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艰难——徒步穿越虎跳峡纪行

2011-06-11 05:50 | 作者:涪江野鸭子 | 散文吧首发

一月二十五号是我从三河汇碧到三江汇流一周年,确切地说,日子不见面,见面多一天。这天在重庆参加一年一度的欢喜大会,晚上喝了点酒,没有回去,在房间早早的睡了,半醒来,有四个未接来电,最早的一个是徐广播十一点三十七分打的,后面有三个是老板打的,看了黄药师的信,“晚上好,刘宏酒后到西方极乐世界报到去了”。我想,腊时腊月的,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才知道,刘宏(绰号:刘C、小狗)真的先我们去了。直到天明,我都在晃兮忽兮之间,噩不断,早饭没来得及吃,搭顺风车取道三江汇流,然后直奔潼南殡仪馆。中午,我们在三江廷打开了一瓶高度酒,不是借酒浇愁,也不是用酒催眠,更不是酒壮英雄胆。心中怅然,若有所失,我们九十年代初的暴走族四人帮,现在而今眼目下只剩下三人,曾稳重(曾哥)、黄药师(黄岳)和我。席间,黄岳无意间讲到他昨夜是辗转反侧噩梦不断,曾哥还是那么稳重,稳重得有板有眼,从口袋里拿出05年我们和刘宏自驾车走滇藏线的相册,供大家传看。本来,按照原计划,我应该置顶首页的是《故国神游》之三——希腊篇,现在,提前夹塞把这篇文章置顶首页,让我们一起缅怀那青葱岁月,缅怀那葳蕤自生光的日子,愿生者快乐,让死者安息。

享受艰难

——徒步穿越虎跳峡纪行

一、他乡老乡

一大早从丽江乘车,抵达头镇(又名虎跳峡镇)已是10。45分。择一家颇有旅游特色的小食店吃早饭顺便打听行程,店主告诉我们虎跳峡全程15公里,这里到长江第一跳有八公里公路,可以包车去。墙上除挂满了云南,丽江的旅游图外,柜台上放了厚厚一叠用墨油印制的穿越虎跳峡导游图,导游图全是英文标识,满屋子用餐的老外毫不客气一人取一份在手,如获至宝,只苦了我们这些文革学生,——两眼一抹黑。

我无心细细品赏云南腾中特产——饵丝,三下五除二倒进肚里,匆匆到街上兜了一个圈,没找到愿进虎跳峡的车主,好在桥边栓了不少马,忙上前与马主人打听,他们的马只驮东西,不驮人,没驯服好,很是失望。大不了多走八公里,我打消了找代步工具的念头。这时,一辆五十龄从我身后越过,在桥的另一头停了。报着试试看,我慢慢踱到车边,车门上印有电力公司的字样,无计可施,也无近乎可套,我只好冒昧地向车上的中年男人打听,他告诉我车要进山,我说我们四个人想搭一段路,还没容中年男人答腔,车头正对着一个烟酒店里五十开外精瘦的女人大着嗓门冲我喊:“喂!老乡,你是不是四川人”。我冲她点点头,她自鸣得意地说:“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是我们那边的人”。“你们出好多钱一个人”,车上中年男人这才插上话,“啥子钱不钱,几公里的路,我们老乡搭个车,要啥子钱”,车上中的男人被女店主一顿呛白,敢快找台阶下:“那我不管,司夫来了,你们自己跟司夫说”。女店主大包大揽对我说,“没得问题,待会儿司夫来了我帮你说。”

我赶紧跑回小食店叫来同伴。在等司夫的间隙,善结人缘的黄岳特地在女老板店里买了包红塔山。不过一支烟的工夫,就听女店大声喊“司夫!我有一个老乡,搭个车。”我紧走几步亲自跟司夫说,以示遵重。司夫是个小个子男人,只轻声说了“可以”两个简单得有点可以的字,就启动了车。

我们在车箱上挥手向女老板告别。

车箱上有一位民工模样的青年,从他口中得知,他们在这里修桥头至大具的公路,每隔五天桥头镇赶场,他们就要来给工地的民工买菜,他不无愦憾地对我们说,再有一年多公路就通了,你们在晚来一两年就不用走路看虎跳峡了。听了他这么一说,我暗自庆幸,要不了多久,徒步穿越虎跳峡这条旅游线路将消失,我不敢想,到那时,以自然风光取悦于游人,特别是老外的虎跳峡将会是什么样子。

