一瘸一拐,向我迎面而来。我定神看去,瘦弱的身子,弯曲的脊背,拖着满身的疲惫,是林子哥来了。

他三个小孩,都没上得起学,老婆前几年病故。三伢守着间老屋,他经人介绍,在一家私企上班,全家就靠他挣来不到千元的收入维持。我走上前去,瞧着,刀削似的脸上,刻满着岁月的留痕,额上紧锁的双眉,与嘴角皱起的笑涡,配合得好不协调。脚上穿双破鞋,左脚隆起的白纱布,告诉我,许是受伤不轻。我指着他的脚——-?

“上班时,在厂子里一根铁块砸的,已经三个月了”,他见我凝重的表情说,“快好了,没事的。”他怕我担心,反倒安慰我。

“这是工伤啊,厂子里咋办啊?”我按捺不住,带着点火气冲着他。

“什么工伤啊,这是家私企,好艰难的,做一天30块,不做,工资就别想了。

“不过,老板还不错,自己不小心砸了脚,人家还包我看好脚伤,还说开年给我加工资。我够满足的了。”

此时的我,看着他那凄苦而又坦然的神情,再看看身边的这片林子,好像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活得好不轻松,他们这日子,过的如此艰难,他们把痛苦忧伤,咀嚼千遍后,咽进肚里。在这迷茫地冬天,在这即将回大地的冬末,他们正悄无声息地承受着他们各自命运的重压。

可在他们的心底,却全是渴望,期盼和等待——那美融融的春天。可我还是在迷惘中,春天会来吗?只怕又是春光无限而又春天无期啊!对他们这种孤寂的美,我好是感动,好是敬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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