二、进退两难

不到6公里,汽车就被放炮崩落的乱石所阻,我们背起行囊上路。高原的夏天,天蓝得惹人遐想,太阳高悬在头顶,山风阵阵吹来,夹着丝丝凉意,尽管路上乱石给行走带来诸多不便,还不至引响我们的好心绪,我们迈着轻快的步履,穿行于这山与水的画廊中。

距虎跳峡还有半里,已感到它震憾人的气势。我们的心跳随兴奋加快,恨不能插翅飞到跟前。顺着一条更为陡峭的羊肠小道下到谷底,两岸耸峙的山峰齐了心似的紧紧地挤拢来,巨石像两道闸门企图把江水锁断在这里,长江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断层,江水哪肯就范,陡然间像脱缰的野马咆啸而来,掀起排天气浪,惊天动地。站在虎跳峡的一块巨石上,你不仅没有坚如磐石的安全感,反而会为大地有微微颤栗而心惊肉跳。江水像老虎发出阵阵咆啸,震耳欲聋,面对面站着讲话,需大喊大叫,才能听清对方说什么。对岸近在咫尺,仿佛老虎纵身一跳就能越过江面。伸向江心的巨石在江水不屈不挠的冲击下,拦腰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纹,巨石的裂纹处有几道用红油漆画出的醒目的警戒线,并用加了三个惊叹号的一段文字提醒游人不得越过红线。我有些不甘心,欲爬到巨石的最边沿,留下一张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纪念,突然,头顶上响起炸雷般的吼声,我循声看见一山民涨红了脸,边打手势,要我退回来。终于,我还是接受了他善意的忠告。事后,听说一年前一十八岁的以色列女青年在此摔断腿,活活饿死在下面。

从谷底返回原路,我们都气喘吁吁,浑身湿透,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以急行军速度前进,下午二点,终于看到一户人家,原来是一个幺店子。店里的女主人很热情地端出山里又厚实,又宽大,很沉,坐上很舒适的木凳让我们歇脚。我们一人要了一听既能解渴又能补充体能的可口可乐,边喝边打听行程,女店主说今天你们是到不了大具镇,此去还有四十多公里,只能在前面一个叫核桃园的地方歇下,有4个多小时路程。我们简直怀疑她是不是把里和公里搞错了,要不,就是山里的路是个怪,反道是越走越远了。我们一核计,原路返回是二十多公里,往前走是二十多公里,不如往前。这时,一对英国男女赶了上来,女店主很友好地请他们坐下歇歇脚,他们操着夹生的汉语问可乐价格,当听说6元一听,便瞪大眼,张大嘴,十分夸张地说:太贵了。并表示只肯出4元。女店主不厌其烦地解释货是桥头镇进的,靠马驮或人背。急着赶路,无心听他们买卖是否成交,我只是不明白老外是抠门还是真吃不起6元一听的饮料;或者是老外事事处处怀疑我们会敲他们的竹杠。

三、都是中国人

看来我们还是应该充分相信自己的脚力,幺店子女主人说的四小时路程,我们只用了两小时,下午四点抵达核桃园。核桃园店主是个“一把手”,忙里跑外给客人拿啤酒,端菜。见我们到来,并不慢待,安置在一方桌前落坐,泡出四杯碧绿的清茶,看他忙得一头的汗,我们不忍心再打搅,便与昆明旅行社的导游攀谈起来,他带的是西班牙团,昨天从丽江来,在桥头住了一宿,今天就往核桃园。他告诉我们去大具还有6小时路程,我们掐指一算,要晚上十点才能到目的地,不仅没有半点气馁,反有一种迎接挑战的兴奋,有前车之鉴,我总觉得山里人往往低估了我们的实力。“一把手”也不失时机给我们打气:没得问题,我三个小时就能到渡口,只要你们天黑前赶到渡口,渡过金沙江,再走七。八里就到了。此时我们已无心品茶,急着结帐上路。“一把手”说,“都是中国人,你们随便拿两角钱就是”。“都是中人”一下子我们感到亲热了许多,同时也一下子勾引起我进虎跳峡以来许许多多熟视无睹的东西,徒步穿越虎跳峡以来就没碰上半个国内游客,连沿途岩石上路标文字都是英文,仿佛置身异国他乡,我们反到成了为数很少的“老外”。

看我们执意要走,导游有些依依不舍,一再叮嘱我们要看清蓝、红油漆标的箭头,那是旅行社标的。我当时心头不以为然,虎跳峡一边穷山、一边恶水,一条独路还有走上天的道理?这种麻痹大意在眼看胜利在望的最后坦途上铸成了大错。导游还不放心似的告诉我们此去不久,有段路塌方,滑坡比较危险,要小心,路上不要再歇,要尽快赶到渡口云云。最后他说如果可能,我们丽江再见,事实上,第二天中午12点我们就在大具见面了,这是后话。在我们上路时,也惊动了西班牙游客,他(她)们叽哩哇啦一阵,有的冲我们伸出了大指。顿时,我们豪情满腔,似乎有了这满腔豪情垫底,什么艰难险阻全不在话下。

四、走进艰难

俗话说,太阳返照,晒得鬼叫。

被太阳烤了大半天,峡谷没了丝丝凉意,地表温度也上来了,徒步线路是至西向东,一过正午,犹如背着太阳走。浑身的汗水向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背上的行囊越走越沉,大口喘着粗气,行不到半小时,我们的队伍就拖垮了。两人一组的拉开距离。这时,一条往上一条平直的叉路摆在我们面前。我那条该死的不争气的灌满铅似的腿代替了理智和思维,不由自主朝右边平直的路走去。不到两公里就发现走上了绝路。原先好端端的路被山溪水冲塌一大片。原路返回从新选择正确的路显然耽误不起,只好沿着塌方的边沿往上爬,绕过去。这一上一下的折腾,使我们本来就劳累的身子大伤元气。坐在山间的流水边灌了一肚子水,歇了近二十分钟才算缓过点劲来。这一歇不打紧,身上汗水一收,结下的是一层白蒙蒙的盐霜。脖子上,腋下,臂上还不妨事,倒霉的是跨下,像沙子在搓,裆磨破了,火辣火燎,苦不堪言。好在一上路,汗水很快又湿透了全身,疼也木了。

身体像山体滑坡,下降得厉害,走走歇歇,6点30分,终于顺利走出虎跳峡,眼前豁然开阔平坦了,金沙江对岸的大具镇遥遥在望,力量,信心,勇气被胜利的喜悦重新集结到身上。

一对从大具赶到核桃园的老外与我们擦肩而过,双方招手,微笑向对方致意。只有这时我们才有兴致回过头,看看那鬼斧神工般在蓝天白云衬映下显得伟岸雄奇的虎跳峡。

看山跑倒马,看倒屋走得哭,这两句话用到此地是再也贴切不过了。踏上坦途不久,路标跟我们捉迷藏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们报定快到渡口了,该下到河边,下了一段又一段台阶似的山,好容易探头望到山脚下的江面,我们多么希望渡船奇迹般的出现。然而,江面上空空如野。满目黄汤,煞是凄迷。待我们再爬回去,一个个都累瘫在地上。

我们决定重新寻找路标,不再冒然下山。

不久我们就发现了下山的箭头,顺路标下了不到十分钟,路消失在杂草荆棘中,我们不甘心再原路返回,企图在山腰间横穿,待看到江面的渡船再下山。踩着山羊才免强可以落脚的路在荆棘丛中穿行,不多久,就会碰到数丈宽的滑坡地段,脚一踏上去,整个泥石像版块一样下滑,石头在空中打几个滚,直飞江底,由不得你从心底倒抽一口凉气。事后,听当地山民讲,半年前那里确有私人设的野渡,渡一人五元,此公渡便宜一半,两条船,一条沉入江心,一条被冲到东海龙王爷那儿去了。

太阳眨眼工夫就躲到山后,在这寂静的黑夜笼罩下,我放开喉咙竭丝底里地向漆黑的江面大吼:渡船!船老大!你在哪里?一股无助的情绪爬上我们心头。我们绝望地放弃了找渡口的念头,重新往山上爬,白天依稀看见山腰的坝子尽头有人家。

月亮上来了,趁着月色,手拉满是荆棘的灌木向上攀缘,四人把杯里仅存的半杯茶水分着喝了,大脑几乎停止了思维和对外界的反映,甚至感官的刺激。忘却了疲劳,忘却了手脚被划划破皮肉的疼痛,机械地一个紧跟一个往上爬,居然没有一个人拉下半步,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到一个四。五米宽,深不过一米的岩洞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把身子蜷缩到洞里挤作一排,山风习习吹来,禁不住一哆嗦,这才感到肚皮真的是贴到脊梁上了,肚子里桥头镇三两饵丝早已荡然无存,想到刘c包里还有一袋成都买的泡萝卜,喊了半天也没动静,刘c也懒得从包里探物的力气也没有了。

黄岳最先下耙壳蛋,提出就在洞里坐待天明,大家一时无语。最后我和曾哥决定从洞的两边爬出去分别探路,我出洞不到几米,就碰上绝壁,好在曾哥那边传来喜讯,事实上,洞口距那片开阔地不过十来米,但就是这十来米,我们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一步歇三歇上来的。还是曾哥眼尖,发现前方有亮。我使劲睁大双眼,前方有一片巴掌大小似乎是幻觉中的光晕。

我情不自禁大喊:老乡!点个亮,老乡!点个亮,我们迷路了。灯光!那哪里是普通的灯光,那简直就是我们的生命之光。走近了,才发现黑压压一大片房屋,一个偌大的自然村,没有电,点的是烛火,从窗户纸上映出来很暗淡,几乎被无情的夜吞噬。

落坐农家,已近晚上九点,我们牛饮状一人灌了一大瓜瓢凉水。饭后,主人烧来两瓶开水沏茶,灌进肚里,居然没有上个厕所。第二天,拒当地的人讲。有两老外也是提前下到江边,没找到渡口,转悠一整天,脱水而死。此时,我们睡意全无,又摆开战场,打升级到次日凌晨二点。

五、老外真老外

我们乘上午10点的头班渡过金沙江,步行1小时45分到达大具,从容地在饭店里吃了顿象样的午餐。据女老板讲,车是她男人开的,要下午两点来。我们耐心等待。没把班车等到,却把今早从核桃园出发的西班牙旅行团等来了,导游见了我们,真是喜出望外,相互诉说分手后的际遇,他带的团渡河被每人被宰了15元,还好,我们只被宰10元。说话间,旅行社接团的车来了,他们反道要先走一步,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欲速而不达。真正是祸不单行,我们唯一期盼的班车不来了,就是说,昨天我们在江对岸住一夜,今天还得在江这边住一夜。突然,镇子那头拖起一股长长的烟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三步并两步抢到公路边朝正向我们驶来的东风车招手,车刹住了,我大声道:“司夫,我们四个人,搭车到云彬坪,司夫说,驾驶室满了”。我心想,都啥时候了,坐上面就是婆婆的万福,司夫说车箱装了石灰,咋坐人。我不纷说爬上车箱。两名从昆明来的男青年,一对老广(外语学院学生),五个老外(三男二女)争先恐后的爬了上来。我是搭车的老手,赶紧把三个弟兄招呼到车箱前档板站成一排,抢站最佳位置,“老外”毕竟是老外,一上车就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满是石灰的车箱底板上,车一开,风从前往后灌,石灰顿时飞扬,呛得老外一个个眼泪花花,屁滚尿流爬起来,转眼一个个眉毛胡头发全白了,面面相觑,笑成一锅糊。车开出大具十来分钟,一对老外从那对老广口中得知车到丽江,不是他们要去的桥头镇,才知道搭错车,又急忙下车返大具去了,老外剩一位蓄披肩发的小伙和两个女士,他们显然不是一起的。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我们前头还好些,只苦了站在后面的老外,仅管双手死死抓住车箱护板,有时也很难保持身体稳定。披肩发的小伙是个机灵鬼,他把拴车篷长出的一截绳子捆在腰上,象登山队员系保险绳,平衡就好控制多了,看他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我们冲他竖起大母指,他越发来劲地用生硬的汉语唱起康定情歌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唱完他似乎还觉不过瘾,又用英语唱起他所熟悉的歌,他的歌声还真富有感染力,先是两女老外加入他的合唱,后来那对老广也情不自禁放开了歌喉。愦憾的是我们四个和昆明的不会,只好当一回忠实的听众。

车在延曲折的盘山道上爬行了近两个小时,我们的目的地快到了,经过虎跳峡的徒步洗礼,大有苦尽甜来的意味,雄奇的玉龙处女峰,秀美的森林大草坪,洁净晶莹的冰塔林,神秘的沽湖有诱惑着,我们心像鼓满了风的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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